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兩個人仍舊是相擁而眠,秦世錦顯得很興奮,但兩個人沒有在做。
相處的日子久了,對激情的追求已經不像最初那樣激烈,非要用某種方式證明自己對對方來說的重要性。現在的他們,更像一對老夫妻,平平淡淡的,雋永流長。
但事情往往不會向最好的方向發展。
秦世錦去上班的第一天,蘇景跪在牀沿,認認真真替他打好領帶,用指尖一點點捋平襯衫領子。
邊做,邊盯着他道:“你真不該給我買這條破鏈子,有這錢不如去買套好一點的西裝,你這身我都看膩了。”
秦世錦站在牀邊,一動不動的任她擺弄,他嘴角沒有彎,可眼底盛的都是笑意。
“這麼快就像個賢妻良母了。”
“跟你說認真的,你就貧。”蘇景鬆開手,在他西裝兩肩又拍了拍。
“這些以後都會有的。”他彎下身,在她脣上輕輕吻了一下,“我去上班了。”
“嗯,早去早回。”
蘇景跪在牀沿,看着他,就像一個等待丈夫歸家的妻子。
可他回得也真夠早的。
下午三四點鐘,就拎着公文包回來了。
蘇景詫異的看着他:“你今天不是去上班嗎?”
他的臉色不好看,嘴脣始終緊緊抿着。蘇景見他這樣子,一時也不逼他,只讓他坐下,替他脫了西裝外套,又去給他倒了杯水。
這才平靜的坐在他身邊問:“怎麼了?”
秦世錦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突然用力的將蘇景拉進懷裡。
他這些天瘦了很多,肩胛硌得蘇景都感受到了疼。
秦世錦把下巴放在她肩窩裡,慢慢的說:“那家公司的人事部突然又反悔,說我的案子和之前別人提交的大同小異,沒有可取性,所以不會再和我合作。”
“他們怎麼能這樣?那可都是你的心血!”蘇景有些憤慨,但秦世錦抱得她很緊,她動不了。
“沒辦法,我沒錢去工商部註冊,不能申請專利,只能他們說什麼就什麼。”
“……”
有好一陣子,兩個人就這樣緊緊相依着,沉默無聲無息的蔓延。
蘇景說:“上次投資花店,我還剩了一點……”
“沒用的,這件事不單單是表面那麼簡單,是背後有人作梗。”秦世錦徑直打斷她,過了會兒又道,“而且我也不想用女人的錢。”
蘇景很快意識到:“是葉箏?”
秦世錦不吱聲。但已經等於默認了。
葉箏這女人,還真的說到做到,讓她和秦世錦在上海混不下去。
“別灰心,這家不成,也許別家公司會……”
“我有些累了,先去洗個澡。”
秦世錦鬆開她,徑自朝洗手間走去。
蘇景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好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其實她自己也知道,這樣的想法有點傻氣,既然有第一家,那就會有第二家、第三家,就算拒絕的方式不同,結果都是一樣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秦世錦依舊從後面抱着她,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是誰都睡不着。
蘇景盯着漆黑逼仄的房間,突然輕輕的開口:“其實就算你找不到工作,繼續在酒吧打工,我再去打一份工,我們倆要維持生活也不難。可你想清楚,你要過的是這樣的生活嗎?想買什麼都得考慮着價錢,走到哪裡都要看別人的臉色,那樣,你真的能快樂嗎?”
她聲音很低,更像是自言自語。
其實答案很明顯,只是他們都不願承認罷了。
秦世錦的身體好似僵了一下,又重新把她抱緊。
他承諾過,會成功,會給她和以前一樣優渥富裕的生活,會讓她做最幸福的秦太太。
可他現在才踏出第一步,就遇到了挫折。
先不說別的,魔都令人仰望的房價,就是擋在他們幸福生活面前的一道難題。
難道要他們永遠擠在這間34平的小屋裡,連結婚的時候都沒有一所屬於自己的房子?將來他們會有孩子,孩子出生時怎麼辦?以後教育、戶口問題怎麼辦?
這些繁雜瑣碎的事情,擱以前秦少身上,根本不用他考慮。
可卻是無數普通人每日掙扎營生的基本追求。
他有才情,有傲氣,偏像一條被困在淺灘的游龍,掙扎不得,翻騰不起。
這些時日,他們兩個人都瘦了,蘇景是被那次打擊折磨的,又生了場大病,秦世錦卻是生生被生計所累的。
那一天晚上,他們誰也沒能闔眼。
早上,蘇景起來洗漱的,秦世錦就一直坐在牀沿吸菸。他好長時間沒這樣一根接着一根的抽了,蘇景知道他心裡煩悶,也沒有去勸他。
後來她端着早飯過來的時候,秦世錦突然掐了煙,一把將她抱在懷裡腿上坐下。
漆黑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認真的說:“我們去美國吧。”
“……”蘇景愣了好一會兒,太突然,已經說不上是驚喜,只是不大確定。
“你同意了?”
秦世錦點點頭:“其實這件事我早就在考慮了。之前沒有告訴你,我匿名舉報了葉家,雖然不一定能動搖到葉家,但是總比去派出所報案要實在些,不過葉家擺平這件事後,早晚會查到我頭上,到時候只會是更兇猛的報復。不如我們現在離開,我以前一個哥們在大使館上班,可以幫我們搞定簽證問題。”
彼此對望着,好一陣的沉默。
蘇景知道他做出這番考慮,一定經過良久的掙扎。
秦世錦有他的驕傲,他能放下傲氣去公司打工,那是因爲公司裡都是不認識、不知道他過去的陌生人,可現在要他去昔日的對手霍靳琛手下打工,他肯定有一萬個不願意。
可不願意,他也爲了她,甘心放下驕傲,蘇景怎能不感動?
她說:“那你等我,我給七月打個電話。”
秦世錦望着她,點點頭,臉上並沒有雲開見月的欣喜。
不管怎麼說,仰仗女人得來的工作機會,總不那麼光彩。
七月接到電話,自然十分開心,她一個人在這養胎,處處被桂姨管着,無聊的都快發黴了,現在有個好姐妹來陪她,怎能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