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心默然,許久,方道:“姑娘,你不過是要逼我現身,我已經出來了,你要怎麼樣?”
青弦的手有些抑不住的抖,緊緊的捏了玉劍,緩緩的道:“管青弦來此,藍鳳蝶出逃,葉非花欲李代桃僵,這些,是你告的密麼?”
梅心只一笑,青弦便續道:“我師父呢?展逸飛?風前舞?還有小虎,全是你,是不是?”
梅心溫言道:“大家各爲其主。”明明身量甚小,言辭間卻鎮定的像個老江湖。
青弦心裡一顫,站起身來,像陳述一個事實,緩緩的道:“我要殺你,不然,你殺我也成。”
梅心笑道:“其實我若是不承認,你心裡再認定是我,也仍是下不了手。可是你既然想的到,我便認了,也沒什麼。我不會殺你,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還不是一樣?”
青弦的手縮進袖中,捏緊了那劍柄,緩緩的道:“你不殺我,我卻要殺你!”
梅心微曬,懶懶的似乎愛理不理,道:“姑娘,再要鬧,可就趕不及迴風月樓,毒發起來,可是姑娘自己受罪……”
話音未落,她的玉劍已經自袖底滑出,本是溫潤的玉,因了她心底的殺氣,竟是寒氣侵人,梅心略略側身,行若無事的避開,卻不防那劍至中途,竟是改向,自旁倒掠過來,梅心這一避,竟似乎把身體送到了劍下,微訝之下,只得急彈身縱了開來。
這卻是第一次當真與人爭鬥。面前身量小小,面孔俊美,原本下不去手,可是這一動上手,似乎把這此日子中忍辱負重的所有怨懟俱都宣泄開來,雖然內力並未恢復,可是劍法精奇。招數特異,加之搶了先機,一時間,梅心竟被她逼的手忙腳亂。
十數招過後,她本不會戰中換氣,加上方纔游水太久。略覺氣喘,梅心輕嘯一聲,分了一指,輕輕巧巧的彈向劍鋒,青弦只覺手腕劇震,玉劍立刻脫手飛出,一驚之下,立刻手掌一提,分擊出來。
梅心倒喝了聲採。老氣橫秋地笑道:“姑娘心思當真靈巧。變招快捷。遇驚不亂。若是當真在這武學一道上用了心。必有所成。”一邊說着。手掌已經迎了上來。仍是以力取勝。將她手掌擊回。
那玉劍彈出。卻不聞落地之聲。梅心一招擊出。立覺不對。撤步回身。側方也是小小人影。白衣如雪。輕嘯一聲。把玉劍擲回青弦手中。自身後抽了長劍。直撲過去。攻勢竟極凌厲。
青弦失聲道:“如花!”如花不答。左掌右劍。進退有度。
梅心笑道:“連風先生也驚動了麼?”一邊說着。隨手抵擋。兩人這一動上手。青弦竟是眼花繚亂。夜色原本昏暗。兩人俱都瘦小。卻以快打快。瞧上去。如花居然未落下風。
再斗數招。梅心笑道:“風先生果然藝兼兩門。深藏不露。”雖然語似嘰嘲。卻仍不敢失了禮數。
青弦聽他聲音悠然。顯然未用全力。有些心急。踏上半步。想要幫忙。卻是插不上手。正自焦急。身後衣袂帶風。又有人急撲過來。叫道:“管少!”
青弦急伸手承住,羅襪摸了摸她的手腳腰肢,喜道:“還好管少你沒事,別怕,我師父馬上就要來了。”一邊說着,回頭看了看場中,笑道:“梅心,真的是你,你裝的還真像。”
說完這句,轉頭又對青弦道:“管少,你要走離風月樓,怎麼不約着羅襪?羅襪說了生生世世保護管少的,管少忘記了麼?”
青弦還未及回答,羅襪早又回身去注目如花,看了幾眼,道:“師兄,我來幫你!”如花剛抗議了半聲,羅襪已經撲了上去。
兩人武功本出一出,素日又是拆招拆慣了的,如花一向刻苦,羅襪雖不甚用心,卻天生心性靈巧,如花主攻,羅襪抽隙側擊,兩人招數相輔相成,密集如網,梅心竟左支右絀,節節後退。
青弦又是緊張,又是擔心,緊緊地盯着場中,忽聽身畔有人輕咳一聲,轉頭時茜衫飄拂,風前舞終於也趕到了,不知爲何,竟是落在兩徒之後。青弦又是慚愧又是欣喜,輕聲道:“風兄!”
風前舞向她點頭,雖然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那眸中的溫暖卻如春風拂面,他隨即注目場中,青弦看他不動,有點發急,想要說話,又怕不妥。風前舞似乎瞭然她的所思所想,輕聲笑道:“梅心所長本是輕功,不擅對面比拼,不必幫忙,小徒也不至落敗,只是要提防他逃。”
說話間,梅心仍是節節敗退,風前舞只是微笑,不緊不慢的跟着,梅心也早看到了風前舞在外掠陣,似乎急燥,忽然單手一引,以如花的劍格開了羅襪地劍,借隙騰身而起,快的身化幻影,如煙似霧。
青弦剛輕呼一聲,飛身彈起,卻聽身邊嚓嚓數聲,似有暗器之物飛出,腳下只起了半尺,便被風前舞拉了回來,風前舞單手連彈,阻住了梅心向上的勢頭,梅心吊起的一口氣息在空中用盡,只得一錯身倒翻下來。他身量極輕,輕功也是極好,只是在陣仗中騰身,一則須分神防備,二則無從借力,本就無法全力施爲,加上暗器總比身體要快,接連幾次,竟是無功。
梅心退了幾步,只是閃避,不再還手,一邊沉聲道:“風先生。”
風前舞溫言道:“請講。”梅心緩緩的道:“我是四王座下暗線,你若是殺我,便是與四王決裂,風先生,請三思。”
風前舞溫言道:“雲開本已經與天下人決裂,又豈是風前舞一個?我不會殺你,但是,也不會讓你再潛進風月樓傳甚麼訊息。”一邊輕喝道:“如花、羅襪,住手!”
如花立刻應命後退,羅襪一劍遞出,假做收勢不及,仍舊飛快的刺下,刺了個空,只得也收了,腳步輕輕的退開,梅心緩步走上前來,竟是氣度雍容,風前舞溫言道:“姑娘,你說這個人,要如何處理?”
青弦道:“我要……”脫口便要說出殺字,卻終究說不出口,抑了許久,才道:“青弦不知,請教風兄,該當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