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命令之後的錦衣軍軍士們瞬間變得肅殺起來。寶刀出鞘,弓箭重新上弦。甚至爲了針對白蓮教衆身後寬廣宏偉的大殿,還準備了幾百只火箭。
如此聲勢早已嚇壞了對面的白蓮教衆,一個個都在往大殿之後躲避。
詹旲親率三隊軍士向前,擡起手,就要下令放箭之時,突然對方一個人慌慌張張的跑出來大聲道:“且慢,我們教主出來了!”
教主,白蓮教教主不是白池嗎?
詹旲回頭看向賈清,賈清卻有所猜測,點點頭,示意他暫且住手。
果不其然,兩個呼吸之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從大殿之後慢慢走出來一位老者。
身材高大勻稱,只是從他走路都顫顫巍巍的來看,他的身體狀況似乎不大好。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完全無視所有的錦衣軍將士,眼睛只看着最前方。
只有賈清知道,他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
到了近前,詹旲跳下馬,就要玩捆綁,賈清上前幾步,示意詹旲不用如此。衆目睽睽之下,想要傷到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方纔白池之所以差點成功,只是因爲他賈清不清楚他的絕技,又被成功引開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纔給他那麼一次出手的機會!
說到底,這終究只是個低武的世界,武藝,只能作點綴之用。
“這位老先生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吳教主吧?
晚生早就聽說過吳教主的威名,只恨一直無緣一見。沒想到今日卻在這裡相遇。”
吳起已經不在江湖露面多年,詹旲等人都不認得。如今聽賈清如此說,心內一驚,忍不住加強戒備之意。
卻又疑惑賈清是怎麼看出來這人就是吳起的?結合賈清能提前得知白蓮教開教宗大會的事,都猜測賈清或許真的在白蓮教衆中有暗線。
莫非,真的是葉成良?
來人正是吳起。
方纔白池被抓,白蓮教各大堂主、舵主等就陷入慌亂之中。後來聽見官兵給半柱香的時間考慮降是不降,他們連忙進大殿之中商議對策!
其實也沒什麼可商議的,因爲根本沒有條件可談!經過一番激烈、精彩的“辯論”,終究是識時務者戰勝了寧爲玉碎者。
可是,就算投降,總得知道投降之後會是怎麼樣的結果吧?能不能活命,怎樣才能活命,這樣的問題必須搞清楚了!雖然很卑微憋屈,但也無可奈何。
只是在該讓何人來交涉這些問題,卻成了一個難題。因爲沒有人可以服衆,誰也不放心誰……
這樣爭執了半天,還是一直坐在大殿之內的動彈不得的林義南“好心”提醒”,他們才猛然想起除了白池,殿內不是還有一個老教主嗎?
於是衆人紛紛涌進平時不敢闖進的聖殿後堂,找到被葉成良的人看守着的吳起,齊聲共拜他再次成爲新教主……
吳起不悲不喜的看着眼前這位帶兵圍剿白蓮教的少年欽差,看着他臉上燦若朝霞的笑容。加上其後方的千軍萬馬如衆星拱月一般環視,他心內一嘆。
時代已經變了。
“老朽薄賤之名,豈敢言重。倒是閣下英姿勃發,氣度不凡,恕老朽眼拙,卻不能認得,失禮了。”
他不稱呼賈清爲大人,而是稱爲閣下。這是把賈清和他放在平等的位置談話,既不狂佯作勢,也不卑躬屈膝。
單這份氣度,賈清覺得就要勝過白池。那麼,你老人家是怎麼被白池幹翻的呢?
賈清笑道:“吳教主謬讚了。在下已置了茶桌,還請坐下一敘。”
“請。”
包括詹旲在內,都覺得賈清的耐心實在太好了,這時候還有心思請人喝茶聊天,而且對方還是白蓮教的匪首。
不過賈清爲尊,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小心跟在賈清身邊,防止吳起如白池一般突然不顧一切的暴起傷人。
吳起腳下突然一頓。他看見了一雙激動的美眸在盯着他,那雙眼睛的主人他認得!
賈清笑道:“吳教主可是奇怪軍中何來女子?是小子不夠檢點,帶了侍女前來。”
吳起神色一動,卻不多問,擡腿繼續往前走,到了賈清臨時叫人擺放的一張小桌旁邊,坐下。
吳起坐下之後,看了看遠處的浣荷湖,笑道:“老朽在這浣荷湖邊喝過無數次下午茶,只是像今日這般,以千軍萬馬作陪,還是第一次。
多謝閣下盛情款待了。”
賈清一笑,沒想到這吳起還挺有趣的嘛。難怪能教出吳仙兒這樣的傻女兒出來!
“聽吳教主這麼一說,晚生突然之間也覺得此情此景難得。錯過此次,晚生怕是也沒機會再擺出如此之盛情款待賓客了,需當惜!”
“哈哈。”
吳起居然笑了起來。放佛賈清真的是多年的故友一般。
端起賈清遞過來的蓋碗,嚐了一口,又品了一品,笑道:“好茶!想我自認爲品盡天下名茗,卻不知此茶爲何名?”
賈清也笑道:“此茶名爲‘君子澤’,只是晚生獨鍾,非天下名茶。”
吳起了然,道:“閣下氣度不凡,品味也是如此雅韻,乃真名士也。”
“吳教主過譽。”
默默放下茶碗,吳起道:“這茶也喝了,還請閣下告知,準備如何對待我白蓮教?”
賈清一笑,他還以爲吳起真的一點也不關心這個呢。
“吳教主想要什麼樣的待遇?”賈清將問題拋回了他。
吳起沉默。
自來官府出兵圍剿白蓮教或是白蓮教主動挑釁,哪一次不是殺的屍骨累累。當然,這裡面的屍骨,官府的多該是白蓮教的多,還真是不一定。
大概,還是無辜百姓的多
可是,從今次來看,怕是歷史上白蓮教敗得最徹底的一次了。所有高層,幾乎被一網打盡。
白蓮教,已經沒有談的我條件了!
“別的老朽也不敢奢望,只望閣下仁慈,能留下他們一條性命罷了。”
吳起說的是“他們”,顯然,他不認爲自己還能活下去。
賈清道:“我不能保證所有的人都能活命……”
吳起靜靜的聽着。
“但我能保證絕不濫殺無辜,他們,都是我大楚的百姓!”
賈清的話擲地有聲。其實不光是說給吳起聽的,也說給周圍的錦衣軍將士聽的。
吳起看了賈清半晌,起身,拱手對着賈清一禮道:“我爲朝廷能有閣下這樣仁義之人而爲天下百姓感到慶幸!”
這句話意思就重了。估計皇帝聽了心裡都要吃味。
賈清連忙站起來示意他坐下。
拋開別的不說,就是讓吳仙兒知道他讓他們義父給他行禮,估計得吃排喧。
接下來,就是具體的處置了。
所有地位在大擋頭以上(之上就是副堂主、副舵主)的白蓮教中人,全部羈押在案,聽候處置。
其餘所有教衆,暫行收押在錦衣軍五大衛所,各千戶所,以及金陵省各府衙。在官府查實沒有案底的,關押一年以儆效尤,若是表現良好,則無罪釋放。
這份方案非賈清一人決定,是和馮唐商議之後確定的。當然,馮唐似乎只關心那些長老舵主之類的,對於普通教衆的處置,都是賈清個人的意思。
雖然沒有說高層如何處置,但只看賈清對普通教衆的寬容,相信白蓮教衆絕大部分人都反對不了。至於那心裡有鬼的,影響不大,敢鬧事,收拾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