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你們又在玩牌啦,我也參加。”鄭欣彤的姑姑忽然冒出來。

我真是笨死了,被喜悅衝昏了頭腦,爲什麼不直接問鄭欣彤自己對此事的想法,這纔是我應該當務之急要弄清楚的啊!現在被她姑姑這樣一插入還怎麼說的出來?錯過這個機會,以後還好無事生有不合時宜地提起嗎?事情發展到現在的狀態,以常理而論,我現在該是傷痛難解借酒消愁什麼的,可是出奇地我並沒有如此,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可能和我還殘留的一點自知之明有關吧。

從內心而言,我知道自己和鄭欣彤只是一時並行的過客。一個孤寂獨行了許久的人,忽然在前行的旅途中遇見了一個各方面都很如意、令人易於傾心的異性是很容易驚喜而忘情的。彼此接觸之後,如果她一直對你表現的活潑可愛且又沒有掩飾對你的好感,你因此而很容易地想入非非該是可以理解的。照片或許是一味讓人提早不再沉湎於幻想的醒神良劑。重新喚醒了原本安分平靜卻又害怕會一直孤寂所以又強烈渴望有人陪伴的矛盾又自作多情的心。

良藥必然是苦口的,這誰也改變不了。這也沒什麼不好的,免得繼續活在自編的夢幻裡最後醒來反而傷的更深。現在既使退一步來說,鄭欣彤是對我有好感的,可我又憑什麼去奢望能擁有這份感情擁有她?我和她之間全方位的差別冥冥中早就註定了彼此命運的迥異。我們可以做兄妹、可以做知己朋友、卻永遠也做不了常人眼中的戀人。若是有情,最美好的結果也不過是一對能讓彼此銘心、留有溫暖記憶的癡情男女。

彷彿是豁然開朗,突然就明瞭了今後與鄭欣彤交往所要遵循的尺度。然而話雖如此,可要真是說因此就一下釋然了那是自欺欺人,大的希望往往伴隨着更大的失落和傷懷,要是開始就不抱任何希望,這一切就不會是現在的情景了。有意無意,憑添了憂愁,誰能與我解?

春天是生命復甦的季節,經過一整個寒冬的冰鎮,萬物終於迎來了重新煥發的勃勃生機。

現在整棟房子裡就剩下我和老鄭倆個可憐的男人了。單位推薦鄭欣彤到省城參加一個業務培訓的課程,恰巧的是阿姨也要去開會,於是母女倆就美滋滋地結伴一起走了。臨行前一天,家裡湊巧只有我和鄭欣彤兩個人,莫名其妙地兩個人就處在了一個像是自然沉默而彼此都不願主動打破的氛圍中了。她在我身邊反覆照着鏡子,上下左右瞧個遍也沒看出有絲毫停止的跡象,可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我呢,看她那樣就在一旁裝矜持沒理會她,看誰更有耐心點。

“和我們一起去嗎?”鄭欣彤終於還是首先開口了,雖然看似不經意地一句,略帶一點試探的味道。

“走不開的。”我暈,話一出口,才明白這回答完全是沒經過大腦的,純粹是條件反射的結果。

鄭欣彤沒有再接着往下說,面無表情地呆了一下然後就走了。看着她無言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有些酸楚,這纔開始意識到自己看似簡單的一句回話可能傷害了她。把她可能是經過重重矛盾鬥爭與思想顧忌而艱難得出的勇敢決定不費吹灰之力就粉碎了。這是一個多麼殘忍的行爲。

春雨是個慢性子,細細纏綿地下個不停叫人發悶。馬倩弟弟的案子終於有了審批結果——有期徒刑五年。鑑於馬倩和王局長之間曖昧的關係,是出於對員工的關心也好或是其他別的原因也罷,我特意找機會和他們開誠佈公地談了談。我還沒說幾句呢,他倒是一肚子委屈朝我吐:

我早有耳聞很多人在背後紛紛議論我和馬倩在一起是趁人之危、以權壓人。封建社會早就不可逆轉地一去不復返了,在全國人民齊心協力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大環境下如此危言聳聽,這不是封建社會復辟論是什麼?誰規定人到中年就必須徹底和愛情說‘再見’,我可不在乎旁人的妄加臆測,絕不會輕易放棄和馬倩這份來之不易的忘年之交。

我差點沒一口氣給堵死,真他媽的想一巴掌扇過去讓他滿地找牙。這都是什麼和什麼啊!怎麼就莫名其妙地和封建社會扯上關係了?正想拉開架勢和他好好評論一番,卻又忽然意識到和這種寡廉鮮恥的人爭論仁義道德是毫無意義的,何況我也不想當着馬倩的面和他爭個面紅耳赤讓馬倩爲難。算了,別再去自尋這煩惱了,問題的關鍵還是在馬倩自己身上,還是另找機會單獨問問她自己的真實想法吧。否則在弄不清事情真相的情況下再像這次這樣莽撞,還是要再碰一鼻子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