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間裡,王熙鳳帶着賈寶玉林黛玉等人迴避在這裡。李紈並沒有前來。
“真是沒想到,二弟居然這麼暴虐!”
賈寶玉胖臉有些發白,感慨道。
三春姐妹也是一副唏噓的模樣。她們印象中的賈清從來都是溫文爾雅,或是嘻笑逗樂的,從來不知道他居然能說出那般殺氣騰騰的話來。
雖在隔間內,但外面的聲音一樣是能聽見的。
“嗨,我平時就和你們說老二不是個省油的燈,你們偏不信。這下子知道了吧,看你們以後還敢不敢向着他說話了!”
王熙鳳覷笑道。
許是同一類人的緣故,王熙鳳一早就知道賈清不是盞省油的燈,所以從不被賈清謙虛恭順的外表所迷惑。
賈寶玉有些懊惱道:“二弟這般人品,何苦爲了區區瑣事敗壞了自己的雅性?若是我,就讓老祖宗她們去理論這些糟心事,咱們只顧玩樂就是。
何苦來,好好的二弟都變得市儈了。”
王熙鳳詫異的看了賈寶玉一眼。這位爺啊,還真是什麼都敢說!人家父親被人下毒,生死不知,在他眼中,居然還是區區瑣事,還不如和他們在一起玩樂重要?
王熙鳳心中嗤笑,卻不表露在臉上。好歹,他還是她的表弟呢,雖然無能了些,心卻是好的。
良久,還是探春道:“或許,這纔是爺們該有的手段吧!”
賈寶玉還在沉寂在對賈清變了性子的惋惜之中,否則,少不了又要和探春灌輸一番他脫俗的大道之音。
黛玉和迎春、惜春也各自陷入沉思之中,第一次對應當如何處事的爺們纔是真男兒一問產生了思考。
薛寶釵今日第一次進賈府,雜事較多,並沒有跟她們在一起,所以沒來。
一會兒之後,黛玉不知想到了什麼,擡頭對王熙鳳道:“鳳姐姐,人都說你是脂粉堆裡的英雄,十個男兒也不及你。那你說說,二哥哥那般做法到底對不對?”
她突然有些明白爲何她父親會那般關注賈清了。
“有什麼不對?以我說二弟到底還是書讀的太多,還不夠果斷狠辣,要是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她幾十板子再說,甭管叫她什麼話都說出來!”
王熙鳳這話一出,賈寶玉立馬一副見了瘟疫的模樣看着王熙鳳,驚問道:“那般嬌弱的一個女孩子,鳳姐姐你也下得了手?”
......
“呼。”
賈敬的房間裡,一直沒有作聲的張太醫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長噓了口氣,並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
見狀,所有人都動了一下身子,想聽最後的結果。
賈母道:“張先生,情況怎麼樣?”
賈清親自從丫鬟端進來的洗手盆中拎出帕子來,遞給張太醫,神情緊張的看着他。
張太醫還不知道賈母也到了屋裡,此時一見,立馬請安問好道:“見過太夫人!”
他是經常和權貴之家打交道的,對於賈母這種位份極高的人,他始終保持尊重。
“敬老爺所中之毒甚是奇特,不是中原的毒物。若不是晚生早年行走過南疆,聽人說起過此類毒物,怕是也認不得它。饒是如此,晚生用盡了辦法,也無法徹底將此毒排除體外......”
賈清等人聞言面色一變,還是不能救回來嗎?
卻聽張太醫又道:“晚生雖然不能完全解去此毒,卻也不是一無所獲。
據晚生觀察發現,此毒似乎只是在破壞敬老爺全身的經脈,不會破壞心臟等重要部位,所以,敬老爺一時還沒有生命危險。”
“只破壞全身經脈?”賈母不解的問道。
“此毒確實歹毒無比。中了它之後不會直接危機性命,但由於它在撕咬全身筋絡,所以中毒之人會由於極度的疼痛陷入昏迷之中。如果不加遏制,最終會造成全身筋絡癱瘓。也就是說,此後敬老爺全身將沒有任何知覺,不能說話,不能聽聲音,甚至不能感受外界的一切事物。但是能有心跳和呼吸!”
“那不是成活死人了嗎?”
聽見張太醫的解釋,跟着賈母過來,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的邢夫人突然驚訝的開口問道。
賈母冷看了她一眼,沒有理會,繼續想張太醫道:“可有解救之法?”
張太醫慚愧道:“恕晚生無能,用盡生平手段也只能稍稍遏制其蔓延的速度,暫不能求得根治之法。只能暫以尋常解毒之法緩緩嘗試之......”
賈清見張太醫語言誠懇,不像是作僞,知道他亦是無法。雖然心中難過,但還是道:“還請老先生將解毒之法和需要注意之處告知我等,我等也好按章法行事。
此後若是張太醫無事的話,我想請您每日往府上一趟,一來以防毒性生變,二來也請老先生盡力尋找解救之法。
若是能救醒我父親,我寧國府上下必將永奉老先生爲再造恩人。若是老天不顯,竟不能得好的話,小子也必將攜禮上門拜謝盡心之情......”
張太醫道:“賈林郎嚴重了,以府上與我兩家的交情,做這些本也算是分內之事,哪裡能受此等恩情之言?我這就把解毒之方寫出來,而後我每日午時過來爲敬老爺診視身子,此外,若有別的什麼變故,保管隨叫隨到。”
賈清再與他客套兩句,張太醫就到桌子邊開方子去了。
雖然賈敬一時是救不醒,但好歹知道暫無生命危險,賈清忖度着賈母等人急忙這趕過來怕是還沒吃晚飯,遂對賴升家的道:
“吩咐廚房,在飯廳裡給老太太、太太擺飯……”
話沒說完,就聽下人回報說:
“各房裡的十多位叔伯老爺們都到前廳了,要請見老爺。”
漬漬,這動作還真是夠快啊!
距離賈敬中毒前後才半個時辰,各房相距甚遠,信息又不通,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聚集了這麼多人?除非有人挨個去報信……
“老祖宗您看?”賈清問道。
賈母皺了皺眉頭,道:“還是先不見了吧。他們那麼多人,一窩蜂的涌進來,對你父親傷情不利。
不過他們也都是好心,不可怠慢了去。這樣,你去陪着去。”
“是。”
賈清說完又對尤氏道:“這裡面還請大嫂子照看着……”
“我聽說珍哥兒媳婦前不久就一直病着,也不宜看管這些,就先回去歇着吧。
至於這裡,我先給你看着!
你別忙着說話。就算我老了不中用了,這不還有太太,你璉二嫂子在嗎?放心,保管錯不了你半點!”
賈清聽着賈母的話,頗爲無奈的看了面色泛白,神情委屈的尤氏一眼,對賈母道:“如此,就多謝老祖宗了!”
賈母怕是不太放心尤氏,怕她從中作亂吧。賈清現在也不好爲她說話,看着尤氏對賈母告辭離去之後,也跟着告辭出了房門,身後賴升等連忙跟上。
等賈清等人走後,賈母看向了一直垂着頭不說話的賈蓉,道:“你父親呢,怎麼沒見他來?”
賈母不是什麼都不懂的老糊塗。之前他就發現了這一點,出了這麼大的事,居然只有賈清一個人在這邊主事!這很不尋常,但她沒有貿然開口詢問,如今賈清等都出去了,她纔要瞭解一番。
賈蓉猛然聽到賈母相詢,一時有些發慌,連忙跪下道:
“回老祖宗,我父親他,他前兒個犯了錯,被老爺關在院子裡不許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