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章丟下碗筷,趕緊追進臥室去,陪着笑說,“我哪有不在乎你啊,實在是今天遇到了太多的事情,我心裡事情裝的太滿了,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不好,賠罪還不行麼?”說着就要上去摟抱清蘭。
清蘭心中懊惱,原想着他這一大早就出去,一定會給自己帶禮物回來,期待驚喜的心情被慕章的沒肝沒肺給破壞殆盡,此刻一下子把懊惱全部都爆發了出來,推開他,不肯理他了。
慕章這時真是手足無措起來,他素知清蘭嘴硬心軟,連哄帶騙,軟纏硬磨個半天,還是沒有好臉色看。不免心中也開始懊惱起來,想着自己也是爲了做正經事情,又沒有幹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解釋解釋也就算了。這樣得理不饒人,何必呢。
慕章生氣了,丟下話道,“行了,那不哄你了,我也說了是我不好,也道歉了,也賠罪了,你非要這樣鬧下去,我呆着也沒意思。我現在上街給你買吃的,一會兒你原諒我,就乖乖吃,你要不原諒我,我也沒辦法。”
說完真的取了長袍子披上,出去了。
人一出去,清蘭就開始後悔了,又怕他賭氣出去着涼,又怕外面社會複雜,他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欺負。趕緊到隔壁叫了丁甲、丁乙,讓這二人偷偷跟上慕章。
慕章原是憋着一肚子的懊惱跑出來的,到了街上,小風一吹,好像又不太懊惱了。
縣衙出來便是集鎮,這裡正是景陽縣最繁華熱鬧的地方,此刻雖然天已經黑了,但是還不十分的晚,所以沿街一字排開好多的排擋小吃,剛剛是推出來做生意的熱鬧時候。
慕章東晃晃,西看看,竄了沒幾個攤子,就已經把清蘭生他氣的事情給忘記到九霄雲外去了,他看着這琳琅滿目的小攤販,雜七雜八的各色小吃,開心的好像小魚回到了池子裡。
在京城的時候,很少有這樣輕鬆自在的機會,不好好逛個夠怎麼對得起自己呢。
慕章自從出了京城,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所有的壓力束縛都不復存在,每日都可以隨着自己的性子玩。反正他也不缺錢,看到啥誘人就買來嘗一下。
“好吃,真好吃。”
他畢竟是小孩子的年紀,好動是天性,平時在家的時候得不到這樣無拘無束閒遊的機會,如今離開了家,逍遙的不得了。大街上到處都是吆喝買賣的聲音,慕章專挑那人堆裡擠。
他穿着雖然休閒,但是身上的衣服也都很上檔次,輕絲錦裘加上瀟灑身姿,絕對是玉樹臨風型的。他自己平時穿好衣服習慣了,並不覺得,可是在那些大街上的路人眼中,這個陌生少年可不同一般,身上的衣服光鮮體面,長的又是如此白淨俊美,非常的引人注目。
夜市一半是看燈火一半是聞香味,正胡亂瞎逛的開心,閒走閒走,散漫間,慕章發現自己居然走到了白天光臨過的廣陵閣茶樓的門前。擡頭望去,燈火通明,原來這茶樓營業到這樣晚的時間,這會兒裡面還有人喝茶嗎?正好奇想擡步進去看看,突然看到茶樓後院的牆壁下有啥玩意兒閃了一下,莫不是看錯了,慕章再定睛仔細看,果然,又閃了一下,原來是一條黑影。
有個人藏在角落裡。
大街上雖然熱鬧,可是茶樓後院的矮牆正好和隔壁的院落有一肩寬的縫隙,縫隙裡面漆黑一片。這人貓在這樣的地方是要做什麼呢?難道是個賊?慕章心下頓生狐疑。
慕章一人不敢獨自進前去,稍微猶豫了一會兒,這黑影竟然消失了。
不可能,慕章一直守在路口,而再後面的路是封死的絕路,既不見那黑影出來,也沒見他跳牆,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呢?
慕章心中充滿好奇,又忍不住想追過去一探究竟。正全神貫注地朝矮牆那邊張望,打算擠進這窄窄的縫隙裡去探看,剛要邁步,突然被人從身後拍了一下肩膀。
慕章一個機靈回頭,“被你嚇一跳。”站在身後的原來是丁甲。
丁甲也已經看到剛纔的黑影,嚮慕章努了努嘴,慕章朝他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見不遠處,廣陵閣茶館的正門口,丁乙正提着個人出來,一羣圍觀的茶客跟在身後。
丁乙身材高大,那被他拽在手上象只小雞似的人,穿一身黑衣黑褲,臉上蒙面的黑紗已被揭下。看身量,應該就是慕章剛纔看到的那個牆角下的黑影。
不過他是在怎麼鑽到茶樓裡去的,又怎麼被丁乙抓出來的。慕章就只能靠猜的了,心下不由得佩服,二丁手腳真快。
這黑衣人長的一張老鼠臉,一對老鼠眼睛配兩撇老鼠鬍子,又短小又幹瘦。他這會兒樣子雖然狼狽,不過看目光卻不渙散,十分的幹練機警。
今天活該這毛賊倒黴,遇到了二丁這樣的高手,被人象小雞一樣的提勒着抓出來。
那羣圍觀者中,最歡欣雀躍的傢伙就是李大壺。慕章一眼就認出他來了,這會兒蹦前蹦後的,起勁地逢人便說剛纔發生的一幕。
丁乙將黑衣人提到慕章的面前,只說了三個字,“是個賊。”
慕章看街上人多,不是說話的地方,於是吩咐道,“先帶回去,回縣衙再審。”
他看李大壺十分的起勁,因問道,“李大壺,你看清事情的經過了嗎?”
李大壺腦袋點的跟小雞啄米一般,內心充滿激動,“看清了,這位爺從門外蹦進來,一路直往後院,我就追過去了,到了後院就看到這毛賊正挖了個牆洞鑽進來,還啥都沒偷着呢。就被這位大爺大吼一聲,嚇了個屁滾尿流……”
他連說帶比劃的,如同說書一般。慕章嫌他在大街上話太多惹得大家圍觀,喝止道,“好了,那你跟我一起回縣衙,到縣衙再聽你詳細說。”
李大壺最喜歡沒事找事,一聽要他去縣衙,開心的不得了,這明天回來,別人問他,能有多少素材提供給他加油添醋瞎白呼啊。爽快的就答應了。
段慕章出來逛街,原是爲了哄清蘭高興,說是要到街上給她買吃的,結果抓了個賊回去,又把哄女人的事情給忘記了。
回到縣衙,慕章將人犯交代給衙役,趕緊差人去通報縣令。
一會兒功夫,縣令斷不清和師爺審不明從後堂急急忙忙的跑出來,看是段三公子捉了個賊回來,也不敢怠慢,趕忙的開了公堂要審訊這賊。
那審不明師爺醉的臉脖子通紅,站在縣令身旁,向這黑衣毛賊投去極度憎恨的殺人般的血紅目光。血紅估計是因爲他喝高了,極度憎恨估計是因爲打擾了他的清夢。
慕章向斷不清深施一禮,開口言道,“原來不該那麼晚了還驚動縣衙,不過因爲這個賊是從發生拐帶案的廣陵閣給抓回來的,所以出於謹慎的考慮,第一時間先拿回縣衙,交給縣令大人發落。”
縣令對段三公子的吩咐豈敢怠慢,卯足了精氣神,今天要夜審黑衣賊表現一把自己的官威。
驚堂木一拍,“來人,先把這賊搜一搜,看身上有啥夾帶。”
一個虎狼般的衙役上來,對那黑衣賊的小腿肚子上踹起就是一腳,黑衣人被踹跪在地,尚不待他掙扎爬起,另一個衙役提着棍子就上來了,一棍子打在背脊上,黑衣賊向前撲倒。
兩條殺威棍一左一右動作嫺熟,將人犯從肘下夾住,站不起來也動彈不得。
又一個衙役上來,擡腿踹人犯的腳跟,兩腳下去,腳上兩根麻筋直接象彈簧一樣將麻痹彈射全身,下身幾乎失去知覺。然後這衙役彎下身,將這人犯全身仔仔細細地搜摸了一遍。衙役從那賊身上搜出一些散錢和一個小竹牌,轉呈堂上,斷不清拿過看了看,冷笑一聲,轉手又遞給慕章。
慕章接過竹排一看,上面刻了幾行符咒,邊上有個落款,刻的是“兄弟同心”四個字。慕章正不知所謂,拿疑惑的目光望向斷不清。
斷不清尚未搭話,旁邊師爺審不明湊過來對慕章說道,“這個竹牌就是我告訴過你的那個三湘會的標誌,用來進出山門的憑證。這賊必然是從那八目山上剛下來的。”
慕章心中暗暗叫好,正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我正在思索要如何上山,沒想到通行證就送上門來。只是不知道這個山賊從八目山上下來,鑽壁角進廣陵閣後院,到底所爲何事呢?是否和拐帶案有關,這倒要問個清楚。
他心中這樣嘀咕着,如今是在斷不清的公堂,他也不方便自說自話就開口審犯人,所以先聽斷不清怎麼發落。
這老段“哼哼”冷笑一聲,“我也不問你爲什麼來的,想必是山上日子清苦,你耐不住下山盜竊,尋個富裕的店家想溜進去順點東西。先打四十殺威棒,然後再容你從實招供。”
說着一支令籤已經擲地。
慕章心想,斷不清還真不虧是斷不清,有這樣審犯人的麼,啥都沒問呢,先來四十大棒,這要不夠結實的傢伙,就該打剩半條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