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氣又一個勁的抽悶煙。這房裡連個沙發都沒有,他只能坐在牀沿上抽,蘇景就慢吞吞的,一點一點挪到他身後,把手放在他背上。
他的身體僵硬了一下,見他沒動,她又大膽一點,把臉也貼了上去,用指尖在他背上寫着字。
“你昨天沒把喝醉的我丟在那兒,我就知道你心裡是有我的。你現在不承認沒關係,我有耐心……”
他終於不是無動於衷,只是撣了撣菸灰,聲音很低:“蘇景,我不適合你。我們在一起沒有未來的。”
“怎麼沒有未來?你現在平凡了,我也一直很平凡,我們在一起不是剛剛好嗎?”她把臉靠在他背上,暢想着未來,“我上次被人騙的兩百萬追回來了,我打算就在上海租個店面,開家花店,你要是願意的話,就辭了酒吧的工作來幫我,不願意的話,我就再請個人,白天看店,晚上下班了就去酒吧找你,等你下班一起回家,你說好不好?”
秦世錦還是沒說話,只是把煙放進嘴裡,又深深吸了一口。
無所謂,只要他沒有直接拒絕,蘇景就已經很滿足了。
抽完煙,他直起身,沒再說趕她走的話,卻是穿上鞋子,似乎要出門。
蘇景坐在牀上問:“你要去哪?”
他沒回頭,聲音被菸草浸潤得有些沙啞:“……我去買早飯。”
蘇景怔住了,半晌忽然彎起嘴角,甜甜道:“那你去吧。”
六點鐘,他身上沾着晨露回來,手裡拎着兩個塑料袋。
蘇景趕忙起身接過,她已經洗漱好,秦世錦在酒吧沾了一身的菸酒味,進去衝了個澡出來,蘇景已經把他買回來的早餐分袋裝好,問他:“你是吃生煎包還是鴨血粉絲湯?”
他看了一眼,淡淡道:“生煎包。”
蘇景眯起眼,掰開筷子遞給他:“正好,我喜歡吃粉絲湯。”
秦世錦沒作聲,她問他的時候,就把鴨血粉絲湯的碗放在靠近自己的位置,他怎麼會看不出她心思?
蘇景吃了兩口,就忍不住擡頭偷瞄秦世錦。
一次兩次還好,久了他就忍不住蹙眉:“吃你的,老看我幹嘛?”
“……沒事。”蘇景低下頭,以前真的很難想象秦少吃生煎包的樣子。
他們那些人,恐怕鮑參翅肚都吃到膩了,現在坐在簡易的摺疊桌旁邊吃着生煎,喝着豆漿,實在稀奇。
不過他吃生煎的樣子也格外秀氣,跟女孩子似的,咬着邊皮撕開一個口,慢條斯理的吸着裡面的湯汁。聽說第一次來上海吃生煎包的人,很多都會被滾燙的湯汁噴到,蘇景就是不幸的一員,還毀了她一件白衣服。忽然有點好奇,秦世錦第一次有沒有接受湯汁的洗禮。
早上蘇景打算到房產中介去看看附近有沒有合適的店面,秦世錦從衣架上拿下一件乾淨衣服,說:“我陪你一起去。”
蘇景好奇:“你不補覺嗎?”
他說:“今天休假,晚上再睡也一樣。”
後來證明,帶上他一塊實在是個明智的決定,那些個房產經紀,各個狡猾的狐狸一樣,連蘇景這個在上海工作了快小半年的,都差點被忽悠進去。
尤其做生意選址和客流這一塊兒,蘇景是個外行,秦世錦卻懂行得多,分析的頭頭是道。
好幾次,蘇景都拿羨慕崇拜的目光盯着他。
“邱樹興說你是個做生意的人才,還真沒錯。”她忍不住誇獎。
秦世錦彷彿並不喜歡提起以前,聽到她的誇獎,反而更沉默了一些。
蘇景暗自吐舌,不過在她心裡,始終覺得以秦世錦的才能,就在酒吧當個酒保太暴殄天物了。而且睿少不是說現在上頭對秦家的案子沒那麼嚴了,他想東山再起,只要有人肯搭一把手,應該並不難。
在秦世錦的幫助下,她很快選定了店址,付了租金後,就開始研究裝修和進貨的事。這方面秦世錦也給了她不少建議,進行得很順利。
那之後,日子忽然變得平靜起來。秦世錦還是那樣,兩天晚班,一天休假。蘇景則每天奔波在花店和供貨商之間,爲開業做着準備,偶爾會抽空買菜做兩道家常小菜,他只要回來看見冰箱裡有保鮮膜封好留給他的飯菜,一般都會熱熱吃掉,不會再打電話叫外賣。
下夜班他通常都是睡一整個白天,休假那天會陪她一起去花店,忙完了兩個人一起逛逛超市,買點菜和日用品什麼的,雖然他還是沒說過愛她,但蘇景其實已經很滿足,她本來就是屬於這種平凡的生活的。
可秦世錦不一樣。
蘇景能感覺的到,他依舊不太高興,尤其當她提起港城的舊人舊事時,這個問題變成了雷區一樣,因此蘇景更不敢問:你還會不會和葉箏在一起,爲了救你的父母。她怕問出口,秦世錦毫不猶豫的回答:會。
有天晚上蘇景在廚房炒菜,地方太小,實在不利於發揮,她都手忙腳亂了,秦世錦還靠在門口光看不動手。
她忍不住問:“你這麼大人了,就沒有什麼會燒的菜嗎?”
誰知他一本正經的答:“有。”
這下,換蘇景怔愣了。堂堂秦少也有洗手做湯羹的時候?
她剛要把鍋鏟交給他,就聽他說:“其實我燒的……白開水,還蠻不錯的。”
偶爾聽他開個玩笑,她能笑半天,其實以前剛在一起的時候,秦世錦經常會說些葷笑話逗她樂,也算兩個人的閨房之樂,現在的秦世錦,比以前性子陰沉多了,可他還是那個他,本質上沒有變。
每天就這樣柴米油鹽的過着,他也沒多顯得乏味,可能大起大落的折騰久了,就會格外向往這樣平淡的安靜。
但有一點,蘇景始終耿耿於懷。她想要看到那個意氣風發的秦世錦,他這樣的人,不應該泯然在衆人中。
而且蘇景感覺的到,他的心裡其實裝了一頭猛獸,現在只是蟄伏而已,有時候他看報紙,看到跟他以前有關的領域,都會刻意的停留,然後又糾結着鎖緊了眉毛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