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這種事對陸慎行來說,以前那麼遠,現在那麼近,他把自己關在房裡,煙一根接一根的抽,嘴巴都黏掉了一層皮。
是不是瘋了?
如果真算起來,有三輩子了,比起別人,他們相處的時間長了太多,陸慎行掐了掐眉心,隨心所欲究竟是對還是錯?
他一旦把自己搭進去,就真的爬不上來了。
門鎖轉動的咔嚓聲毫無防備,叼||在嘴裡的煙一抖,菸灰掉到胸前的衣服上,陸慎行的額頭青筋直蹦,早晚要被嚇出毛病。
門口響起青年的聲音,“小叔?”
陸慎行閉了閉眼,收斂了眼中的神色。
刺鼻的煙味嗆的難受,程自看着鬍子拉碴的男人,“你破產了?”
按掉燃盡的菸頭,陸慎行滿臉疲憊,開口的聲音沙啞,“去給我拿杯水,嗓子疼。”
程自邁步出去,很快就端着一杯水回來,“多少?”
“什麼?”陸慎行把一杯水喝了大半才明白他的意思,輕描淡寫的說,“也就一兩百個億吧。”
程自猛然蹙緊眉頭,他蹲下來,把臉埋在陸慎行的掌心裡,嘴脣輕|吻掌心紋路,“別怕,這次我陪你一起。”
心裡嘆了口氣,陸慎行摸摸他的頭,“侄子你對小叔真好。”
聽出對方話語裡的調侃,程自臉上的凝重滯住,他抽着嘴角把男人的手掌拿開,看到滿地的煙屁||股和堆積的菸灰。
“你抽了多少包煙?”
“兩三包。”陸慎行抓住程自的手,在他無名指上摩|挲,“好像大了。”
程自的心跳忽然慢了一拍,又忽然狂跳起來,有個念頭在心底深處滋生,一瞬間膨|脹,他卻不敢去確定,直到有冰冷的質感套||住他的手指。
“開心嗎?”陸慎行鬆了口氣,這樣的事做起來並不輕鬆。
“嗯。”程自看着手上的戒指,眼底有細碎的柔光聚攏,激動,驚喜,剋制不住到連靈魂都在顫慄的滿足。
“小叔,我很開心。”程自的嘴角翹了起來,彎下腰抵着陸慎行的額頭。
陸慎行親親程自修長白皙的手指,“乖。”
毫無破綻這個詞只存在於異次元,當紙包不住火,誰也阻擋不了它的蔓延。
陸慎行和程自站在賣洗浴用品那裡,幾個打扮時尚的年輕人結伴邊聊邊過去,又彷彿見到鬼一樣退回來,兩秒後將瞪出來的眼珠子按回去,紛紛掏||出手機跑到一邊。
“爸!不得了拉,小叔和堂哥在逛商場,他們很親密。”
“姐,小叔和堂哥在商場十指相扣!”
“姑姑,我媽呢?快告訴我媽,大新聞啊,我小叔和堂哥抱在一起了!”
就這麼一會功夫,事情傳到老三一家,就成了小叔和堂哥在商場抱一塊兒衣衫不整的熱|吻,笑死人了。
當天晚上,程天道家的電話都快被打爆了,他裹|着羽絨服出去,在外頭吹了很久的冷風才把火氣給壓下來。
該來的還是來了,他抹了把老臉,看來這回保不住你了。
凳子上的方汶往垃圾簍裡吐着瓜子皮,嘎嘣嘎嘣聲響個不停,“明天會有幾桌人?”
程天道暼一眼,一聲不吭。
把泡好的茶遞過去,方汶還在那說,“我們是不是需要聯繫一下飯店?”
杯底砰的砸到玻璃桌面,程天道臉色很難看,又不是兒子娶媳婦,難道還要辦酒席不成?
“你給老七說了嗎?”方汶把裝瓜子的袋子繫上,“別被老三他們搶先說了,鬧不好又是事。”
程天道沉吟了會撥了個號碼,“老七,明天來我這裡。”
陸慎行接到電話時正在跟他侄子視頻聊天,確切的說是開着視頻給侄子看。
教室後排最裡面的角落,纔回來沒多久的程自趴在桌上,垂着眼角看手機裡的男人,正在緩解思念之情,胳膊被推了一下,他擡頭,旁邊的金髮青年使勁朝他擠眼睛。
講臺上的教授喊了第二遍,已經面帶不悅,程自將手機放課桌底下,不着痕跡的取下一邊耳機,站起身掃一眼投影儀,用流利的英文一臉平靜的說他沒聽。
“getout!”教授伸手一指,氣的大喊,“now!”
程自聳聳肩,收拾課本走人。
光明正大的走出教室,程自靠着牆壁打電話,“小叔,剛纔是不是我爸?”
陸慎行嗯了一聲,歪着頭看電視,懶懶的說,“我要睡了。”
那頭的電話已經乾脆利落的掛斷,程自有些失望的輕聲說,“晚安。”
第二天,程家七兄弟坐在一塊,陸慎行挨個掃視一圈,莫名在心裡哼起了葫|蘆|娃。
老二很早就移民國外,面對事情的思維早就有不同,他是唯一一個淡定的,“小自是大哥收養的,老七和他不是親叔侄,在一起有什麼關係?”他又說,“就算是親的,也沒什麼大驚小怪。”
噗,老三噴出去一口茶,嘲諷的說,“要笑死人的好嗎?”
老二瞟過去一個眼神,分明是在問“那你怎麼沒笑死?”
“……”老三被噎住,又一時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只能對着老二乾瞪眼。
老四爲人本分,老五精英打扮,他倆一個喝着茶看報紙,一個低頭在那跟女兒聊微信,事不關己。
公|務繁忙的老六揉揉眉心,他看了眼手錶,有些無奈,“三哥,你把我們叫來,就爲這事?”
聽他無關緊要的語氣,老三又噎住,“這事還不算嚴重嗎?”
站在廚房的方汶朝程天道使眼色,程天道咳一聲,面對不請自來的幾個兄弟,“你們平時都忙,操心的也多,大哥的家事就不勞你們掛心了。”
“大哥你這說的什麼話?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過來看看也是應該的。”老三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樣子,他看向坐在角落的人,“老七,你怎麼說?”
一直漠不關心的陸慎行被點名,他懶洋洋的擡眼,“說什麼?”
“你跟小自的事啊!”老三粗着嗓子。
“三哥這麼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來了。”陸慎行雲淡風輕的拋出去一句,“我們打算在明年六一結婚。”
“……”衆人。
程天道偷偷瞪陸慎行,這事怎麼不提前告訴我?好歹你要娶的是我兒子。
世界安靜了幾秒。
“恭喜。”老六率先打破死寂的氣氛,“紅包我會準備好。”
老四老五也送上祝福,表示到時一定來參加。
“初八是嗎?”老二跟着開口表態,“你二嫂會回國來參加你們的婚禮。”
老三目瞪口呆,“大哥,你竟然答應了?”
兒子都沒跟我商量一下日期好不,程天道坐在那繃着臉一聲不吭,有點兒不高興。
“老七真要和小自結婚?”老三衝程天道他們大聲嚷嚷,“爸已經知道了!”
氣氛隨着老三的一句話凝固起來,除陸慎行以外的幾人都變了臉色。
“怎麼?看我幹什麼?”老三心虛,“我……我是一時不小心說漏了嘴。”
陸慎行和程天道他們去老宅看望老爺子,老爺子氣出病了,拿着雞毛撣子抽陸慎行,誰攔誰一起挨抽。
“你個兔崽子,在外頭玩就算了,還玩自己的侄子,老程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陸慎行搓搓被抽疼的胳膊,大爺,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不是我侄子,更不是你孫子啊。
“打電話喊小自回來!”老爺子把雞毛撣子一扔,氣的往牀上一躺,誰也不搭理。
程自從小就得老爺子喜愛,他知道怎麼順老爺子的心,在老宅天天陪着去釣魚收拾收拾菜園子,種種菜澆澆花,把老爺子哄好了。
老三一家見看不成笑話了,都挺失望。
年後程自回國,在事務所上班,過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中午休息時間去對面的盛世坐坐,喝上一杯咖啡,舒緩一下疲倦的神經。
陸慎行在一次採訪中對外透露自己的情感生活,黃金單身漢少了一位。
一天下班,陸慎行去了跟程自事先約好的餐廳,沒料到在那裡的洗手間碰上一人。
洛陽站在水池邊擦手,他穿着件修身的寶藍色襯衫,襯的那張臉越發白淨漂亮,只是眼底的陰影也越發明顯。
“聽說你要結婚了?”
陸慎行打開水龍頭洗手,視而不見。
被當做空氣也不是一回,洛陽還是心有不甘,他譏諷的笑着說,“娶自己的侄子,程天溱,你也不怕別人笑。”
門口過來腳步聲,程自站在那裡,面色平靜,“走了。
陸慎行抽了張紙巾擦掉手上的水,轉身與程自一起出去。
望着他們親密離開的背影,洛陽攥緊拳頭,鏡子裡的面孔漸漸扭曲,程天溱的溫柔和感情本來都是屬於他的,他應該享受被愛,爲什麼如今會這麼辛苦……
離六一不到半個月,程自的車子被撞,萬幸搶救及時,躲過了一劫。
而旁邊停放的那輛被波及的汽車就沒那麼走運,當場就成了廢鐵,車裡的一對夫妻一死一傷。
陸慎行動用手上所有人脈查出幕後的人,他獨自一人去了某個攝影棚,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視下抄起椅子朝洛陽頭上砸過去。
那天的事和慘叫聲讓在場的人都不想再去回憶,瘋子是沒有理智可言的。
陸慎行忍不下這口氣,鐵了心花大把人力物力去搜集人證物證,直接把洛陽送進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