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些丫鬟都是奴才,在主子眼裡跟一個物件也不差多少,做什麼事也不用顧忌她們,可是在常相逢眼裡,她們是活生生的人,難道要在她們面前繼續做新婚夫妻?而且常相逢到現在也沒有習慣兩人說話,周圍站好幾個觀衆聽衆,可是這古代有錢人的生活習慣他就這樣,你不從都得從,常相逢無奈的看着令狐儼,“我錯了,我承認我錯了,以後我換衣裳的時候你可以隨時過來參觀!”
到底常相逢也比自己小了五六歲,把她逗急了自己也沒多少意思,令狐儼親手捧了杯茶到她面前,“是我太莽撞了,娘子勿怪,以後再也不會了。”他不想就這麼一直跟常相逢做掛命的夫妻,早些親密起來,或許能讓她更早的接受自己,“明天咱們就到明府去,等從明府回來,我帶你到鋪子裡看看?”
“真的?我能到水席樓去看看?”這場婚禮真能過了一個世紀一樣,常相逢格外的想念自己的戰友們,“那明天咱們早些到明家去,坐坐就出來,”這樣她也有足夠的時間待在水席樓裡,“還有,這陣子水席樓的賬你看過沒?少了多少?”
“多了還是少了,明天去看了不就知道了?”令狐儼懶洋洋的起身,“我去更衣,你是過來服侍呢還是叫葛巾她們過來?”
“葛巾,姚黃,”你買了丫鬟在家,不就是伺候你的麼?常相逢白了令狐儼一眼,嘻嘻一笑道。“我不能搶人家的工作不是?再說我也不會,真心服侍不好相公您老人家。”
自己真是白費力氣,令狐儼眸光一黯,也沒再說什麼,直接進了梢間。
令狐儼一回來葛巾就跟着進來準備伺候了,可是卻被白鹿叫了出去,她原想肯定是常相逢這個不要臉的還沒用晚飯呢就開始勾引令狐儼了,可是進來一看,卻看兩人皆是衣冠楚楚,不由愣了一下。
看來自己時不時的“清場”叫這兩個丫鬟給誤會了,常相逢尷尬的輕咳一聲,“你們去服侍公子洗漱吧,”說罷又轉頭吩咐自己的丫鬟傳飯。
“咱們這位奶奶可真難伺候,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咱們也不知道是服侍公子爺呢還是服侍她呢,”一出正屋的大門,姚黃就忍不住發牢騷。
葛巾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抱着令狐儼髒衣物的小丫鬟,笑道,“奶奶是咱們這個院子的主子,咱們可不就是她的奴婢麼?主子怎麼吩咐,就怎麼做好了。”
“我哪有姐姐那麼好的性子?咱們在公子身邊服侍多少年了?她身邊的事咱們可曾插過手?現在可到好了,怎麼做事反而要她教了,”說到這兒姚黃湊到葛巾身邊,小聲道,“那邊逃墨齋從來沒有丫鬟,這邊院子裡我也出不了什麼力,倒不如想想辦法往那邊去了。”
去逃墨齋?葛巾不由駐足,“公子的規矩不許丫鬟們往外院的,你膽子可不真小,”姚黃的表哥是令狐儼身邊最得力的大管事,她這麼說,沒準兒還真能成事,“要說在外書房伺候,最清靜不過,當初公子也是不放心將外書房交給咱們,纔不用丫鬟的,可是現在內院裡人多的插不進手,外院卻沒有個貼身服侍的丫鬟,你又跟着公子這麼些年,忠心最不必考慮-”
真到了逃黑齋,常相逢手再長也伸不到那裡,令狐儼能在長房兩家的打壓中再次翻身,靠的可不是每天呆在內院裡,只怕這幾天過完,他呆在逃墨齋的時候要比在內院長的多。
以前令狐儼不肯叫院子裡任何一個丫鬟服侍,葛巾以爲百氏祖孫頭些年被長房兩兄弟陰怕了,輕易不肯信人。葛巾並不着急,令狐家向來子嗣單薄,葛巾纔不會相信令狐儼的內宅只有一個女人,而做爲服侍令狐儼年頭最久的丫鬟,將來開臉收房當姨娘也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加上葛巾又心懷大志,一心想在令狐儼身邊長長久久的服侍,即使是做個姨娘,也要是令狐儼最信任最安心的那一個,所以她一直謹守本分,從來不越雷池一步,從而也贏得了令狐儼的信任跟看重。
現在令狐儼娶了個市井出身的女人,並且疼愛有加,而常相逢又是個善妒的,這才幾天,已經不怎麼叫她們這幾個原本的老人往屋子裡去了,只怕將來真要開臉收通房,也只會先緊着自己的人,與其想辦法擠了飛雪她們往前湊,倒不如退到逃墨齋反而多了機會。
“也真是難爲你了,咱們這些人註定是不得奶奶眼法的,倒不如去外書房躲躲清靜,也省得公子爺爲咱們這些人煩心,姚黃你要是有法子,可得記得叫上我,咱們做姐妹是一生一世的,”心裡有了主張,葛巾看向姚黃的眼神愈發真切。
“瞧姐姐說的,我當然想跟姐姐一生一世在一起了,不然我會和姐姐商量麼?只是外院雖然雜事少,可也冷清的很,姐姐在芳時院可是掌總的大丫鬟,到那邊,咱們可沒有這麼清省了,”令狐儼的逃墨齋從來不用女人,葛巾跟姚黃想去,都不一定能行的通,不要說再一人帶兩個小丫鬟了。
見姚黃答應了,葛巾心裡暗喜,又道,“我回去也跟我娘說一聲,看看能不能從太太那邊進言,畢竟爺在外院的時候也不短,身邊沒有個人服侍-”
“姐姐說的是,若是太太能開口,就更好了,叫太太跟奶奶說,奶奶還敢不應?而且這也是關心爺的事兒,也能給她博個賢惠的名聲,”姚黃擰眉道,“到時候我再跟我表哥說說咱們兩個在院子裡的難處,叫我哥跟公子爺拐彎提提,只怕兩好合一好,咱們的事兒也就成了,”左右真到挑人去外書房的時候,姚黃也自忖越不過葛巾去,倒不如兩人聯手呢,至於到了外書房,就要各憑本事了,自己可比葛巾小着一歲多呢。
常相逢這邊卻不知道兩個大丫頭的盤算,她現在對着滿桌子的菜餚專心苦吃,冷靜下來常相逢覺得他們的現在有些不對頭,令狐儼成天對自己也太親密了一些,雖然說是要在人前做出新婚夫妻的樣子,可是古代人不是很含蓄的麼?相敬如賓纔是正常向吧?既然大家說好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搞的這麼曖昧再叫令狐儼以爲自己對他有什麼想法就不好了。
而這幾天常相逢也明顯感到了令狐儼對她的體貼照顧,人前說是裝新婚,可人後還是那個樣子,如果令狐儼真的對自己有了什麼心思,想就這麼跟自己糊塗過下去,常相逢覺得有些對不住人家,索性還是她往後退退,將兩人關係調整到一個彼此都舒服也不會叫對方誤會的尺度最好。
“吭,奶奶,奶奶,”吳媽媽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哪有這樣做人媳婦的?光顧着自己吃了,根本不管夫婿有沒有吃好。
“啊?吳媽媽,你們不必都站在這兒了,留個伺候公子的人,其他都下去吧,”常相逢回頭看了吳媽媽一眼,她知道吳媽媽是什麼意思,可是她有自己的打算。
難道自己無論做什麼?她都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只堅持着自己的堅持,“奶奶的話你們沒聽見,都下去吧。”令狐儼現在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了。
“我也有事跟你講,只是剛纔一渾,就沒顧上,”兩人默默的吃完飯,令狐儼接過燕兒遞過來的茶,說道。
“回來的時候姐夫跟我說,有人去他們鋪子裡打聽漿麪條的事,還出高價要買方子,價錢還挺大的,”常相逢兇的時候令狐儼倒不害怕,可這麼沉着臉一本正經的跟他說話,令狐儼反而有些不自在。
“要買漿麪條的方子?現在還有人眼紅這個?”如果肯出大價,還不如直接買水席的菜譜呢,靠賣麪條什麼時候能回本兒?除非-
常相逢一揚眉,“是有人想打水席的主意吧?”水席二十四道菜,照貓畫虎並不難,可難就難在常相逢在四道主食裡添了漿麪條,如果沒有漿麪條,誰敢說自己的正宗的龍宮水席?
這丫頭也就在做生意的時候腦子快一點兒,令狐儼點點頭,“只怕打的主意還不小,如果只是咱們學套餐跟中檔席面,沒必要非得要漿麪條的方子,”現在常相逢不在,龍宮水席樓的席面裡也沒有漿麪條。
“我姐夫跟我姐你只管放心,他們不是拿銀子能打動的人,”常相逢沉吟道,“只是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誰要打咱們的主意,還得打聽一下才是。”
“我已經跟姐夫說了,如果那邊誠心要,自然不會這麼簡單就死心,下回來,叫姐夫裝作動心的樣子,將人引出來,叫咱們瞧瞧是貓是狗?”令狐儼拿扇子輕敲手心,洛陽城裡做酒樓也就那幾家,而敢跟令狐家槓上的就更有數兒了。
“我姐那邊兒我也過去一趟吧,她是個實心眼兒,錢是買不動的,就怕被人幾句話哄了去,”常相逢不太放心常巧姑。
“你不是也有話跟我說麼?還是因爲飯前的事兒?”常相逢只要一聊天水席樓的事兒,整個人就生動了,而這樣全心投入的她又叫令狐儼心軟了下來,反而覺得自己剛纔心眼兒太小,跟個姑娘斤斤計較,“我不是給你倒茶了麼?你還抓着不放?”
見令狐儼挑明說了,常相逢也不遮掩,垂眸道,“如果你真的只是想在人前裝的像些,那這次就算了,只是人前夫妻也沒有必要一定那那麼親熱的,至於我的丫鬟,我叫吳媽媽管住她們的嘴就是了,你的那幾朵牡丹花,你也管好了。”
“那如果我不只想人前做戲呢?相逢你不覺得咱們其實挺般配的?你真的看不上我?”令狐儼走到常相逢面前坐下來。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我也知道你是個好人,是我配不上你,你堅持到現在,跟你同齡的人孩子都好幾個了,想來也是想找個可心的,如果因爲我這麼隨隨便便的交出了自己的婚姻,我都替你不值,我已經欠你夠多了,不想愧疚的活一輩子,”常相逢最怕欠人人情,如果天天面對令狐儼,想着他做了什麼樣的犧牲,常相逢會累死的。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咱們分開了你的日子怎麼過?外面的世道不像你想的那麼容易,如果沒有令狐家,你的水席樓根本保不住,說句難聽的話,只怕洛陽城裡隨便哪個大人,叫個媒人一擡小轎就將你擡進內宅了,這輩子你都休想出來,”令狐儼覺得常相逢太過剛強也太過堅持,也太過天真,“相逢,人不能活的糊塗些麼?糊塗一些日子會好過很多。”
“可是感情的事如何能糊塗呢?糊里糊塗的跟自己說當你喜歡我?糊里糊塗的跟自己說,我也是喜歡你的?”常相逢仰起頭,靜靜的看着令狐儼,“你願意就這麼糊塗的過麼?”
他當然不願意!令狐儼希望能在常相逢臉上看到她當初望着明奕的眼神,看着她對着明奕時明媚的笑臉,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眉間總是帶着淡淡的無奈跟隱忍,看着她眼中的哀悽,令狐儼什麼話都不想再說了,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以後我會注意分寸的,早點歇着吧,明天還要到明家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