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深夜入大內見駕,實在有點麻煩,此時當真是夜長夢多,所以,兩個冉笑塵索性星夜動身,分頭行動,一夜之間,便把榜上有名的官員,全都從被窩裡拎了出來。雖然一切似乎水到渠成,可是,卻似乎太過容易,容易到押了人進宮見駕,仍是有一點兒不確定。
退了朝遞了令牌,立刻傳見,衣上雲看殿中侍候的,已經又換了一些陌生的面孔,心中微微疑惑,又在那些人身上,補了幾個穴道,一行人這才絡繹進了殿中。
這卻是青弦第一次進到真正的皇宮,雖然緊張,仍是悄悄擡了眼,四處打量,進到內殿,略一擡頭,訝然了一下,寶座上,是一張燕雲開的臉,雖然高高在上,遙遙看去,卻是一模一樣。觸到她的目光,便挑眉一笑,這一笑,也是極爲熟悉。
青弦正訝然之間,衣上雲已經踏上一步,訝道:“皇
青弦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寶座之下,居然還有一個人,居然也跟燕雲開長的肖似,只是神情沉靜,波瀾不驚,雖然不能動,卻對衣上雲微微含笑,帶着一絲使人寧定的味道。
青弦心裡一驚,急擡眼去看,寶座上的人已經微笑起來,笑道:“弦兒,連我也認不出了?”
衣上雲走到皇上面前,輕輕釦向他的脈門,覺他似乎是被點了穴道,卻怕有甚麼詭計,不敢強自運力衝開。燕雲開高坐在上,只是微笑。目光從座下冉笑塵、風前舞、衣上雲、燕雙飛、管青弦五人身上細細掠過,笑道:“幾位。好久不見!”
衆皆不答,燕雲開微笑,悠然道:“我不是不知道你們想幹什麼,我也不是沒機會阻止你們,只不過。我忽然有些厭了,所以,由得你們去折騰好了……你們當是擒了我的人,便能動我了?”他緩緩的笑起來,略略俯身向前,續道:“我只是想告訴你們。縱然你們把所有人都握在掌中,我仍然可以輕而易舉地拿到天下,我不但可以披件龍袍便取而代之。又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而且。只要我手指一動,他便從此是個傀儡。坐在寶座上,卻再無樂趣……”
他把身上的龍袍脫下來。挑到指尖,笑道:“當我真地稀罕這龍袍麼?我不過是拿來玩玩罷了!”
那坐在椅中的皇上,一直擡了眸子看他,眸中帶着寬容,竟無絲毫火氣,燕雲開從座上下來,把龍袍擲到他身上,笑道:“也只有你,拿這個當寶貝罷了!”
燕雙飛站在一旁,插口笑道:“你不稀罕,只不過因爲這天下不是你地,這龍袍也不是你的,你縱是明搶,也不過是沾沾身,過過癮罷了!”
燕雲開冷笑一聲。回頭道:“你怕我動手太慢麼?冉笑塵!燕雙飛!衣上雲。風前舞!燕雲開豈是可欺之人?你們今日。難道還想保住性命不成?”
燕雙飛笑道:“若是皇上不允。你只怕連這殿也進不來吧?以仁德之名享譽天下地燕四王。難道還能撕破臉打進殿來不成?得聖命覲見。跪拜起身便翻臉不認人。這種恩將仇報地事兒。是四王爺地慣技罷是寒意。冷笑道:“無怪你這般有恃無恐。你當燕雲開孤掌難鳴。便要束手就擒不成?你當區區一個噬心蠱。便能打敗燕雲開不成?”他刷地一聲掀開了椅邊地盒子。笑道:“聽說你們練了一個劍陣。今天倒要試試!”
一邊說着。手指連彈。盒中長劍。便被一一彈出。分別飛向各人。連彈了三把。卻又握住那劍。走上幾步。捏了劍尖。將劍柄直遞到青弦手中。微笑道:“弦兒。你離地遠些。免得我收手不及。誤傷了你……”
青弦一怔。他已經把那劍直遞了過來。青弦只得接了。衣上雲隨手彈了彈那劍。笑道:“既然王爺有興。那便試走幾招。只不過。這殿中有些施展不開。”
燕雲開冷笑道:“我早命人空出了殿後……你不過是想把我從我皇兄身邊支開罷了!”一邊說着。當先而行。推開殿門。折身跳下殿階。燕雲開隨即跳下。冉笑塵緩緩地走到皇上身後。伸手輕輕搭了他脈。緩緩以內力推動。
實則燕雲開若論真實功夫。與衣上雲本在伯仲之間。當日在那山谷中已經劇鬥一場。兩人心中也是心知肚明。所以燕雲開一出手。便已經運起了蠱毒之力。面色緩緩泛紫。眸中也升起了紫鬱郁地光芒。可是看起來神志仍是清醒。招招俱是殺手。
燕雙飛看的惱火起來,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一個燕雲開,能不能鬥地過天下!”一邊說着,便跳下陣去,青弦與風前舞也隨即躍下。
其實衣上雲此時並未露敗象,看燕雲開神色有異,也頗不欲青弦出手。可是既然三人已經入陣,也只得按招做勢,四人已經習練數次,劍勢一合,互爲照應,燕雲開頓時有些顧此失彼,雖然他力道極大,一旦觸及,便被他力道盪開,可是其它人劍招相連,立刻便爲填補,堪堪鬥了幾十招,已經迭遇險招,忽聽有人朗聲道:“停了手罷!”
這卻是青弦第一次聽到皇上開口,他們兄弟,不但面貌像,而且聲音也極像,可是不知爲何,入耳卻是這般不同,好像燕雲開是一個任性妄爲的意氣少年,而皇上,卻是一個看盡風雲的智者,不似兄長,倒似慈父,簡簡單單地一句話,透着淡然,透着寬容,卻是無法違逆。
四人不約而同的收了劍,齊向後躍去,燕雲開緩緩地轉了身。遙遙看着他地皇兄,他正穿着那身龍袍下地柔軟衣衫。負手站在階前,微微凝了眉看他。帶着那份掩不住地君臨天下地氣度。眸光居然甚是溫和,海一般包羅萬象地溫和。
燕雲開緩緩的走上去,一直走到隔了三級臺階,才慢慢停住,皇上輕聲道:“雲開。別打了,你不累麼?你辭官吧!看這天下,喜歡哪兒,便去哪兒走走……失卻手足不祥,朕不想殺你。”
燕雲開冷笑,有滿腔言辭要吐。偏是一句也說不出,只是連連冷笑,卻終於在那溫暖的眸光下失聲。他頭也不回的指指階下,道:“好啊。你把那個女子指婚給我,我立刻辭官。”
皇上訝然。看了下面一眼,衣上雲正扶着青弦的手臂。相依相偎,燕雲開一言出口,兩人地目光卻殊無驚惶,只是淡淡擡起了眼睛,皇上搖頭道:“雲開,這不成。”
燕雲開挑了眉,冷笑道:“怎麼?衣上雲被我這四王爺還重要麼?”
皇上微微笑出來,走下兩階,拍拍他肩,道:“雲開,你是朕的兄弟,朕若能做主,自然會盡全力如你所願,只可惜朕畢竟不是神仙,這位姑娘的主,只怕任何人都做不了罷!”一邊說着,便緩步走了下來,笑道:“幾位辛苦了,朕這兒有熱茶好酒,不如來殿
冉笑塵一言不發的跟了上去,燕雙飛心有不甘,隨着皇上走了幾步,咬着牙回過頭來,燕雲開正站在階上,有些茫然的看着幾人的背影。
苦心孤詣這麼多年,這,這是怎麼了?不是應該千刀萬剮麼,不是應該劍拔弩張麼?一生永遠是焦點,卻在這樣地情形下,莫名的被撇在了每個人的身後。每個人,竟都給了他一個回眸,燕雙飛地眸中,俱是恨意,冉笑塵的眸中,俱是無奈,風前舞地眸中,俱是關切,衣上雲的眸中,竟似溫暖……她,她地眸中……卻似有一絲憐惜……憐惜什麼?憐惜我這十幾年枉費的辛苦?憐惜我此刻獨立金殿地孤獨?憐惜我唯愛一人,卻永永遠遠得不到的傷懷……
金殿一別,燕雲開自此再無音訊,皇上無奈,在金殿上頒下令喻,賜了他一個四海閒人的虛名,他也全無反應。風前舞去過風月樓數次,卻仍是沒有見到何玉,四王府中戒備森嚴,若不想強闖,卻是不得其門而入。
此事難道便要這樣了了?最不甘的卻是燕雙飛,其它人,雖不必欲其死,也不能不忐忑。燕雙飛想要夜探四王府,冉笑塵卻堅持還要等待,意見相左,爭執不下,直到何玉親自造訪。
最先迎出的是風前舞,他問:“步輕塵?”
何玉一笑,眉角帶着謙卑的紋理,“風先生,步輕塵早已經死了,你若仁慈,丟開不理,只怕何玉,倒還能多活幾言,是個恥辱,而步輕塵對於此時的何玉,卻是個笑話,一生,卻是前世今生兩個轉折,有些事情,本不必太明白……風前舞默然,退了下去,何玉便向餘人躬身:“王爺請幾位到府上小聚。”
四王府,是一如既往的雕樑畫棟,卻不知爲何,竟帶了一份蕭瑟,何玉一直把諸人帶到正殿之前,燕雲開卻始終並未露面。
何玉向殿中微微示意,幾人站在窗邊,向內一張,俱是訝然,這不大的廳堂中,處處明黃流麗,金碧輝煌,美倫美奐,正中寶座高踞,鋪着明黃的錦毯,居然是一派朝堂氣象。燕雲開正足飾珠璣,腰金佩玉,龍袍加身,坐在椅中,神色卻是淡然,似乎若有所思,全然提不起興致。
何玉卻已經跪了下來,對青弦叩了兩下首,卻不發一言,青弦礙於風前舞,不便受他之禮,急側身避了開去,何玉神色極是慘然,緩緩的道:“我用攝魂術,臆造了一個帝王夢給他,可是,卻造不出一個他這般刻骨銘心的管青弦,弦姑娘,公子一生別無所求。不過一則天下,二便是姑娘。現下他已經一敗塗地,求姑娘給他片刻的圓滿罷!”
青弦訝然。一時竟不知要如何回答,風前舞卻走了過來,便要施禮,青弦又是無奈,又是着急。只得扶住,叫:“大哥!”
風前舞輕聲道:“弦兒,我知道你爲難……可是,既然已經如此,便算是一個夢,也送他一個美夢罷。風前舞感激不盡……”
雖然不願,卻也不願違逆風前舞的意思,瞥了衣上雲一眼。他早側過身去,青弦點頭道:“我去便是。”
何玉一喜。立刻着人捧上一套衣飾,金銀精繡。飛鸞翔鳳,極是彰彩華貴。青弦進偏廳換了。看鏡中人眸清如水,雖在這般盛妝打扮之下,卻仍神清骨秀,絲毫不顯雍容,實在有些好笑,用了幾年來求穿越,求三千寵愛在一身,求這個鳳冠霞帔地皇后夢,卻不想居然是在如此詭異的情形之下穿着……世間繁華不過是夢罷了,只有身邊地人,纔是真實……
她坦然的邁進了大廳,觸目是滿眼地明黃,竟有幾分沒來由的暈眩。燕雲開立刻擡起頭來,星眸一亮,笑道:“弦兒!”
她一時不知要如何稱呼,也不知要怎樣自稱,只能微笑而已,燕雲開已經迎了下來,挽了她手,笑道:“我的弦兒永遠是這麼美。”
她有一點兒彆扭,卻只能任他牽了她的手,一直拉到寶座上坐了,一邊笑道:“弦兒可想我了沒有?”見她不答,笑吟吟的貼過來,咬一下她地耳垂,笑道:“弦兒?”
她不自在的避開,有點無奈,答道:“想了。”
他顯然歡喜,笑道:“這個問題,我常常問弦兒,卻第一次得到我想要的回答。”
她聽他聲音清朗,言笑炎炎,微覺有異,悄悄擡了眸看他,他的眸子竟是清澄明澈,眸中俱是溫柔,她不由微怔,細細去看他的眸底,燕雲開便笑出來,伸手把她攬進懷中,笑道:“弦兒看什麼?”
她略略遲疑,緩緩的道:“沒什麼……”
他微笑,吻一下她地發,輕聲道:“傻弦兒,善良的小丫頭,倔強的小丫頭……”
她終於還是側了臉看他,試探地叫:“燕雲開?”
燕雲開一笑,續道:“聰明的小丫頭……”他仍是擁緊她,微笑道:“有什麼攝魂術能迷惑燕雲開?可是,在假地朝堂中,能抱到真的弦兒,我也於願已足……只是弦兒要地三千寵愛在一身,我卻給不起
她有點微惱,卻又有些不忍,想要伸手把他推開,有溫熱的液體從指尖流過,她大吃了一驚,急返身扶住他肩,他不知何時,竟從她袖中抽過了那玉劍,回手刺進了自己地身體。
她只覺驚心動魄,正要張口,他卻一把挽住,求懇似的笑:“別叫他們,我不想讓人人都看到一個失敗的燕雲開……好弦兒,你可知我求這劍時,在劍上刻了四個字……就是……”他搖搖頭,不再說下去,含笑吻吻她的手指,輕聲道:“好弦兒,許我個來世罷……”
她的淚滑下來,滴落到他俊美的面容上,與他痛極的汗水融在一起,她只覺慘烈,柔聲道:“你這又何必,你還有整個天下的精彩,何必定要拘泥於已經失去的東西……”
他搖頭,帶一絲孩子般的固執,一隻手緊緊的握着她的手,卻終於無力,緩緩……緩緩……緩緩的鬆開了手指……劍鋒被血浸過,緩緩的浮現出淺細的字跡,一字一字“擁弦天下”他要的,弦,天下……得不到,便是死……燕四王,任性了一輩子,連死,都死的這般任性。
有人抱緊了她的肩頭,扶她站了起來,她回身投進他的懷中,攬緊他的頭頸,燕雙飛愕然,卻咬着牙抽了劍,何玉與風前舞一起去攔,他卻似瘋癲,終於還是在燕雲開的屍身之下又刺過一劍,擲了劍,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卻又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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