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寢殿內檀香嫋嫋,火爐烘烤着的房間溫暖異常,而青色的簾幕內,雕花的屏風後,葉赫皇后正單手撐頤,似是已經熟睡。
車無垢繞過屏風,小心翼翼的來到榻前,望着有些消瘦的葉赫皇后,不由微微蹙起秀眉。她沒有叫醒其,只是拿了一旁疊放整齊的被衾,給葉赫皇后蓋好,而後搬了張小杌子,在牀前坐了下來。
此時,她袖子中睡醒一覺的某傢伙開始不滿的拱來拱去,車無垢怕它發出聲音,又想着藉此機會看一看葉赫皇后究竟被下了什麼蠱,遂她將紅粉白放了出來,並對這個小傢伙做出“噓”的動作,小傢伙倒也老實,乖乖的站在她的手掌心,歪着腦袋一臉好奇的望着此時正在熟睡的葉赫皇后。
過了一會兒,小傢伙轉過臉來,烏溜溜的打眼睛裡帶了幾分不安,車無垢知道它已經有了答案,遂悄然起身,帶着紅粉白來到了外室。
此時,梅東珠和欺霜已經坐在外室品起了茶,浣碧還未車無垢泡了一杯,見她出來,不由輕聲道:“娘娘還沒醒呢吧?”
車無垢微微頷首,而後坐到桌前,面上帶了幾分緊張,淡淡道:“說吧。”
衆人不由有些疑惑,說什麼?
不過下一刻,她們便聽到紅粉白低聲“啾啾啾啾”的叫起來,臉上帶了幾分沮喪。
車無垢的心,立時沉了下去。
浣碧沒有見過紅粉白,遂一直都是一臉的好奇,見車無垢面色不善,她不由微微蹙起秀眉,沉聲道:“太子妃,怎麼了?”
車無垢沉默良久,有些無奈道:“沒什麼。”
“可是讓紅粉白看了皇后娘娘?”欺霜面色凝重,一雙眸子中也帶了幾分焦急。
浣碧一聽,面色閃過一抹惶然,旋即,梅東珠便向她解釋了關於紅粉白的來歷和它的‘特異功能’。浣碧聽完之後,面色再次白了白,看得出來,她很緊張。
車無垢始終斂眉坐在那裡,她一手捏着茶盅,骨節泛白,讓人知道她的內心其實遠不如表面上的那麼平靜。
沉默良久,她微微擡眸,語氣淡淡道:“欺霜,你帶着阿珠在宮中多走一走,我和姑姑說會兒話。”
欺霜與梅東珠對視一眼,旋即無聲起身,退出了寢殿,臨走前,欺霜更是將房門關上,以免有人來打擾她們。
車無垢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沉沉的望着浣碧,沉沉道:“希望姑姑不要瞞我,將您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
浣碧見車無垢一臉的認真,心中躊躇萬分,旋即她無奈搖頭道:“是皇后不要奴婢說,省的你們擔心的。既然您已經知道了,今兒個我便全都告訴您吧。我想您應該知道,皇后娘娘體內有一種毒,那毒說毒不是毒,說蠱不是蠱,所以就連冷傲先生都無從下手。”
車無垢微微頷首,眼神中閃過一抹慍怒,沉聲道:“阿傲當初跟我說的是,娘娘體內被軒轅扶蘇下了蠱毒,那蠱毒他沒有辦法……卻不知後來是什麼情況。”
浣碧想起軒轅扶蘇,眼底閃過一抹冷意,她搖搖頭,少有的激動道:“那個人,真是沒有良心!當年他不受皇上的待見,我們皇后便待他如親子,誰知他出門遊歷,回來之後竟然帶來南疆蠱毒,爲了討好皇上,竟然將蠱毒放入茶中,騙娘娘喝了下去。”
“你說什麼?!”車無垢滿面震驚,凝眉道:“皇上知道是他下的蠱?”
浣碧頷首沉聲道:“何止知道……”說至此,她頓了頓,看了看車無垢的臉色,支支吾吾道:“太子妃如此聰穎,不知您是否知道娘娘和皇上之間的糾葛?”
車無垢微微頷首,垂眸,端起茶盅,一邊漫不經心的用茶蓋撥弄着茶葉,一邊淡淡道:“我已經知道了,只能說……可惜了娘娘那麼好的女人。”
“唉,誰說不是呢?”浣碧搖頭嘆息道,“可我們娘娘是本本分分的人,她素來做事有自己的原則,自入宮以後,她甚至都沒有回那位一封書信,那位就那麼抑鬱而終……她卻從來連一句抱怨都沒有……”
車無垢知道,浣碧所說的“那位”,一定就是皇后娘娘心中牽掛的那一個。只是既然他能給入宮的皇后寄信,想必身份一定也不尋常,只可惜,身份再高貴,又哪裡比得上皇上呢
車無垢沒有說話,只輕輕抿了一口茶,而後示意浣碧繼續說下去。
浣碧看了一眼內室,眼底閃過一抹悲痛,旋即悽婉垂眸,感嘆道:“可是即便如此,皇上也始終放不下娘娘的那段感情,加之娘娘對他雖然溫和有禮,卻從不親近,日復一日的,他便恨上了娘娘。”
“五皇子當初雖然小,卻是十分聰穎,他本是一個丫鬟所出,素來不得皇上寵愛,又一心想向皇上證明自己,最後竟採取這樣極端的手段,我本以爲,皇上會嚴懲他,誰知皇上卻故作不知,隨便找了個人在皇后面前謝罪,而後賜了五皇子金銀珠寶,一棟府邸,五皇子便興高采烈的搬出了宮去。”
“可憐我們娘娘,分明心裡跟個明鏡兒似的,面上卻從來不表現出來,明知道五皇子危險,卻從沒想過要懲罰他,甚至在太子查明這一切後,央求太子莫要爲難他。真不知娘娘是善良還是……”說至此,浣碧咬了咬脣,顯然,即便她再怎麼恨鐵不成鋼,也不敢直接批判葉赫皇后。
車無垢長長吁出一口氣,緩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而後凝眸疑惑道:“這又和娘娘體內的那種毒有什麼關係?”
浣碧面色漸漸變得慘白,她幾次攥了攥玉手,又無力的鬆開,思忖良久,方凝眸望着車無垢,痛心疾首道:“那是因爲,皇上以對皇后娘娘心中有愧爲由,每日裡都讓她喝一種所謂的‘補藥’,那種補藥,冷傲先生曾檢查過,沒有一絲一毫的問題,可是……誰也不知道,時間一久,那藥竟然與娘娘體內的蠱毒融合起來,娘娘如今日漸憔悴,恐怕……恐怕已經無力迴天了。”
說至此,浣碧痛楚的蹙起秀眉,擡起錦帕連忙擦下簌簌墜落的淚滴,哽咽道:“娘娘過得太苦了……”
車無垢緩緩搖頭,臉上帶着複雜的情緒,冷聲道:“的確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