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清眨眨眼睛,道:“道長難道不知家師乃是天下大儒,文壇宗師,當朝正一品紫衣閣臣……請問道長現在官居何職,家中良田幾畝,家財幾何,嬌妻幾人?好吧,最後一個問題不用回答,但是前面三個還得麻煩道長告知,如此我纔好權衡該不該叛出師門,投在道長門下啊。”
咳咳咳。
陳壽頗爲不好意思的道:“這個,老夫現在無官無職,家中並無良田,也無家財,至於嬌妻,老夫一生孑立,自然無有嬌妻美妾……”
原來老光棍一條。
“不是吧,就你這條件,還來收徒弟?你老該不是看我不順眼,想來坑我吧?”
賈清一臉的不忍直視,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說他是個loser了!
錢景潤面上過不去了,道:“賈清,不得無理,陳先生可不是普通人,他是我最尊崇之人。天文地理,算術易經,五行八卦,風水相術,無一不通,無一不精,實乃當世第一奇才。”
這些不都是騙人的玩意兒嗎?當世第一奇才?我看是當世第一騙子還差不多!
賈清雖沒說話,但他的眼神已經表明了他的想法。錢景潤一怒,就要再說話,被陳壽擺手制止了。
“罷了,既然賈林郎看不上老夫,那此事就暫且作罷。我這次來本來也只是想見見故人之子,今日一行,於願足以,便不多打擾了,錢兄,我們走吧。”
賈清假意挽留道:“二位這就要走啊?再留下吃杯茶吧?”
錢先生站起來,一臉惋惜。看着毫無所覺的賈清,搖搖頭,與陳壽並行告辭而去。
賈清送他們出府,等他們都上了馬車,他站在門前嘆道:
“那撮三羊鬍子還不錯,可惜了,是個騙子。”
賈清骨子裡就對這些江湖術士不太感冒,他要是求財的話,看在錢先生和林如海的面上,他肯定願意贊助一二的,可惜,他竟想收他做徒弟?開什麼玩笑,他要是去做小道士了,大觀園中的姐妹們怎麼辦?
等等,鬍子?老頭?這貨該不是就是那個編造童謠誹謗賈家的罪魁禍首吧?
“二爺,老爺有請。”
“知道了。”
夢坡齋是榮國府的決策重地,賈政不論是和清客們治學還是商議機密要事,都是在這裡進行。
賈清到來之後,賈政便指着當中的長案對賈清道:“這是給公主府的圖紙,你給看看可有何需要改進或是不妥的地方?”
賈清明白,這是賈政對自己的能力已經有了長足的肯定,纔會讓他幫忙參詳這種大事。說起來,拋開賈政自身機變不足之外,賈政具備一個高官應該具備的素質。
賈清之前看過公主府選址,仔細看了看這圖紙,便將一切瞭然於胸了,他道:“老爺這張圖紙想必乃是高人所作,不論是佈局還是設計,都可謂是精妙無比。
老爺若是照此圖建造交差,定然是不錯的,不過,卻也難得龍心大悅。”
“這是爲何?”
賈政疑問道:“此圖乃是我集工部多位能工巧匠所制,何以難使龍心大悅?”
“老爺請瞧,公主府若是按照如此建造出來,與皇宮院落有何差異?”
賈政仔細一想,因爲經費充裕,此圖紙之中主殿比宮廷大院也不差,其他也和皇宮佈局相差無幾,除了比皇宮小太多之外……
“這有何不可?”
“這自無不可?若是這樣建成,陛下必然也會賞賜老爺,老爺加官進祿必不可免,可是,也就僅此而已。”
“何解?難道還有更好的法子不成?”
賈政不由的不疑惑。他自接差使以來,每日裡無不戰戰兢兢,深恐做的差了,令人詬病不說,還會得罪皇家,實在是個頗爲燙手的差事。所以他才慎了又慎,還請賈清來參謀。
“老爺似乎忘了,公主府並不比親王府、皇子府。公主府的修建,實乃太上皇和陛下寵愛公主,才賞賜了這一座別府,供其閒暇玩耍。
公主年紀小,正是活躍貪玩的年紀。老爺試想,公主常年住在宮內,一座和皇宮無甚差別的別府,又豈能讓公主殿下見獵心喜?時常惦記出宮臨幸賞玩?”
賈政心想,對啊。他一直用心於差事本身,所想也不過是如何最好的向陛下和工部交差而已。
至於公主的看法,他還真沒想過。如今想來,賈清此言雖不入大雅,卻是大實之言。
“公主府,最後肯定是公主駐蹕的,若是最後公主不喜歡,哪怕建造的再好,太上皇和陛下也肯定不會高興。
所以,我認爲老爺此次奉旨督造公主府,花多少銀子,建造的好不好並不是最重要的,最主要的是要讓太上皇和陛下高興。而要讓二聖高興,就需要讓星月公主喜歡這座新建的公主府,僅此而已。”
聽完賈清的話,賈政一直眉頭緊鎖。他一直都在想如何盡心竭力把公主府建造的最好,讓兩位帝王滿意,如今一聽賈清的意思,重點居然只是如何取悅星月公主本人,這樣投機取巧的做法,不符合他的立身之法。
但是心底卻又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賈清說的是對的。
其實他心知,正慶帝之所以點他督造公主府,也是因爲他們家大觀園建造的好。可是皇帝不知道大觀園從始至終都是賈清在把關,所以就把公主府的建造讓他這個“有經驗”的人來幹。
“清兒,不若,此次公主府的建造,我就交給你了,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來做,我只在中間斡旋,一切就如你建造娘娘省親的園子一樣,如何?”
賈政聲音莫名提高,面色略微激動。
賈清嚇了一跳,連忙道:“不可不可,這是陛下欽定給老爺的差使,我怎麼能夠越俎代庖,此乃大不敬之罪,萬萬不可。”
開什麼玩笑。我幫忙出出主意算是看在一家人的面上,幫忖幫忖。可你也不能打蛇上棍,直接把盤子全部甩給我,自己當甩手掌櫃吧?
何況,星月那個丫頭,一身的公主病,走路下巴都是朝着天的,而且還看他不順眼。
他才懶得伺候呢!
“唉,罷了,既然你不願意,此事就作罷。”
見賈清毫不猶豫的拒絕,賈政面上明顯不樂。不過他也不強求,因爲賈清一句話說的不錯,皇帝的差事,假手他人,確實可算不敬之罪。
如此,賈清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道:“不過,雖然我不能越俎代庖,但是,倒也有些想法。老爺若是信得過,不妨將此圖紙交給我,容我略作改動,再交老爺裁定如何?”
賈政只略頓了一下,便同意了。
等到賈清告辭離開,賈政纔有些不滿的看着屋裡的衆位清客幕僚道:“諸公方纔爲何惜言如金?”
方纔,此間並非只得他和賈清二人。他的清客詹光、程日興等四五人皆在,卻不知爲何,從始至終沒有發表意見,只是偶爾附和。
單聘人道:“老爺明察秋毫,二世兄聰明絕頂,體察入微,機敏善辯,學生等不敢打擾。”
“單兄說的是……”
賈政如何知道。因爲卜固修之事,他的清客們都對賈清恨不得敬而遠之,哪裡還敢在賈清面前隨便說話?萬一哪句話沒對,又被這位爺盯上,那可就誰都救不得了,有前車之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