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惜春房裡出來,賈清獨自打着燈籠往蜂腰橋走,過了蜂腰橋,賈清又去扣了蘅蕪苑的門。
開門的婆子一見是賈清,立馬堆出滿臉笑容。
“寶姐姐歇下了沒?”
“還沒呢,二爺快進去吧。”
“嗯”賈清沒多理會閂門的婆子,跨入豆蔻滿庭的蘅蕪苑。值此春夏交替之際,乃是蘅蕪苑生機最茂盛之時。不論是牽藤的蔦蘿與常春藤,還是成簇的野生球蘭等,都在盡情的綻放着它們的美麗。
走在此時的蘅蕪苑中,能夠盡情的呼吸空氣中瀰漫的淡淡清香。
隨手摺下一朵探向臺階的粉紅薔薇,賈清跨上走廊,走到正屋。
寶釵果然還沒睡下,她正在書桌前,不停的捯飭着什麼,一邊又在本子上記着什麼。
鶯兒的問好聲驚醒了她,回頭才發現賈清進屋了。
“你在做什麼這麼忙?”賈清揹着手走過去。
寶釵一邊吩咐鶯兒倒茶來,一邊回道:“四妹妹不是要畫園子圖嗎,可是我發現她那裡雖然畫筆極多,但很多都是重複的,大多也只有常用的,一些描畫特殊場景的比如須眉、開面這些並沒有。另外着色的染料也只有常用的紅黃藍綠金等七八樣。若是平常畫自然是夠用的,可是要完整的出我們這個園子出來,就有些乏力了。
若是派人告訴你,一來你平日也忙,沒那麼多功夫去幫她淘弄,再者你也沒精修畫畫……我就想着剛好以前我倒是有一整套子的這些東西,隨着我們進京也帶來了。便叫婆子小廝們給找了出來,我再比對着四妹妹那裡缺的東西,把能用的給找出來。這樣即便還不足,也差不了幾件了,到時候再說出名來,你也好差人去辦。”
賈清看了一眼她身後的書桌。她是最愛乾淨整肅的,可是現在這張書桌上卻佈滿了鉢碗盤碟,還有五顏六色,雜七雜八的顏料都有,甚至連砂鍋、爐子這些東西都有,總共好幾十樣東西。
“畫畫還有這麼多講究?”賈清詫異的道。他的所有老師都不曾有主攻丹青的,他也只是掃盲式的學過一些繪畫技能。
寶釵笑了笑,她知道賈清可能不認得這裡面的一些東西。
賈清感嘆了一下就不去在意了,忽的一下把手裡的花拿到寶釵面前,道:“送你的。”
寶釵把臉一紅,道:“也不知道你在哪折的,我拿來做什麼。”
賈清說:“不好看?你不要我給鶯兒了?”
寶釵道:“那你給她便是。”
鶯兒此時站在邊上,聞言道:“我也不要,我估摸着,二爺就是在咱們園子裡隨手摺的。”
賈清臉一紅,否認道:“胡說,我纔不給你,來,寶兒,我給你戴上。”
眼見賈清要動手,寶釵連忙說:“你給我吧,我自己來。”說着從賈清手裡拿過花來,猶豫了一下,側過身,給自己插在發間。
心裡想着,等他走了自己再摘下來就是了……
“嗯嗯,不錯,寶兒不打扮就已經是天姿國色了,這略微一打扮起來,簡直賽過天仙啊。”
“咯咯咯……”鶯兒這個不自覺的電燈泡還在一邊笑。
好在寶釵適應力比較強,已經能夠承受賈清的唐突言論了,對於賈清的親暱稱呼也能過濾了。瞪了鶯兒一樣,又想起什麼,對賈清說了一句:“你等一下。”就轉身進了屋。
這邊,鶯兒還笑說:“二爺你不該摘薔薇的,你不知道,牡丹花才配我們姑娘的膚色呢。”
賈清回頭看了她一眼,心裡無語,你個小丫頭片子不出去把風站在這裡做什麼?嘴角一笑,賈清伸手捏了她的臉,仔細瞧着道:“是嗎,那什麼花才配你的膚色呢?告訴我,下回我叫丫頭們給你採一筐。”
“沒正經……略~!”
鶯兒掙着跑開,最後還對着他吐了吐舌頭。
賈清一愣,這妮子,還敢勾引我!不過,總算出去了。
摸了摸下巴,正想摸進屋裡去看看寶釵在做什麼,卻見她已經拿了一個精緻的長方形木匣子出來,長約一尺左右。
“你要的畫,我下午找母親拿了回來,你拿去吧。”
賈清喜道:“秋郊飲馬圖?”
“嗯。”
賈清接過來,也沒了其他心思,見書桌沒地方,就拿到茶桌上,用袖袍掃了一下桌子,然後就迫不及待的展開來瞧。
古樸的畫卷,傳神的畫工,幽深的意境。
賈清並不是鑑定真僞的專家,但是俗話說,見得多了,自然成爲專家。這些名畫名帖,賈清見過的不少,因此,他幾乎一眼就看出來,這幅畫應當是真跡。
寶釵也走過來,靜靜地站在賈清身邊看他觀賞。古人說,好馬配好鞍,寶劍配英雄。
這些東西,還是落在他們這些人手裡,才真的有其價值。寶釵如此想着。
這幅畫,自他祖父去世之後,家裡就再也沒有觀賞之人,已經白放了好多年了。
好半晌之後,賈清才小心翼翼的收起來。他自身沒有多愛好收藏。但是他深深地知道,這種傳世名畫,在某些人眼中,價值是無法估量的。
舉個列子,他要是現在不小心碰個缺,等到方守看見是新痕,詢問得知是他弄壞的,賈清保證,方守這個儒雅君子會暴跳打人!
就算拿出去拍賣,這幅畫至少也是數千金起拍。
所以……賈清擡頭看着自己未來的媳婦兒,滋滋,當真名副其實白富美一枚啊!
賈清心裡忽然又很自得,果然是女生外嚮,他中午才說要藉此圖,下午人家便給他從家裡帶來了。呵呵,賈清能不高興嗎?
倒是,薛姨媽如何這麼容易就同意拿出來了?雖然這東西對她來說沒什麼用,到底價值不菲,薛姨媽又不可能不清楚。但他沒問,不然倒像是他覺得人家薛姨媽多小氣似的!
爲了表示謝意,賈清不待寶釵有所防備,直接摟過她,狠狠親了一口,然後在她來不及生怒的時候,就卷着匣子跑了。
哈哈,見一次親她一口,也不多做什麼。就算再高冷的妹子,這樣被撩的不上不下的,要不了多久,估計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吧?
賈清,就是要慢慢打開寶釵淡然的外衣。
鶯兒走進屋裡問:“二爺是怎麼了,倒像是後面有人追他一樣,跑的那樣快?”
寶釵背對着在撥弄書桌上那些東西,聞言道:“你管他作甚,不着調的人誰知道他在想什麼。”
鶯兒走過去,驚疑道:“咦,姑娘你不是說‘大赤飛金’和‘青金’(兩種顏料)是不能混在一起的嗎,你怎麼把它們揉在一塊了?”
寶釵低頭一看,趕緊撒手,想挽救,可惜,這兩樣東西又怎麼分的開,一時愣了。
鶯兒笑道:“哦,我知道了,姑娘是被二爺擾亂了心神,所以認不得這些東西了,咯咯。”
“死丫頭,還不去給我打水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