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力地站着,腳一點點地挪動着,想要找個可以倚靠的地方。血風一如既往地斜臥在錦榻上,紅袍鬆垮,神情慵懶,讓人想衝上去暴打一頓。爲什麼躺在上面的人不是我?以前,再以前,我何曾站過這麼久,就連大學軍訓戰軍姿時我都裝病偷懶的。我狠狠地瞪着他,在腦海裡把他凌遲了數百遍。
“累了?要躺上來嗎?金銀的話,我勉強可以接受的。”他勾魂的眼輕眨了幾下,誘惑地說。
瘋子!我別開臉,無意間看到窗外飄搖的落葉,已經秋天了。以前一直住在南方,季節不分明,總是秋至無聲,當你察覺它的時候,冬天的腳步也近了。這裡卻不同,血見峰位於偏北的地方,一葉知秋,我終於親身體會到了。不知不覺間,在這個時代已經呆了一個季節,夢還在繼續,夢的始作俑者卻依然杳無蹤影。回去,我一直沒有放棄,一次次地,我盼望着月圓,一次次地,又再失望。再過十天,就是中秋,聽說這裡的月亮很圓很大,但是,始終不是我的月亮。
上次過後,就再沒見過闌天竹,聽說那天的第二天,他就被派了任務。蔓青總是匆匆忙忙,好像還在四處打聽半夏的消息,但如果碰到我,還是會奇怪地看一眼。倒是雲母,會時不時地到七重樓找我。
一天,她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東院外一處隱秘的山洞中,說:“金銀姐,我找到一處好地方哦。”
我細細地打量着這個巖洞,洞口有一堆亂石遮擋,石上面還爬滿着藤蔓,不細心觀察,根本就不可能看到。洞內很溫暖,四周長滿不知名的植物。洞的中心處水氣氤氳,清澈的泉水汩汩地從泉眼冒出,我把手探下去,發覺它竟然是一個溫泉。洞頂卻不是密封的,就在溫泉的上方大開,有幾株藤蔓垂下來,如果泡在溫泉裡,一擡頭便可以看到洞外蔚藍的天空。果然是一個好地方啊!
我迫不待及地開始解下自己的衣服,欲到溫泉裡一泡近日在血風那裡受到的氣與勞累。
“金銀姐,你幹什麼?萬一有人來怎麼辦?”雲母驚訝地看着我的舉動,擔心地四處張望。我心底暗笑,除了你這隻亂飛的迷糊小麻雀,還有誰會到這偏僻的地方來?
之後的日子裡,只要一找到機會,我就會甩開所有人去那裡,就像今晚一樣。溫暖的泉水,似乎可以把所有的痠痛溶化。靜靜坐着,擡頭看黑夜中的天幕,月色迷人,星光璀璨,我感覺自己像是漂浮於空中,被一團雲包圍着,真想,一輩子呆在這裡……
突然,空中似乎有一個影子掠過,只見洞頂處飛下一個矯如飛燕的頎長身影,銀髮絲舞,藉着月光,我看到他略帶蒼白的臉,冷若冰霜。吸……吸血鬼?我差點又像往常那樣喊:“3、2、1,倒!”他當然沒有倒,只是冷冷的看着我。這不是我的夢境,我很清楚。
“你是血見峰的人?”冷冷的,沒有溫度的聲音,和夢裡的一樣。或許不想找麻煩,或許夢裡他每次都威脅我的生命已經讓我習慣,我沒有理會他,閉上眼睛,繼續泡我的溫泉。我是血見峰的人嗎?是也不是。身體是,靈魂卻不是。
“忍冬現在何處?”他又說,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我繼續沉默,誰會把自己的行蹤告訴你?
“哼!”他冷哼一聲,一個飛身過來,鉗住我下巴,往我嘴裡塞了一顆東西,嗆得我一陣猛咳,那顆東西入口即化,等我想起要摳喉嚨,早已爲時已晚。
“咳……你給我吃了什麼?”
他濃眉一挑,嘴脣微揚,冷言:“牽機。”
牽機?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我清楚自己又中毒了,這個身體看來遲早會被我弄殘。
“我要你在血見峰當臥底,打探首席殺手忍冬的行蹤。事成之後,自會送上解藥。如果你想要活命,最好乖乖聽話!”他威脅地說。
又是一個怪傢伙!跟夢裡的如出一轍,一見面就想要我的命。我突然起了一個玩念,壞壞一笑:“我就是忍冬,解藥拿來。”
他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好像在說:“就你?連只雞都殺不死,怎麼可能是殺手忍冬!”
不信?唉,這年頭說實話都沒人信。解藥拿不到了。
“記住我說的話。”他身形一閃,消失在茫茫夜空。
記住纔怪!誰會自己送上門去死?我向他消失的方向白了一眼,低頭看見水中□□的自己,照慣例我是不是該尖叫幾下?錯愕中……
血見峰上最近來了很多人,黑白兩道的人都有,那幢三層的待客樓住得滿滿的。這些人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我!前忍冬的確是一個易惹麻煩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把整個武林都得罪了。她倒好,一走了之,留下個爛攤子卻我收拾。
每天,都會看到有人在血風門前叫囂,要他把忍冬交出來,理由衆多,大概都是些我濫殺無辜,□□擄掠,泯滅人性,天理不容之類的,聽得我哭笑不得。□□擄掠?我幾時從殺手變成淫賊了?也有毫無遮掩地說我身上有某樣寶物,不應該私吞,要我拿出來共享的。但這些,都被血風擋在門外。他總是手裡拿着一杯酒,嘴角含笑,眼睛有意無意地看看我,有好幾次,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他看穿了,但他又什麼都沒說,只嚇我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不過,那羣人中有一個卻一直保持着沉默。那人總是穿着一襲紫衣,遠遠地站在衆人後面,沒有任何動作,任銀絲於陽光下閃閃發光,他就是吸血鬼,在那個沒有顏色的夢境裡,我一直以爲他穿的是黑袍,沒想到原來是紫色的。那晚遇見他的事我沒有跟任何人說,沒想到他也跟那些貪婪的鼠輩一樣,爲了前忍冬的某個寶物。根據雲母小麻雀得到的消息,此人名叫紫杉,年紀輕輕便是是武林第一大莊紫雪山莊的莊主,性格很冷,相貌與血風不相伯仲,以一把離劍獨步武林,當今世上武功能與之抗衡的不過十人。雲母每次談到他時都會兩眼放光,硬說他風度翩翩,光明磊落。我在心裡拼命地唾棄了他幾下。風度?千年寒冰還差不多。光明?那是你沒看到他暗渡陳倉。整天穿着紫色衣服,和血風一樣變態。難道古代人都那麼奇怪?
“金銀姐!”我和雲母一起走在七重樓外的小道上,她突然興奮地拉住我。只見一個紫色身影迎面而來,衣袂飄飄,冷若修羅。
“見過紫莊主。”
“嗯!”他冷哼一聲,看了我一眼,說了兩個字:“中秋。”
中秋?沒錯,三天過後就是中秋,有必要特意提醒我嗎?難道中秋之夜就是我的毒發之期?很想說一個字,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