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括的葬禮上來的人很少,他的身份和死因都很敏||感,在這特殊時期,沒有人想要惹上麻煩。
施長安等了許久也沒等到黃括的父親出現,最後要離開時看見了一個穿着黑色長裙的女人,身形高挑,面容憔悴的厲害,那頭烏黑的長髮被冷冽的大風颳的凌||亂無比,襯托的整個人都搖搖晃晃。
女人站在墓碑前,一聲不吭,施長安看着她臉上的悲傷一點點往外滲,然後徹底暴露在烏雲陰風之下,有壓抑的抽泣聲響起。
施長安揉揉太陽穴,這幾天他都沒怎麼睡,精神狀態很差,他望着墓碑,貼在上面的照片裡,少年嘴角歪歪的扯起一邊,痞氣張揚,彷彿下一刻就會喊他的名字借作業本抄,什麼都沒變過。
旁邊的陸慎行伸手按在施長安的肩膀,用力捏了幾下,安慰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說,如果連這個都不能承受,那施長安永遠都不會長大。
天空有毛毛細雨落下,寒意從頭淋到腳,墓園裡已經沒什麼人了,排列規律的墓碑望不到邊,光禿禿的樹木大力左右搖擺,嘩啦的響聲格外清楚,讓人無端感嘆人生短暫,生命無常。
女人拭去眼角的淚轉身,視線從陸慎行身上掠到他左邊的施長安那裡,似是看不見他們過近的距離,“你是長安吧,我常聽他提起你。”
施長安出聲打招呼,他在這個女人剛出現的時候就猜出就是黃括說過的女朋友。
“謝謝你送黃括最後一程。”女人微彎身,這個動作將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又一次拉進了傷感之中。
施長安抿了抿脣,尋思着該說些什麼就見女人突然用手捂住嘴巴跑到旁邊嘔吐,看起來很難受,施長安從褲子口袋摸出一盒紙巾遞過去,“你沒事吧?”
接過紙巾擦了擦嘴巴,女人的臉色蒼白了很多,她搖搖頭,匆匆說了兩句就走了。
幾個月後,進入初夏沒多久,陸慎行開門的時候腳踩到紙條,他和跟上來的施長安面面相覷。
“爹地,這是……”施長安蹲下來撿起紙條,看到上面的內容之後,眉心慢慢的蹙了起來。
掃了眼紙條,陸慎行回憶那個女人在墓碑前,手有好幾次放在腹部,以及莫名的嘔吐,已經猜出了事情的全部。
當天下午,陸慎行帶着施長安按照紙條上寫的地址找到一個村子,沿着泥巴路走了十幾分鍾,他們停在一個門前,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抱着嬰兒在門口曬太陽,那嬰兒閉着眼睛,皮||膚泛紅,看起來又小又瘦。
從中年女人臉上的表情來看,她很愛那個孩子。
大概是陸慎行和施長安的那身打扮和這個小村子格格不入,中年女人有些戒備,她操着當地的方言,門裡跑出來一個漢子,手拿着根扁擔一臉敵意。
陸慎行摸摸鼻子,拉着施長安走了。
這天晚上,陸慎行和施長安躺在牀上,少有的什麼也沒做,只是蓋着毯子純聊天。
“爹地,黃括當爸爸了,明天去告訴他一聲。”施長安看着天花板。
“嗯。”陸慎行輕輕摩||挲他耳後的柔||軟髮絲。
“也不知道是兒子還是女兒?”施長安翻身,面對着陸慎行,“爹地,你看到了嗎?”
“是個閨女。”陸慎行說,“我派人查了,那對夫妻都是農民,老實本分,一直以來的遺憾就是不能生育,他們撿到那孩子以後,全家都很高興。”
施長安蜷||縮着手腳窩在陸慎行懷裡,那些過去在他腦子裡從前往後的播放,天快亮了才睡着。
“再睡會。”陸慎行打了個哈欠,把施長安的腳夾在自己的雙腿||間,冒着鬍渣的下巴在他脖子裡蹭蹭。
施長安被蹭的又癢又疼,睏意減了一半,他半撐着眼睛往陸慎行懷裡拱,有一下沒一下的親陸慎行的喉結。
兩人在牀上膩了很久才安穩下來。
第二天施長安去了墓園,跟黃括說了一會話,又去了趟村子裡,那戶人家大門半開着,嬰兒的尿布和小衣服掛在竹竿上,掛了一排。
他往門縫裡塞了一筆錢,回去找陸慎行商量在附近的鎮上開了一間食品加工廠,那個中年男人是錄用的工作人員之一。
有穩定的工作,生活至少不會太貧苦。
週一上課的時候王石南拿着書坐到施長安旁邊,深深的嘆了口氣,撇着嘴巴說,“宿舍成了我的個人單間了。”
施長安挑動眉梢,“喬晗搬出去了?”
“可不,就在昨天。”王石南翻到偷偷拍的東西給施長安看,“連席子都捲走了。”
拍的畫面有點模糊,施長安就看到喬晗大包小包出宿舍的情景。
“就我一個人住,搞的我現在都不敢看鬼片了。”王石南沮喪的趴桌上,他怕看到一半的時候聽到哪個牀鋪傳來翻動身子的聲音,或者呼嚕聲,那準能把他嚇尿。
“你可以跟你女朋友出去住。”施長安翻開書本,隨意的說。
王石南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不好呢,現在我們都還是學生,住一塊我可能會控制不住的做出什麼事,我答應過不傷她的。”
施長安有些意外王石南的成熟,他笑笑,“也是。”
口袋裡的手機發出震||動,施長安打開看到一條短信:施長樂在西南街跟人幹架。
他第一反應就是在教室尋找喬晗的影子,雖然是陌生號碼,但施長安就覺得發信人是喬晗。
“長安,你看什麼呢?”王石南也跟着四處亂瞅。
“石南,我出去一會,書你幫我拿回宿舍。”施長安說完就溜了出去。
西南街,刺骨的風吹着灰塵向天上飛揚,巷子裡潮溼陰冷,板鞋踩着水泥磚的聲音從一頭到另一頭,在巷子最裡面傳出謾罵和打鬥聲。
靠在牆邊的施長安打電話報||警,他本來以爲是個惡作劇,就打算過來查看個究竟,沒料到會真的看見施長樂和幾個男的在那打架,還明顯處在劣勢。
施長安環顧左右,如果喬晗在附近,他爲什麼不自己去幫施長樂,不聯繫警||方,而是通知他?
轉眼功夫,施長樂就被打趴在地上,一個男的用腳踩着他的臉,手中的鋁合金棍子舉起,朝他頭上揮去。
劇痛沒有等來,施長樂的嘴巴里進了土,他呸呸兩聲,瞪大眼睛看着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揮動棍子,被那幾個男的圍攻,依然佔了上風。
而他應付起來困難,很快就沒有還手之力。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
吃力的撐着被土磨紅的眼皮,見證情勢徹底一邊倒,幾個男的被打的像條狗,施長樂嘲諷的笑了,原來那個人一直在讓着他。
施長安扔掉棍子,回頭去看還趴在那裡的施長樂,皺着眉頭說,“起來了。”
手腳並用的扶着牆站起來,施長樂臭着臉問,“你來這裡幹什麼?”
施長安沒給出一句迴應,他徑自往前,“走了,一會警||察就會過來。”
聽他這麼說,施長樂馬上一瘸一拐的跟上去。
走出巷子,光線明亮起來,施長安停下腳步,轉身看着臉上身上都掛了彩的施長樂,“你和喬晗沒好上?”
“放屁!”施長樂顧不得嘴角的傷口,他大聲咒罵,“你當我是你嗎?喜歡男的,惡不噁心?”
施長安冷了臉,“以後好自爲之。”
望着頭也不回的人,施長樂狠狠的踹了一下腳邊的石階,操!去|他||媽|的!他沒想發火的,怎麼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你站住!”“哥,等等我,哎,嘶……”“喂等我一下啊!”
施長樂忍着痛追上去,他連吸了好幾口氣,偷偷打量施長安的臉色,順便瞅了瞅對方架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和他越來越不像了。
“你怎麼找到我的?”他被那幾個人堵攻的事沒人知道,施長樂罵罵咧咧,那女的自己往他身上黏,關他什麼事。
“有人不想看到你被打殘。”施長安斜眼。
“你現在說話怎麼這麼讓人不爽?”施長樂滿臉難以置信,連問是誰都忘了,只剩下震驚和怒意。
“跟你比,我還差的遠。”施長安淡淡的聲音裡透着毫不掩飾的譏諷。
“……”施長樂被噎的無力反駁,他找到一個可以嘲笑的地方,“黃括不是跟你好着的嗎?怎麼這段時間沒見到,不會是甩了你跟別人玩去了吧!”
身形一頓,施長安說,“幾個月前死了。”
死了?施長樂一愣,他哼笑,“哥,你騙不到我。”
施長安斂了眉眼,一聲不吭。
收回探究的目光,施長樂也不說話了,他每天都看新聞,意外事故和人爲因數死亡的天天有,看的都麻木了,這次的感覺很奇怪,大概死的那個是他生活裡出現的。
黃括和他哥坐了多少年的同桌,就和他同一個班級多少年,施長樂站在墓碑前,他忽然有了很大的感||觸,人死了就真的什麼都不存在了。
從那天以後,施長樂的性子變了,他把在賽車道上花的時間減去一部分,往施長安學校跑的次數多了。
喬晗堵在一條小路上,“你和施長安和好了?”
施長樂忽然想到什麼,他對着喬晗的臉銳利的掃視,“那天是你給他發的短信?”
“什麼?”喬晗冷笑,“我可沒有施長安的手機號,也沒那閒功夫。”
他又問,“上週六怎麼沒來?”
施長樂皺眉,不耐煩的說,“沒空。”
喬晗瞪着面前充滿不屑的少年,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幾瞬息後轉身離開,以後談了個女朋友,忙着考研,再也沒有找過施長樂,漸漸的,彼此各奔東西。
畢業後施長安沒有去外地看看,他當了本地一所重點高中的語文老師,做班主任的時候始終是苛刻嚴厲的,但他依然是學生們在別的班級面前炫耀的對象,他們以能做他的學生爲榮。
他一直關注黃括的女兒,那孩子長的跟黃括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性格都一樣調皮搗蛋,村裡的生活條件雖然比不上大城市,卻有大城市沒有的乾淨安寧,簡單純樸。
施長安早上起來,將凌||亂的被子牀單扯下來扔洗衣機,換上一套乾淨的鋪上去,把書桌上那些批閱的卷子整理了放包裡。
“爹地,我的課本呢?”
陸慎行在衛生間刷牙,聲音含糊,“你在桌底下找找。”
昨晚他們在書桌上做了幾個小時,硬是把書桌弄的一片狼藉,東西掉的到處都是。
施長安蹲下來,把手伸進桌底去摸摸,除了摸出來課本和鋼筆,還摸出幾個沉甸甸的套||子。
他的耳根有點發燙,禁不住好奇心拿到眼前看看,每個裡面裝的都很多,背後突然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這麼喜歡?要不要爹地餵你喝牛奶?”
“……”施長安丟進垃圾簍,幽幽的說,“昨晚喝的夠多了。”
兩扇大門加一起,確實有點多,陸慎行褲||襠那裡一繃,他忘了去計算||菊||花||靈和皓|椛的庫存數目,昨晚是他們分開幾天後的交鋒,想把錯過的一次性補回來,結果就跟上了發條一樣進去出來,進去又出來,哪知最後那次正往雲霄上衝的時候卡住了,就像是發動機沒了油,吭哧吭哧的,最後他差點把命交代在施長安的大門裡。
接下來一個月陸慎行的主要工作都是獻愛心。
在金融公司上班的施長樂聽同事說樓底下有個很帥的男人在那賣煎餅果子,他站在窗口往下看了一眼,當時手一抖,一杯咖啡灑了大半。
眼尖的女同事立馬善心大發,接二連三的遞紙巾。
施長樂一進公司就憑那張臉刷到無數好感度,這會看過來的人不少,他顧不上說話,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樓底下,聲音都因爲受到的驚嚇變了調,“爹地,你在這裡做什麼?賣……賣煎餅?”
一身民工服打扮的陸慎行裝作不認識他,扭頭把收到的錢交給旁邊的攤位正主老大爺,臉上的笑容讓施長樂渾身發毛。
他走到角落打電話,“哥,爹地在路邊賣煎餅果子。”
一向沉着的施長安聽到這個事,腳下一個踉蹌,要不是他及時扶住門框,已經當着全班學生的面摔出去了。
他開車去了目的地,站在攤位前,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着早上分開時還抱着他親||吻的男人,高處站久了,所以想下來感受感受低層的生活?
施長安嘴角抽抽,該不會是爹地年紀大了,想換個活法吧?
“小夥子,要買餅不咯?”老大爺操着一口一點都不普通的普通話。
施長安把錢遞過去,“三個。”
陸慎行的額角隱隱跳了一下,快速卷吧卷吧包了三個餅,他被那一萬愛心點給刺激的腦子一熱,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了,到了地方纔發現地點是施長樂公司外頭。
現在還好,早上上班高峰那段時間人流量大,攤位前的隊伍很長,他忙的連眼皮都沒擡,還被當景區標誌物跟不少人拍了照,渾身上下能摸的地方都被有意無意的摸了個遍。
施長安把餅給了施長樂一個,兄弟倆坐在不遠處公交站臺的椅子上,聞着來往的汽車尾氣發悶。
一對五官出衆的雙胞胎吸引力很大,周圍等車的都不時飄過來兩眼,更有些興奮的猜測哪個是哥哥,誰是弟弟。
“爹地是不是更年期到了?”施長樂率先打破平靜。
施長安一口餅還沒嚥下去,他咳了幾聲,更年期?沒發現什麼症狀啊。
“那大爺是我們親戚?”他只想到這個可能。
施長樂噗的笑出聲,聳動着肩膀調侃着說,“哥,你漫畫書看多了。”
“你回去上班吧,我在這等他。”施長安又啃了兩口餅,受涼導致的牙疼毛病更嚴重了。
“再等會。”
施長樂在門口保安第n回投過來好奇的目光時站起身走了。
熱乎乎的一塊餅進了肚子,施長安不着急,他跟另一個老師調換了課程,改到下午了,時間很充裕。
攤位那裡的老大爺拿手指放嘴裡蘸蘸口水,把一大把零錢來來回回仔細數了好幾遍,他樂的合不攏嘴,拍着陸慎行的肩膀說謝謝。
把老大爺送到路對面,陸慎行往施長安旁邊一坐,散發着一股“什麼都別說,我只想靜靜”的氣息。
“餅還剩一個,吃不?”施長安瞥瞥身邊的人。
“不吃。”陸慎行扒拉扒拉頭髮。
“衣服哪兒買的?”施長安伸手拽拽陸慎行胸前那裡開線的口袋,“這質量應該也就50塊錢左右。”
陸慎行,“……”
這套衣服還真是他拿50在一個工人手裡買的。
“你沒課嗎?”
“有啊。”施長安推推換成金絲邊的眼鏡,慢悠悠的說,“我來的路上都做好最壞的打算,帶你去看醫生。”
“我看起來像是精神有問題的樣子嗎?”陸慎行面部肌||肉|抽||動。
“以前不像。”施長安清清嗓子,一臉認真的說,“看了剛纔那一幕,不好說了。”
陸慎行扶住額頭,看來他真不適合做個好人。
在外面吃了午飯,陸慎行把施長安送回學校,自己又四處溜達,得到了近萬個愛心點。
陸慎行四十歲生日,施長安做了個蛋糕,家裡還來了個人。
管家躲在廚房偷聽大廳的動靜,他把長樂小少爺領進來了,都過去了這麼多年,希望少爺一家人能好好吃頓飯。
陸慎行坐在沙發上,交疊着雙腿,施長樂站在那裡沒動,“爹地,生日快樂。”
“跟我去書房。”陸慎行朝施長安喊,“你也過來。”
打開保險櫃,陸慎行從裡面拿出一個檔案袋子放書桌上,“你們自己看。”
看到袋子裡的幾張紙,施長安和施長樂臉上的表情變化都非常大,震驚的怔在了原地。
這上面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他們不是爹地親生的,也不姓施,生父叫林子旻,死在十八年前。
書房的氣氛沉悶,陸慎行的手指曲着,有節奏的敲擊桌面,“我當年只答應收養你們到十八歲,以後的人生靠你們自己走,與我無關。”
這時,施長安掀起眼簾看着椅子上的男人,如果不是出現了不在這個男人和他都沒有意料之中的事,他應該也和長樂一樣搬出這個家。
施長樂收回手,“餓了。”
“去吃飯。”施長安把檔案袋子放到原處,擡腳往門口走。
陸慎行有點無語,這就完了?原劇情裡,這對雙胞胎髮現了他們的身世,還消沉了一段時間。
出了書房,施長樂哼了一聲,“你高興了吧。”這下沒有血緣的羈絆,也就不會有所謂的禁||忌,可以肆無忌憚,想怎麼來都可以了。
施長安沒有開口,那個男人是不是他的父親都不重要。
吃完飯後施長安和施長樂去了s市,找到墓地祭拜自己的生父生母,把他們帶到這個世界的人。
從那以後,他們兄弟倆除了感恩,還是會叫陸慎行爹地,絲毫沒有改口的打算。
王石南在老家開了個飯館,自己當老闆,經常給施長安打電話說請他吃飯,陪吃陪喝陪玩。
一年的十一,也不知道是哪根經搭錯了,陸慎行和施長安去了王石南那裡,高速公路上堵成狗,都是用挪的,速度還不如兩條腿,他們不得不在挪到一個下面走,見到王石南的時候那股熱情已經全沒了,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幾年後管家張伯病逝,陸慎行找過幾個人,但都不如張伯,後來就沒再找,家裡大小事都是他和施長安自己動手。
雖然過了幾輩子,陸慎行沒變成十項全能級別的完美男神,他的家務能力依然很差,在微波爐打個菜都能把菜油濺的到處都是。
好在施長安是個老師,平時休假和作息時間最正常,漫長的寒暑假更是讓其他職業眼紅,家裡的事基本都是他來。
“爹地,把白醋拿給我。”
陸慎行一個個看瓶子上的名字,找到白醋遞過去。
“在碗裡倒一點白醋放微波爐,時間調到三分鐘,這樣裡面的油漬一擦就沒了。”施長安一邊說一邊做,無奈的語氣彷彿是在教導不懂事的學生,“記住了嗎?爹地?”
等了一會沒得到想要的迴應,施長安轉身一看,廚房就剩他一個人。
“……”
他出去看到人站在陽臺,那一瞬間,不知道怎麼回事,施長安從那個陪伴他幾十年的人身上感受到了消極的東西。
陸慎行緊皺着眉頭,煩躁怎麼還沒完成任務,背部貼上來溫暖的軀||體,他的思緒回到原位,按住在他腰上的手摸了摸。
施長安教學六年後,施長樂和一個認識不到一星期的女人閃婚,兩人的興趣愛好都是賽車,談的來就選個日子把事辦了。
陸慎行見兒媳婦,史無前例,見面禮還是問的助理才知道的,他知道劇情發展,所以並不感到意外,施長安就不同了。
施長安被問什麼時候找大嫂,他側頭,視線若有似無的落在陸慎行身上。
沒過幾個月,施長樂就當爸爸了,他的老婆給他生了一對可愛的雙胞胎女孩,有了一個完整的家,他變的成熟起來,下班回來不再搗鼓賽車模型,而是上網看給孩子買什麼玩具。
同年年底,同學聚會上都在那討論誰還沒成家,誰已經生二胎了,有知情的透露喬晗娶了妻子。
過去的那些事就好像是青春年少的無知。
做了爺爺的陸慎行每次只要一見那對雙胞胎,心情都挺奇妙,尤其是她們奶聲奶氣喊他爺爺的時候。
“長樂,把你兩個女兒抱走。”
施長樂在把蚯蚓往魚鉤上戳,直接無視掉了,還鼓勵兩個女兒去抱爺爺。
“爺爺,抱~”兩姐妹都伸出小胳膊看陸慎行。
佔有慾極強的施長安過來了,將雙胞胎一手一個放到施長樂那裡,他一臉淡定的在吃小孩子的醋,搬凳子坐陸慎行身邊,一副嚴格守護地盤的姿態。
“爹地,你今天怎麼沒戴戒指?”施長安抓着陸慎行的手。
“落櫃子上了。”陸慎行提起魚缸又放下,手指上一涼,他低頭就看到被他不小心丟在花園裡找不到的戒指好好的圈住了他的手指。
“爹地,以後弄丟了要告訴我,這樣我能用最快的時間去找。”施長安的目光溫柔,他沒有責怪,只是在耐心叮囑。
“好。”陸慎行答應,魚上鉤,一切都很順利。
週末的時候陸慎行和施長安在公園散步,遠處有一對夫婦在那拍照,走近了才發現婦人有點印象。
只停頓一兩分鐘,陸慎行就認出是這本書的女主角周芮。
除了施一葦,黃括,施長樂,凡是在原主周圍的人,命運都天翻地覆,他的任務應該早就完成了纔對,爲什麼一直停留在百分之八十不動了?
會不會跟上個世界一樣,提示音延遲了?
七月十九號那天是星期三,一星期的中間點,萬里無雲,是個好天氣。
陸慎行一開始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他早早就裝病在家,施長安自然也請了假沒去學校。
“幾點了?”
“十點二十五。”施長安看看手錶。
陸慎行換了個姿勢躺着,閉上眼睛說,“去給我煮碗粥。”
“一會就好。”施長安把薄毯子往陸慎行身上拉拉,在他額頭親了一下才出去。
就在施長安洗米的時候,外面的施長樂開車路過一處施工地,恰好接到同學電話,他把車停在路邊,下來往同學家走。
路對面走來一個男人,一身精英打扮,提着公文包,似乎是剛結束一場生意上的談判,臉上還帶着未消退的嚴峻和自信,他的腳步忽然頓住,眼睛眯了起來。
施長安在跟同學打電話問具體地址,餘光捕捉到一個身影,他愣了愣,掛了電話後雙手插||進口袋,有些驚訝。
曾經相識一場的兩個人不期而遇,無話可說。
“過的怎麼樣?”施長樂笑着開口。
“挺好。”喬晗說。
蒼白的對話之後再無其他。
下一刻施長樂看到喬晗的臉色煞白,就像是見到什麼驚恐的東西一樣,他擡頭,天空暗了下來,死亡的氣息籠罩全身,腳卻如同扎進了地裡,動彈不了,在一聲聲驚呼和喊叫聲裡眼睜睜的等着頭頂的腳手架倒下來。
十點三十二,陸慎行起身,施長樂的命運終止了,他走到窗前俯視樓下的景物,這種預知未來的感覺其實並沒有別人以爲的那麼好。
他不能改變的三個人裡面,施長樂是最後一個,這次應該真的結束了吧?
腦子裡突如其來了機械音,卻讓陸慎行的臉色驟然一變。
“叮,陸先生將會被送出這個世界,倒計時十秒。”
陸慎行抹了把臉,“我的任務完成了嗎?”
“叮,沒有。”
“……”陸慎行陰沉着臉低罵出聲,媽||的。
他打開房門,剛走了幾步就眼前一黑,栽到了地上,連一聲再見都來不及說出口。
廚房的施長安眼皮直跳,莫名不安起來,他匆匆關了煤氣竈的火上樓,腳步越來越快,最後成了跑的。
急促的呼吸聲放慢,停了一拍,施長安跑過去扶起地上的人輕聲喊,“爹地?怎麼了?”
抱起地上的人回到臥室,施長安趕緊去打電話通知醫院,做完這件事後他守在牀邊一動不動,怎麼會突然暈倒?爹地的身體一直很好,是低血糖了吧。
醫院的醫生和護士來的非常快,因爲對象是給他們發工資的,一點都不敢耽誤。
上前查看的醫生的手一抖,他吞了口唾沫,“施老先生他……已經走了。”
在場的都去看牀邊一臉平靜的男人,房間靜的掉針可聞。
出於職業習慣,醫生又提醒了一遍。
施長安輕輕蹙了蹙眉心,有些不耐煩,“你們出去吧。”他的脣角勾勒出一個弧度,“請幫我把門帶上。”
門輕合上,房間安靜無比,施長安嘆了口氣,不滿的自言自語,“爹地,不是答應不丟下我了嗎?”
醫院的長椅上,施長樂臉上身上都是血,有一大半都不屬於他,屬於生命被宣佈終止在一分鐘前的喬晗,他的眼神渙散,似乎還沒回過來神。
旁邊是喬晗的家人,他們在那痛哭流涕,施長樂頭疼欲裂,喬晗救了他,如果不是對方,被砸中的那個人是他。
大提琴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突兀的響起,施長樂猛然驚醒,手機那一頭是妻子慌亂的哭聲。
“長樂,爺爺和大哥……他們……出事了”
施長樂癱倒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