飢餓讓他們難以入睡,晚飯時的一勺高梁米稀飯早已變成兩泡尿離開了他們的身體。熄燈之後,可以聽見每個人的肚子都在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彷彿夏秋時節稻田裡的陣陣蛙鳴。特納說:“如果把武目宰掉就可以煮一鍋肉湯,你敢不敢喝?”
蓋瑞連笑得力氣都沒有了,他說:“那傢伙臭得像一頭豬,我寧可餓死。”
約瑟夫覺得自己的被子上有什麼東西在爬,他伸出手去抓,那東西不見了,沒一會,他的大腿一側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約瑟夫疼得伸手去抓,一個肉乎乎的東西被他抓在手裡。他感覺到它在掙扎,他把那東西抓出被子,藉着清冷的月光,他看清那是一隻老鼠。
“我抓到一隻老鼠。”約瑟夫在黑暗中說。
“那東西的肉能吃。”威爾斯倏地從被子裡坐了起來。
所有人都興奮起來,特納和蓋瑞幾乎同聲說道:“約瑟夫,殺了它,不要讓它跑了。”
約瑟夫的手稍一用力,老鼠就氣絕身亡了。但是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他把老鼠交給身邊的邁克:“你是醫生,你知道該怎麼處理。”
馬爾茲說:“把它烤熟吧。”
邁克堅持要把老鼠皮剝下來才能吃,但是沒有任何工具,後來他跳下牀從藥箱裡拿出注射器,用針頭劃開了老鼠的肚子,他以前做過白鼠解剖,所以很快就把老鼠的內臟清理掉,剝掉了皮。
火爐裡的火已經奄奄一息,但是足夠烤熟一隻老鼠了。邁克把老鼠皮扔進爐膛,老鼠皮很快燃燒起來,一股油煙的味道流淌了整個營房,所有人都聳起鼻子,貪婪地吸着。很快,又有一股淡淡的肉香飄蕩起來,但是這香味太淡了,不足以讓整個屋子的人都聞到,只有離火爐最近的威廉姆幾個人聞到了,他們的胃受到強烈刺激,肚子裡的鳴叫聲更厲害了。
幾十個人,像乳燕等待歸巢的母雀一樣把腦袋伸在牀頭,一齊盯住火爐旁的邁克。
老鼠很快被烤熟了。
但是一個難題也隨之出現了。
這個烤熟的、散發着淡淡肉香的、重量不過幾十克的老鼠應該給誰吃呢?
沉默片刻後,馬爾茲說:“這是上帝送給約瑟夫的禮物。”
邁克把老鼠給了約瑟夫。
約瑟夫把老鼠放到鼻子下,他從來沒有想過老鼠的肉也能吃。但是,他的鼻子裡確實充溢着一股久違的肉香,他拼命吸着自己的鼻子說:“它屬於這裡的所有人。”然後,他把老鼠還給了邁克。
邁克爲難了,他索性把老鼠塞到馬爾茲手裡說:“你來決定的,我快被凍僵了。”
馬爾茲最後決定把老鼠放起來,等捉到足夠的老鼠熬一盆老鼠湯,那樣,每個人至少能喝到一點。
飢餓真的成了他們最大的敵人。有一天下午,戰俘們被允許到院子裡散步,但是由於天氣冷,沒有幾個人出去。他們剛剛吃過晚飯,不想把這點可憐的熱量消耗在院子裡。
特納和蓋瑞出來了,這時候天已經擦黑,一條看不清顏色的流浪狗縮頭縮地走進戰俘營院子。它踱進這個院子的目的當然是爲了找到一些吃的東西,但是整個院子除了幾雙戰俘們忘了收進去的破舊軍鞋散發出一些臭烘烘的氣味可供享受,剩下的就只有活人了。
特納最先看見了那條狗,他馬上興奮得拉了一下蓋瑞:“夥計,這東西可比老鼠大多了。”
他們朝那條狗迂迴過去,想堵住它的退路。但是,院子其他散步的人也看見了這條狗,他們當即敏捷地朝那條狗撲過去。
這是一條飢寒交迫的老狗,它的反應非常遲鈍,連逃走的方向都沒有選好就盲目地跑起來,它跑去的方向是個死角,所以,它很快就被戰俘了俘虜了。
那是幾個英國士兵,他們說是他們首先看見了這條狗,特納堅持說是他先看見的,他質問英國士兵說:“你看見它從哪裡進來的嗎?”
英國士兵說:“是從大門口進來的。”
特納馬上糾正說:“不,它是從伙房後邊的鐵絲網鑽進來的!”
他們爲此吵了起來,特納抱住狗的後腿不放,英國士兵抓住狗的腦袋不鬆手,到最後他們撕打起來,營房裡跑出了很多人,大約幾十人圍着這條狗大打出手。
武目來了,他站在那裡不說話,後來忍不住大笑起來。笑過之後他發出野牛般的吼聲:“滾回去!都給我滾回去!”
然後,他拖起那條流浪狗走了。
馬爾茲被氣得夠嗆:“太丟人了!”他對特納和蓋瑞說:“你們放棄了軍人最後的尊嚴,爲了一條狗!”
特納和蓋瑞不服氣:“那麼大的一條狗啊!”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馬爾茲覺得應該去見高橋,要求增加伙食定量。
但是,求見高橋的請求遭到武目的堅拒。武目說:“你這個多事的美國佬,遲早我會把你的腦袋揪下來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