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對時間的感知都不盡相同。
愛因斯坦說:“陪伴心儀的女士,一小時彷彿一秒鐘,而坐在白熱的鍋上,一秒鐘彷彿一小時,這就是相對論。”
關鍵是信息的傳播與大腦的處理。
小時候,我曾經試着數滴落在屋檐上的雨滴,它會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有助於我計數。
我用中文數數,當到達兩位數的時候,已經跟不上雨點滴落速度了,那委實是一場暴雨。我必須用語言計數,將“十一”或“十二”轉化爲相應的信息數據,記在大腦的臨時存儲區域。
用英文也好不到哪兒去,甚至更加繁瑣。
我用了許許多多的語言,試圖跟上雨滴落下的速度,結果卻屢遭失敗。
放棄語言,用文字計數要好一些,語言是有順序的,而文字是並行輸入的,它比語言更有效率。或者,更妙的是,放棄一切語言或圖像,發明一種純粹的信息,無需轉化,直接被大腦讀取。藉助這樣的方式,我數了整整一夜的雨水,我確信連一滴雨都沒有漏數。
我的大腦跟上了暴風雨滴落屋檐的速度。
當然,有了合適的信息格式,仍然需要一個聰明的大腦來處理高速輸入的信息。
通常情況下,大腦會自動分配一小部分處理神經單元來接受和運算信息,就像單核處理器電腦一樣,它爲了省力,避免充分挖掘潛能,這當然和造物主的限制有關,但更多時候,是由於人腦的懈怠與懶散,以及缺乏相應的權限。
當我強制將整個大腦的所有腦細胞用來感知事物的時候,一個奧妙而精彩的大千世界,無數纖毫畢現的細節呈現在我面前。
比如,一顆狙擊槍的子彈向我射來,離我僅僅只有一百米遠,天空打着雷,我背對着子彈,這是突發狀況,無論我的眼睛還是耳朵都沒能捕捉到它的徵兆。
但我額外的腦細胞捕捉到了空氣中的信息素,我的大腦在頃刻間全速運轉。它們將這一信息分解的支離破碎,傳遍我大腦的每一個角落,我分析着子彈的軌跡,發射者的習慣,子彈命中我的時間,它可能造成的破壞,甚至子彈的製造商與製作工藝,在這短暫的剎那,都在我腦中成形。
我的神經驅使肢體進行躲避,腎上腺素能使我更加靈敏,但遠不能達到我大腦運轉的要求,於是一種更具破壞力與效果的分泌液油然而生,我的肌肉霎時反應過來,輕描淡寫的躲開了這時速高達四馬赫以上的子彈。
其實,以上所述只不過是我的理論推測。我不確定我的大腦能否承受這樣高速的運算,我的軀體能否承受如此極端的化學成分。但見到母蟲的動作之後,我的理論漸漸完善,我知道這麼做是有可能實現的。
只要我去嘗試,循序漸進,試探極限,尋找規律,總結經驗,我能夠如同洪水先民一樣將對時間的感知放慢百倍。
.....
母蟲如碾碎螞蟻般殺死了立夫倫特,瑪格麗特與笛莎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她們惶恐的望着這位不可一世的吸血鬼在頃刻間被捏成了肉泥。而整個過程清晰明瞭,像是自然規律般天經地義。
她們反而沒看清立夫倫特做了些什麼,他也許使用了天堂神速,加上惡魔般的速度,他在那一瞬間快的不可思議。可在羲太神的軀體面前,他甚至都沒來得及意識到自己的弱小。
母蟲似乎認爲立夫倫特的屍體實在討厭,它飛起一腳,將殘骸踢上了天,強烈的衝擊波在半空中將屍體毀滅的一乾二淨,化作了無數細微的顆粒,散佈在洞穴周圍。
笛莎咬咬牙,全速用魔血治癒自己,瑪格麗特見狀,想要走近替她療傷,笛莎急忙說:“不要輕舉妄動!千萬不要使用訓誡之力!不然母蟲會對你下手的!”
她曾經與海爾辛面對過母蟲的力量,它對他們兩人手下留情,卻輕易將淺螳和遊鯉轉化爲奴隸,也許只要不讓它感受到威脅,它也懶得對他們動手。
瑪格麗特輕聲說:“你沒事吧,笛莎血親?”
笛莎連忙說:“並不是致命傷,斷了條胳膊,我的魔血足以治癒傷勢。你呢?”
瑪格麗特的心臟破了個口子,令她渾身麻痹,但並不影響她用魔血恢復傷口,她體內的魔血如果妥善使用,專注於自我治療,能夠比尋常血族有效三倍。她說:“我也是,並不致命。”
雙竹緊緊貼住山壁,瞪大眼睛,望着母蟲,周圍的紫藤鍾巨蟲似乎也感受到了母蟲的威脅,它們緩緩飄動,遠遠躲開母蟲。
母蟲朝笛莎走來,在她腦袋上撫摸了一把,笛莎感覺它在說:“懂得蛇奇語的吸血鬼?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你爲什麼闖入我的宮殿?”
笛莎說:“我是通過蟲洞來的。”
母蟲朝瑪格麗特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憤怒,它說:“不會蛇奇語的吸血鬼?但不要緊,我等會兒會將她轉化爲懂得蛇奇語的吸血鬼的。”
笛莎急忙說:“我懇求你饒了她。這不過是一場誤會!我們並沒有惡意!”
瑪格麗特恐懼異常,她抓緊時間,加速治癒傷勢,雖然在母蟲面前,她弱小的不值一提,但她本能的心存希望。
母蟲從笛莎面前離開,站在遠處,擡頭仰望洞頂,似乎在暗自發呆。
雙竹偷偷摸摸的朝山坡上走去,她打算在母蟲察覺到她之前,悄悄舉行儀式,將呑世蛇卵從蟲洞中取出,母蟲根本不會察覺到她的行動。也許它根本就不知道呑世蛇卵的存在。
她沿着山坡一點點向上走,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笛莎與瑪格麗特知道她想做什麼,她們不敢朝雙竹的方向望去,心中存着些許希望,可又想阻止她貿然行動。
母蟲的到來宣告了他們行動的失敗,他們已經無法通過呑世蛇卵來複活海爾辛了,但海爾辛不會馬上死去,他們可以想別的辦法。
雙竹屏住呼吸,來到上坡頂上,那兒果然有一個矮小的祭祀臺,雙竹將手掌擺在祭祀臺上,在心底默默唸着蛇奇語的咒語,那是唯有羲太才懂得的語法,它將召喚出蟲洞,而聖物就在那蟲洞裡面。
突然,母蟲身形一晃,笛莎見到它輕飄飄的躍上半空,來到雙竹身邊,它彷彿超越了時空,能夠四處瞬間移動一般。
雙竹嚇了一跳,咒語紊亂,儀式中斷,母蟲望着她,在她腦海中說:“這是我第二次遇見你,凡人。我已經對你展現了慈悲,一個精通蛇奇語的凡人,我容忍你活下去,但沒想到你居然懂得羲太的咒語。”
雙竹顫聲說:“我....我並沒有惡意,我只是想救我的朋友。”
母蟲說:“你想要取得呑世蛇卵?”
雙竹驚慌失措,想:“它知道了我的目的,糟了,它打算怎麼做?”
母蟲突然退開幾步,它做了個繼續的手勢,在她身後坐了下來,靜了片刻,腦袋一歪,似乎打起盹來。
雙竹莫名其妙的盯着它看了一會兒,又朝笛莎與瑪格麗特那邊望了望,她們兩人都拼命搖頭,示意她快點逃跑,但雙竹鼓足勇氣,心想:“也許母蟲很好說話呢?它看起來並不兇惡。”
她繼續之前中斷的咒語,將手掌放在祭祀臺上,凝聚精神,剎那間,她感到自己正在被吸入一個龐大的虛空中。那虛空連接入她的心靈,她腦海中呈現出一片彷彿白蛇般密集的銀河。
銀河的每一顆星球都象徵着龐大的世界,每一個世界都暗藏着無窮的隱秘。某個偉大的生靈充斥着整個虛空,它的存在感清晰明確,可又隱約難辨。雙竹能感到,它在每一顆星球上都留有足跡,它在尋找着某個秘密,或者說,它藉助尋找的過程,在思索自身的靈魂的本質。
笛莎覺得自己的大腦幾乎快要炸開了,但不知從何處涌來一股力量,她頓時找到了支撐點。她覺得手掌中突然出現了一件事物,溫暖而充滿魔力,這讓她驚喜的叫出聲來。
她喊道:“我找到它啦!”
她手中握着一個鴕鳥蛋大小的橢圓形光球,其中能聽見心跳聲,伴隨着心跳的節奏,它其中隱現着一條小蛇的影子。
她喜極而泣,心想:“就是它,呑世蛇卵!”
她正想走下山坡的時候,突然間,呑世蛇卵從她手中消失,到了母蟲的手上。
驀然,一股令人心膽俱裂的恐懼感從母蟲身上散發出來,它的雙眼變得血紅,白色的軀體上肌肉膨脹,它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它的心聲卻遍佈整個空曠的洞穴。
它的意識用蛇奇語喊道:“終於....終於得手了!我終於得到了呑世蛇卵!漫長的等待!哈哈,哈哈!”
它很快冷靜下來,但此時它身上那溫柔優雅的氣質已經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可置疑的兇殘氣息。
它突然出現在淺螳身邊,在他身上一碰,淺螳瞬間化作了煙塵,地面悄無聲息的瓦解,裂開一個大洞,像是淺螳的墓穴。
緊接着,它又來到帕斯卡爾身旁,如法炮製,令帕斯卡爾灰飛煙滅。
殺死兩人之後,它抱着肚子,瘋狂的顫動着身子,瞧模樣,它高興地神魂顛倒,似乎在狂喜的大笑。
笛莎搖晃着站起,她憤怒而哀傷,驚懼而絕望,但她依舊冷靜,知道母蟲想要率先殺死所有無法動彈的人。
她竭力朝海爾辛的方向跑去,可她剛剛邁步,母蟲已經來到海爾辛身邊,它朝海爾辛望了一眼,似乎覺得這人有些古怪,這短暫的好奇並沒有令它改變主意。
它的手指朝海爾辛的腦袋上點去。
它的動作非常快,快到笛莎連張嘴呼喊都來不及。
但就在那個剎那,笛莎與瑪格麗特同時望見:母蟲身旁的空氣突然出現蟲洞的徵兆,一道黑色的影子從異空間中鑽了出來。
他左手握住母蟲的手指,右手抽出一柄長長的影刃,在母蟲胳膊上留下一道口子,母蟲身軀巨震,伸手朝黑影的腦袋抓去,但黑影驟然消失,又在母蟲身後出現,他飛起一腿,踢中母蟲腹部,母蟲朝後倒飛出去,但在半空之中,它止住後退的趨勢,慢慢落在地上,以憎惡兇殘的目光,瞪視着這黑色的人影。
轉瞬即逝的時間,笛莎的喊聲尚未發出,黑色的惡魔與白色的母蟲短暫而又驚心動魄的交手,黑色惡魔將呑世蛇卵搶在手中,母蟲雖然吃了虧,但卻激發了它強烈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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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格麗特哆哆嗦嗦,瞬間想起了面具所說的話,她喃喃說:“魔神啊,魔神,真的是你嗎?”
她快速翻出墨慈教會的護身符。
護身符正散發出無比明亮的光芒。
於是她虔誠的將護身符捏在手上。
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