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戰成的面色鬆了鬆,眼底帶了輕蔑之色。他自然不會相信,軒轅離醉會相信他的話,只是若軒轅離醉敢有所反抗,敢揭穿他,那麼他便會讓埋伏在外面的人將其斬殺。
不僅是此時此刻,在沒有除掉軒轅離醉面前,軒轅戰成無時無刻都會算計着這個兒子,逼迫他造反,直到可以將他除去。
“你也莫要傷心了,唉……她已經受到了懲罰,你若再耿耿於懷,你母后怕是也要傷心了。”軒轅戰成假惺惺的勸道。
軒轅離醉沒有說話,眼底卻帶了一抹悲慼。他知道軒轅戰成在逼他,可是他絕不可能在此時衝動,已經隱忍了那麼多年,他還有何不能繼續忍下去的?
軒轅戰成見軒轅離醉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時不時的一同往火盆裡添些紙錢,便知道軒轅離醉是擺明了要做忍者了,遂他有些索然無味,只淡淡道:“好了,你們多在這裡陪陪你們母后,明日便是出殯之日……”
軒轅離醉微微頷首,叩首道:“兒臣知道了。謝謝父皇,等兒臣歸來。”
軒轅戰成目光不善的在軒轅離醉的身上轉了一圈,旋即脣邊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卻不知道是在譏諷軒轅離醉,還是自己,他懶懶的理了理袖子,悠悠道:“要謝便謝你的母后吧,她一定也不希望在沒見到你前,孤獨的入那皇陵。”
這話,怎麼聽着都透着一分古怪,而軒轅離醉知道,軒轅戰成事實上是想要等他被刺殺的消息傳來,再處理葉赫皇后,否則,葉赫皇后今日便該入殮了。只可惜,他軒轅離醉的命硬,還是回來了。
軒轅戰成說完話後,並沒看到意料之中那慍怒的神情,不由有些佩服軒轅離醉二人,因爲他們明顯比以前還要隱忍。
想至此,軒轅戰成將目光投向一旁失魂落魄的車無垢,對於這個女子,他一向是頗爲忌憚的,遂他並沒有繼續留在這裡,而是以公務繁忙爲由匆匆離開了。興許,於他而言,在這皇后寢宮中多呆一刻,他就多一刻的不舒服。
待軒轅戰成離開後,車無垢輕輕抓住軒轅離醉的手,此時他的手很冷,她心疼的爲他呵了呵氣,柔聲安慰道:“沒關係的,有我在呢。”
軒轅離醉微微頷首,脣邊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意,他目光發直的望着葉赫皇后的棺木,聲音疲憊而喑啞道:“娘子,我突然覺得……興許母后這纔是真正解脫。”
車無垢沒有說什麼,她知道,葉赫皇后這幾十年來受的苦,他都看在眼中,她知道,他比任何人都痛苦,卻一直都不能做什麼,那種無奈讓他幾欲崩潰。而葉赫皇后多在世上一日,便要多受一日煎熬,所以,她走了,便是解脫,對她是,對軒轅離醉何嘗不是?
只是,怕是軒轅離醉下半生都難以從自責中抽身而出,因爲,他終究沒能讓自己最愛的母后脫離苦海。
……
翌日,皇后入殮之日。
是日,天氣依舊陰沉的好似人那被揉搓的不成模樣的心情,壓抑而又沉悶,烏雲始終沒有散去,卻也沒有帶來人們想象中的驚雷暴雨,整個京城,飄着點點細雨,打在身上,涼涼的好似離人的眼淚。
百姓們跪在長街之上,恭謹的迎送着入殮隊伍。白馬上,一身白色孝衣的軒轅離醉儘管依舊沒有精神,神色頹敗,然還是難以掩飾住他那本身光彩,有膽大一點的百姓看到他,總要忍不住小聲說一句,生出這得絕色的人,該是多麼美豔的女子?
車無垢沒有像車麗冰那般坐在馬車中,而是與軒轅離醉並排騎着白馬,今日她的發上自然十分簡單,莫說是步搖,就連珠花都沒有,然而她卻簪了一朵梅花簪,別人只當是因爲葉赫皇后喜歡梅花,她又與其感情甚篤,遂便以此紀念葉赫皇后。
可是車無垢卻是安了別的心思,她知道葉赫皇后一死,軒轅戰成便會迫不及待的尋找北海宮令。而她與軒轅離醉自然會成爲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儘管她素來嚴謹,然依舊不放心,遂便這花簪****簪在發間,誰也不會想到,她會將如此貴重的東西,隨意的挽於髮髻之上,如此招搖。
葉赫皇后自是風光大葬,皇帝軒轅戰成爲了感念她的端莊賢德,追其諡號爲‘莊賢皇后’,如此一來,他上次摘掉軒轅離醉的太子頭銜,又將其封爲賢王,倒是與這諡號有着異曲同工之妙了,只是不知道這“賢”一字,諷刺的究竟是誰。
葉赫皇后儘管已經大葬,然全朝上下依舊要守喪三月,軒轅離醉自請要在皇陵爲葉赫皇后守孝三年,軒轅戰成卻擔心夜長夢多,遂便駁回他的請求,讓他好生回賢王府休養,其實不過是爲了伺機除掉他。
軒轅離醉自然知道這些,在他與車無垢準備回府的這日,軒轅戰成將他召至御書房,他領命前去,剛入御書房,軒轅戰成便將一張奏摺狠狠地砸到地上。
軒轅離醉斂眉,一臉狐疑道:“父皇,何事如此慍怒?”
軒轅戰成冷哼一聲,而後一掌拍在桌上,冷聲道:“先前你抗旨不尊,本王感念你與車無垢伉儷情深,不忍怪罪,便讓曄東親臨戰場,原以爲他爲你這哥哥分擔,你的外公會感激不盡,誰知……葉赫老將軍竟然如此糊塗!當夜帶兵撤退!”
軒轅離醉面上閃過一抹驚愕,他慌忙撿起地上的奏摺,才知道那是北疆發來的密函,說是葉赫雄在得知女兒死訊之後,連夜帶軍趕回京城,使得原本就處於劣勢的大華軍隊更是深陷泥潭。
軒轅離醉面色沉重的放下密函,而後匍匐在地,沉聲道:“父皇息怒,外公他老人家定是想要見母后一面,才如此糊塗。”
“哼!”軒轅戰成一雙眸子中滿是慍怒,他冷哼一聲,便不再多言。
軒轅離醉跪在那裡,頭低低的,顯得異常恭敬,然而軒轅戰成看不到此時他眼底涌動的光芒,那是嗜血的,野獸一般兇狠的目光。
葉赫雄素來都將這江山看做第一位,他當年不惜犧牲自己的女兒,也要在這宮中立足,不過是爲了葉赫家一脈的榮耀,然而當軒轅離醉出世之後,軒轅戰成所做種種,讓他這個外公異常不滿,遂他便發誓,要讓軒轅離醉做這大華國君,他認爲,也只有如此,纔對得起他女兒的犧牲,和他多年來的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