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令狐儼是誤會了,常相逢無奈笑道,“你想什麼呢,我沒有退出的意思,可是我不想太累了,以現在水席樓的客流量,我一個人也漸漸忙不過來了,鎖住跟明珠還太小,所以我纔想着先提兩個二竈上來,現有哪,你就打算開這麼一家水席樓?我可是想東南四北開四間呢!到那個時候,難道要把我撕開啊?”
這丫頭,好好的話到她嘴裡都說的這麼不雅相,不過常相逢躊躇滿志的樣子卻叫令狐儼安心不少,“這樣的話,是該選幾個二竈出來,你看中了誰,自己選就行了,水席樓裡用的人,都可靠的很。”
“嗯,簡直太可靠了,所以我不是找你來了麼?”常相逢沉重的點點頭,將自己在齊勝元跟董時照那裡碰釘子的事兒跟令狐儼講了一遍,“這不,我估計要向叫他們同意跟我學,還要你這個大東家發話,我就奇怪了,你管着那麼大個攤子,不說日理萬機也應該運籌帷幄吧?怎麼連種小事兒都要你出面啊?”
這不是你找我的嘛,現在居然又倒打一靶,令狐儼沒心情跟常相逢扯閒篇兒,“不過你既傳他們手藝,徒弟還是要收的,這樣一來,凡是從咱們水席樓出去的,都是你常相逢的徒弟,他們做出的水席纔是最正宗的,而且一人爲師終身爲父,有這些徒弟孝敬你,以後你在這一行也有了一席之地。”
“好吧,我明白了,”雖然不太願意讓二三十歲的大男們管自己叫師傅,可是令狐儼的話卻沒有錯,“你們令狐家的廚師除了外請的大廚,這些二竈都是哪裡來的?我收他們不會叫人家背叛師門啥的吧?”
見常相逢在廚藝一事上這麼上心,令狐儼心中微動,“這樣吧,你既想開東南西北四間店,我叫胡一先去城西看地方,過了端午節,咱們就把城西的龍宮水席樓給開起來,嗯,我再從別的地方挑幾個過來,你一併教了,也省得再開新店的時候人手不足。”給她找些喜歡的事情做,興許等知道了那個消息的時候,不會那麼的傷心。
反正將洛陽水席推廣出去,讓它再次成爲洛陽的招牌也是常相逢的心願,“那以後每天上午給他們集體開個班兒,一個一羣都是放,我是不是也要辦個什麼技校?就叫新東方?”
“技校是什麼東西?跟青樓-”在一旁侍奉的胡萬話沒說完就被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呃,小的什麼都沒說。”
這古代人的腦洞啊,常相逢搖搖頭,“姐姐教你一個乖,這‘技校’就是學技術的學堂,就想私塾一樣,教人長能耐的,不是妓女們上的私塾!”
“咳,你這個,”胡萬渾說令狐儼已經做好了叫他出去自掌耳光的打算了,可是這常相逢,話一出口更嚇人,“看來吳媽媽這月銀是白拿了。”
“沒白拿,吳媽媽教的好着呢,”常相逢不好意思問令狐儼自己這陣了是不是變漂亮了,可是在吳媽媽隔天一按摩每天一碗補湯,還有什麼香身丸珍珠粉的調理下,常相逢明顯覺得這副身子的水嫩多了,貌似小個頭兒還長了一些,頭髮也比以前黑亮了,“我還準備漲她工錢呢。”
見令狐儼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樣子,常相逢立馬拿出論據來,“前些日子海家來了兩口子,呃,文雅的說法是我外家的表兄表嫂來了,說是海家大老爺買了兩條船要在洛陽開新生意,”常相逢不動聲色的打量着令狐儼,“我表兄表嫂被派來料理這邊的生意,我那個表嫂孃家姓錢,也是書香之家呢,都誇我教養好呢,”說到這裡常相逢衝令狐儼得意的一笑,裝叉雖然她的技能值不太高,但是在吳媽媽言傳身教,不停嘮叨之下,學個小家碧玉目前還是能唬唬人的吧?
“你教養好?常二東家,教養這兩個字怎麼寫?”令狐儼被常相逢給徹底逗樂了,一直以來沉鬱的心情頓時明朗起來,他順手拿着書桌上的湖筆遞到常相逢面前,示意她寫給自己看。
這傢伙,居然取笑自己,“教養也講外在跟內在好不好?我外在的欠缺一些,內在還是很有自信的行不行?這世上有個詞叫‘真善美’,你覺得我當不起這三個字?”
被令狐儼毫不客氣的譏笑,常相逢頗爲不服,可是想想自己畢竟自由自在長了快三十年,不免又有些心虛,“我真的沒有一點長進都沒有?我每天上午可是跟着吳媽媽學一個半時辰的規矩纔到樓裡去的。”
一身淺綠薄緞比甲的常相逢如一株小小的青苗可憐兮兮的望着自己,杏眼裡滿滿的都是渴望之情,令狐儼從來沒有見過她對自己這麼不自信過,“也不是,你跟以前其實已經挺不一樣的了,我遠遠的看過你幾次,挺好的,只是跟我認識久了,隨意了些,”令狐儼忽然發現自己也有詞窮的一天,一時找不到更有說服力的詞彙,“嗐,你不是說什麼真善美嘛,你就是那樣的,你想怎麼來就怎麼來吧!”
這不是變相告訴自己她根本沒有什麼進步嘛?想怎麼來就怎麼來,前些日子還跟她說如何改換身份拉近跟明奕的距離,現在又這麼說,常相逢氣悶的垂下頭,“我原以爲好好跟着吳媽媽學,再認下海家這門親戚,跟你一起多開幾家水席樓,就能不叫明奕那麼爲難了。”
“既然你們都爲難,還不如-”如果常相逢早生退意,待她知道明奕將被賜婚的那一天,心痛許會少一些。
“不如什麼?不如跟明奕分開?憑什麼?”常相逢控制不住鼻子一酸,她已經很努力了,可是那道鴻溝還是越不過去麼?“我不能信明奕一次?他現在是探花了,如果再立個功什麼的,明家他說話一點兒都不算數?”這個令狐儼最討厭的一點,就是成天拔她氣門芯兒,鼓勵的話一句沒有。
她從來沒有圖過明傢什麼,當初下決心迎難而上,不過是感於明奕對她的一片赤誠之心,他說喜歡她,想和她在一起,她便選擇了相信他,她天生是簡直直接的性格,也想給自己一份簡單直接的愛情,難道這些都錯了?
曾經黑白分明的雙眸因爲自己的一句話瞬間佈滿了陰雲,令狐儼將到了嘴邊的真相又吞回了肚裡,他是明奕的表哥,有什麼立場跟一個姑娘家說這些呢?
得了令狐儼的話,這次齊勝元跟董時照再也沒有推辭,而是跟令狐儼又送來的幾個二竈一起歡歡喜喜給常相逢磕了頭,正式拜常相逢爲師,跟她學習水席的做法。
看着忽然冒出來的七八個師兄,鎖住跟馬少強只有唯唯的退後,可是小姑娘古明珠就不樂意了,這算什麼事兒,自己明明是大師姐的,現在好了,上頭的師兄有好幾個自己都要叫叔叔了,“師傅,這是怎麼回事?您怎麼收了這麼多徒弟?還是這麼老的?”
“你多了這麼多師兄不好麼?他們在這行做了這麼些年,哪個手裡沒有幾樣絕活兒?你以後想學什麼了,多叫幾聲師兄說不定就教給你了,”乍一多了這麼一羣比自己年齡還大的“徒弟”常相逢也挺不適應的,不過她現在是長輩了,自然要端出長輩的架子來,“耐心”的開解古明珠,“再說了,以前你叫叔叔的人,現在你叫師兄,多佔便宜,這會兒只怕你爹也偷着樂呢。”
被常相逢這麼一勸,古明珠就開心了,可是另一重擔心又涌了上來,“可我們跟幾位師兄差太遠了,你都教他們上竈了,可我們-”還在練刀功。
“你們都給你進來,”常相逢撇了一眼縮在門外的鎖住跟馬少強,“那幾位師兄練刀功的時候,你們這三小隻還沒有出生呢,跟大人們比什麼?你們要比,也要想着,當初幾位師兄是怎麼練習的,你們要比他們當年更用功,這樣才能等你們到了他們這個年歲的時候比他們現在強!再說了,”常相逢關上門壓低聲音道,“他們有基礎了學的快是不錯,可是一學成,就要被分到別的店裡去了,還是咱們四個在一起啊,誰能比你們三個跟我親?”
那倒是,聽常相逢說跟他們最親,三個小孩兒眼睛都亮了,一個個都拍胸脯表示一定好好學廚力爭給常相逢爭光,不叫幾位師兄小瞧了去。
“唉,沒想到教個廚藝,還外帶做思想工作,”看着幾個小傢伙開開心心的離開,常相逢鬆了口氣。
“平安?你怎麼來了?呃,是明奕回來?”常相逢看着活生生站在眼前的平安,真是又驚又喜,急忙往門外探道,“他人呢?先回家去了?”
“給常姑娘見禮了,我家大公子估摸着這會兒頂多到了白馬寺,他叫小的先回來給家裡報信兒,這不,小的從府裡出來,就到這兒來了,”平安抹抹頭上的汗給常相逢施禮,“公子說只怕今天他抽不出空過來看你,不過明天一準來。”
明奕這回也算是衣錦還鄉了,只怕跟家裡的親人有許多的話要講,常相逢點點頭回身叫明珠給平安倒了杯茶,“你也跑累了,先好好歇歇。”
“不了,小的還趕着回去呢,只怕老太太還要找小的回話,”因爲知道常相逢是明奕心心念念惦記着的人,平安特意偷空出來給她送信兒,“小的知道姑娘還有許多話問小的,可是今天實在是不能呆了,我家公子一切都好,還當了三品的遊擊,入選了東宮呢,以後常姑娘就等着跟我家公子享受榮華富貴吧。”
自己何曾想過靠着明奕享什麼榮華富貴?常相逢不由失笑,“我知道了,你快走吧,我也趕着上竈呢,你跟他說我每天都在水席樓,叫明天到這裡來嚐嚐我的拿手菜!”
明奕最終並沒有如約出現在水席樓,這次跟他一同回洛陽的,除了母親譚氏,還有方尚書的孫子方顯揚和出自南陽明氏的另一位族叔明微達,方顯揚是替他的祖父來給嵩山書院的譚山長請安的,順便在書院裡讀上一年的書,而明微達過來的用意十分明確,他是在餘氏跟明世達夜談這後,明世達特意派他過來的。
明微達過來的理由很充足,洛陽明家已經沒有了可以出來撐場面交際應酬的男人了,而明奕年紀還小,又未成婚,明微達特意過來給明家幫忙的,等明奕奉着父母回京城的時候,他也好幫着打點操持,其實真正的用意,已經體現了出來,明奕十日之內,都沒有找到偷跑到水席樓的法子。
無奈之下,明奕只得叫平安去給令狐儼送信,得了令狐儼的邀請,纔算是擺脫了明微達的陪伴,帶了吉祥平安還有明世達送的另兩個長隨,到了金谷園令狐府上。
“表哥,你請相逢過來了麼?”拜見過百氏跟王氏,明奕急匆匆的往令狐儼的書房趕,可是看到的卻是空空的屋子,“我不是叫你把相逢帶過來嗎?”
“帶過來?爲什麼?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我帶她來見你?”令狐儼看着對自己將來茫然無知的明奕,心裡來氣,冷冷道。
明奕詫異的看着令狐儼,自己跟常相逢的關係他是最清楚的,怎麼半年沒見,就變了臉,“我這幾日太忙,一直抽不開身,實在沒辦法,纔想着借你之便跟相逢見一面的,”說到這兒明奕眉頭微皺,“頭幾天我還沒感覺,後來發現,七叔好像是在看着我,家裡人也是,每天都纏的我抽不出身來,表哥,你說他們是什麼意思?”
“我也想着直接到水席樓找相逢的,可是我這兩天正在跟我娘磨我們的親事呢,若是這個時候大明大放去找她,我娘知道了,又該不高興了,你也知道她的性子了,最是端嚴不過,”明奕搖搖頭,“我叫平安給相逢捎信兒過去,可是她也一直沒有答覆,我心裡很不安,表哥,你跟我說,到底怎麼回事?”
“你覺得靠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就能說服舅母同意你娶個商戶女?”令狐儼並沒有回答明奕的問題,這幾日他一直叫人跟着明奕,已經將明家人的打算看的很明白了,明家跟東甌王已經有了默契,現在明家人就在等那道賜婚的聖旨,而在這件事落定之前,是不會允許明奕這邊出什麼幺蛾子的,這些日子白天明奕被明微達帶着拜見洛陽城裡的大小官員,晚上譚氏跟令狐氏便會將他叫去細說當年,甚至令狐氏連“累”病了的招數都使了出來,爲的不也是安明奕的心?
聽令狐儼問他這個,明奕燦然一笑,“我又不傻,光說服我娘肯定不行,這不明日我就要跟顯揚一起到嵩山書院去嘛,我想跟外祖說一說我跟相逢的事情,最好能請外祖來洛陽一趟,親自見見相逢,再嚐嚐她做的水席,相逢頗有見識,一定能得外祖的喜歡。”
嵩山書院的譚山長確實不一般的迂腐先生,尤其是古稀之後,將書院的一切都交給了兒子小譚山長,行事越發不拘一格。龍宮水席樓新開不久,令狐儼就用一套珍版古籍請得他到了洛陽來親嘗常相逢所制的水席。
譚山長對常相逢每道菜的講究設計也都讚不絕口,尤其是在聽了令狐儼對水席的未來規劃之後,更是親手題了龍宮水席樓的牌匾,如果正掛在壽春前街水席樓的門楣上,如果沒有京城海寧縣主這樁事情,譚山長能點頭,加上常相逢海家表小姐的身份,跟以後令狐儼所有水席樓五成股子的嫁妝,未必就沒有希望嫁給明奕,可是現在-
“聽說方尚書親自給你起了個字,叫鴻遠?”令狐儼有些不忍心看明奕燦爛的笑臉,“看來他對你也是寄於厚望了?”
“談不上什麼厚望,方尚書當年曾在外祖身邊讀過幾年書,我也是沾了他老人家的光了,”明奕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外面的人都看我似乎很風光,可是中探花入東宮,並不是我真的想要的,如果可以選,我寧願被派到軍中效力。”
“這兩年東海不太平,你是想往那邊去吧,”令狐儼道,“東海水師都在東甌王手裡,你若是投在他的麾下,將來不愁沒有仗打,沒有前程掙。”
東甌王?聽到這個名字,明奕如同嚼了枚苦橄欖,苦笑道,“我也真是流年不利,不知道就怎麼招惹到他們家了,先不說我進了東宮能不能請命外調,就算是可以,可東甌王-”
“東甌王怎麼了?”令狐儼眸光微閃,他性子不急,可以聽明奕慢慢說。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美女的又一枚地雷,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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