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咋瞅着那個二和老瞟我們巧丫,”待人都走了常巧姑出來收拾,看着一旁怏怏欲睡的常相逢笑道,“巧丫覺得二和人怎麼樣?”
“不怎麼樣,好啦,終於走了,我洗去啦,明天還要出攤兒呢,”常相逢對那個老衝着自己傻笑的李二和可沒有什麼好感,有道是買豬看圈,就李氏那人,她也不會跟李二和有什麼。
“小夥子挺精神的,又中意你,我瞧着做生意也聰明,”常巧姑覺得李家不錯,雖然她知道妹妹不喜歡李氏,可是出門的大姑子能當孃家多少家兒?
“我還小呢,你就這麼着急趕我出門?”常相逢嘻嘻一笑,“我的婚事啊,以後我要是想嫁的時候,自然會跟你們說的。”李二和要是個美少年還好說,可人精不說,長的跟她差不多高,常相逢可是長腿控。
“相逢才過了幾天舒心日子,你別催她了,再說二和跟相逢也差着輩兒呢,”竇二不願意看到妻子跟姨妹爲這個再起爭執,在一旁勸道。
“你知道什麼?巧丫都多大了?再不快定下,等過了年紀就是人挑她了,”常巧姑覺得丈夫根本體會不了她的苦心,“到底不是你的妹妹,你自然覺得早晚都行!”
竇二被常巧姑這麼一說,也有些急了,“我不是那個意思,相逢她不是不願意嗎?你何必逼她?惹的大家都不高興。”
“她年紀小不知道輕重你也不懂事麼?”常巧姑這次真的生氣了,丈夫不幫着自己勸妹妹也就罷了,還這麼說自己,“姑娘家的好年紀就那麼幾年,若是耽誤了,你叫她怎麼嫁人?!行了,這事兒跟你沒關係,你別管了,我勸她你也少說話。”
常相逢洗漱過出來,常巧姑跟竇二已經進屋了,她不知道一向恩愛的姐姐姐夫居然爲自己紅了臉,徑自回自己屋裡睡覺去了,今天下了點雨,溫度降了沒少,還能好好睡上一會兒。
“相逢,相逢,出事兒了,”幾天後的一個清早,常相逢正準備過去接姐姐的班兒,就看到李氏急匆匆的闖進自家的院子,“夏嬸兒,有什麼事?”
“你這丫頭倒還真消停,不急不慢的啊,”李氏看到常相逢,心裡恨嘴上也不客氣,這種女人,虧自己親兄弟還想叫自己說媒,“哼,虧我們還沾着親,你們一家到半個店我家是怎麼對待你的?就一個方子,跟你張了幾回嘴,你們都緊咬着不放,現在好了,賣給你們常家人?你也太沒良心了,你姐現在可是竇家的媳婦!”
這是做什麼?大清早就跑來撒潑?常相逢將圍裙一甩扔到樹下的桌上,“夏嬸子,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什麼我們將方子賣給常家了?先不說這事沒有,就算是有,那又怎麼樣?我的東西我還不能賣了?”
“巧丫,”常巧姑也是因爲發現對面張家媳婦早上擺出了涼粉兒來,急忙跑回來找常相逢的,此刻正走到門口,聽到常相逢的話,眼淚就流下來了,“巧丫,不會是你吧?你怎麼?”
“到底怎麼回事,誰先解釋一下,”常相逢瞪着面前的兩個女人,一指李氏道,“你先說。”
李氏也不客氣,“這都好幾天了,我家二和實在覺得奇怪纔過來叫我問的,說是現在城南那幾家涼粉攤兒了,說是進的常家的涼粉,說什麼常家營的涼粉纔是正宗的,還有,二和給令狐家送涼粉的時候,聽說那些人也到令狐家的店裡賣了,只是令狐家沒要他們的,常相逢,你們好像就是常家營的。”
“你說,你回來又是怎麼回事?”聽到常家營,常相逢眸光一閃,看向常巧姑的目光滿是譏誚。
“今兒我們出攤兒,看到對面姓張家也賣涼粉了,還說她們是正學宗的,是常家營祖傳的手藝,”說到這兒常巧姑也冷靜下來,“常家,這東西不是你從令狐家船上聽來的麼?怎麼會是常家?”
“是啊,這是我從令狐家聽來的,那天明公子也說了,這是河陽府一個小村子裡纔有的東西,常家人怎麼會知道呢?姐姐,你在常家呆到六歲,可曾見過他們做這個?”常相逢道。
“沒有,從來沒有,這根本不是常家的東西,可他們怎麼知道了方子?”常巧姑有些反應不過來。
“那就要問姐姐你告訴過誰了?”常相逢很清楚從自己這裡是不可能將這種機密給漏出去的。
說罷她不再理會面色蒼白的常巧姑,轉頭看向李氏,“咱們當初說好的就是你們批我家的涼粉賣,我保證的是城南給批李二和,至於其他的,並沒有保證,而且令狐家的鋪子認的是我姐夫跟我,跟你們李家沒有半分銀子的關係,如果夏嬸子覺得上當了,今天就不必叫李二和過來了,當然,令狐家的鋪子,大不了叫鎖住跑一趟就是了。”
有些人給點兒陽光就覺得自己可以萬物生了,常相逢可不想助長這些人的氣焰,直接一張冷臉甩了過來,“你們好好想想吧,我過去出攤兒。”
“巧丫,巧丫,”常巧姑見妹妹這個樣子,面更白了,“我只跟娘說了,這些天娘一來就幫我幹活,熬涼粉的時候我沒有瞞她,我去問她!”
說着一抹眼淚就往門外跑去。
“那我先跟你說說她會怎麼回答你,肯定會說,你是姓常的,常家營的都是你的親人,甚至還會說,將方子告訴了她們,日後他們過的好了,也會幫襯咱們,說那裡是你的孃家,你不能一個發財,不管孃家人,甚至會說常家人都不錯,當初被趕出門全是她的錯,是她沒有生男孩子,”常相逢也沒有攔常巧姑,站在她身後冷冷道,“你也想開些,那不是咱們的親孃嗎?她賣了你,賣了我,現在賣了咱們的方子,那都是親孃,她就算是殺了你,也是應該的。”
看着常巧姑輕輕顫動的肩頭,常相逢知道常巧姑在哭,也能明白她現在心裡的失望,被人揹叛的痛苦,還有對家人的愧疚,此刻都溢滿於心,可是爲了叫常巧姑記住今天的感受,不再犯同樣的錯誤,常相逢並沒有去勸她,她沒有再多看常巧姑跟李氏一眼,徑直從她們身邊走過,往東門而去。
“相逢,你來啦,”柳氏看到對面同樣擺了涼粉攤兒的張家媳婦,“你看她們,又學咱們呢。”
“咋啦?就興你家賣?我以爲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呢,不就是幾坨涼粉麼?有啥難的?”張家媳婦一看到常相逢過來,立馬處於戰備狀態,她今天可是把兩個兒子都帶來了,就是怕常相逢如果對她動手,她也有個仗恃。
同樣看到常相逢來的其他小生意人兒也都將目光凝在她的身上,就想看看她下來會怎麼辦,會不會再跟張家媳婦打起來。
“張嬸子說的沒錯,又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誰賣不是賣?以前張嬸子跟着咱們賣豆腐,賣熱豆腐,又不是一回兩回了,這次賣涼粉兒也是正常的,沒啥大不了的,”常相逢淡淡一笑,坐在自家案後悠然的切着涼粉,再一碗碗裝好,等着客人上門兒。倒是驚得張家媳婦一天沒敢放鬆警惕。
白天因爲多了張家也賣涼粉,常相逢的涼粉賣的自然就慢了一些,待到天色微黑要關城門兒了,她纔跟柳嫂將傢什裝到老驢車上慢慢往家裡走。
“相逢回來了,相逢,”因爲出了常家的事兒,李二和跟樑佔海都沒有走,看到常相逢回來,忙站起身。
“相逢,你別聽我姐胡說,那方子是你們生計所在,怎麼可能隨隨便便給人?就算是賣也不回的,”李二和忙向常相逢道歉,雖然城南多了幾家賣涼粉的,可是有令狐家的鋪子撐着,他“竇師傅”的她的招牌又在四街八巷走了一個多月了,還能比不過那些野攤子?
“我姐呢?回來了沒?”常相逢衝李二和點點頭,又衝樑佔海道,“城西呢?也有人開始賣了?”
“城西偏,還沒有呢,不過這常家到處跟人說他們是正宗的,還說你們的娘改嫁時偷了常家的家傳手藝帶走了,說是不叫你們賣呢,”樑佔海從城西跑到城東,聽到的八卦也多一些,想了想終是鼓足勇氣小聲道,“他們還說,還說海嬸子不守婦道,當姑娘時跟人私奔,後來又不願給常秀才守節,跟着一個姓段的跑了。”
“啊-”屋裡傳來淒厲的哭聲,生生將外頭的人嚇了一跳,竇二忙衝進自己房裡,才發現原來妻子跟岳母都在屋裡面。
“嬸子,嬸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也在,我知道那些話都是胡說的,是我嘴欠,我該打,”樑佔海不過十五,看到淚水滂沱又哭又笑狀如瘋婦的海氏,嚇的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沒你的事兒,你不說別人就不說了?叫她好好聽聽,好好看清楚那些人到底都是什麼嘴臉,”常相逢跨進屋看着跟常巧姑相擁而泣的海氏,心裡滿是鄙棄,自己作死,非得拉上別人。
“巧丫,娘不是故意的,她也是,”常巧姑想幫海氏說話,可是看到自己丈夫,心裡一陣發虛,半天才又訥然道,“她也是被紅靈那個賤婢給騙了。”
“她被人騙是一回兩回了?別人怎麼不會被人騙?人家就騙她?!你不知道她是什麼性子?今天的事兒娘有一小半錯,你就有一大半的錯,”常相逢可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常巧姑,“方子的事只有咱們三個人知道,我跟姐夫都能不說,你怎麼就憋不住呢?告訴一個是非不分的糊塗蟲,就顯得你孝敬了?”
“我,我,”常巧姑咬着嘴脣垂頭不語,她當時跟海氏說,完全是因爲海氏是她的親孃,她覺得親孃不會將自己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告訴別人,可是這纔多久,常家居然也做的涼粉,而且還不叫她們賣了?
“現在說這些白搭蠟,關鍵看下來怎麼辦吧,”竇二像幫妻子說話,可是常相逢說的也沒有錯,若不是常巧姑管不住自己的嘴,哪裡會有今天的事?
“相逢,你來說吧,咱們家向來你最有主意,”竇二示意樑佔海和李二和出去坐了,自己妻子幹活可以,可是論心眼跟見識,比姨妹還差的遠。
“這有什麼可商量的?他們不叫咱們賣咱們就不賣了?而且令狐家的生意是姐夫你接的,就算是咱們不賣涼粉,常家的人也進不去令狐家的鋪子,”因爲有明奕在,這一點兒常相逢還是敢肯定的,“當然,咱們的生意肯定會受影響,索性這樣吧,我這就將熬涼粉的法子跟你們說了,以後你們也自己熬吧,順便也賣賣,左右已經傳出去了,大家一起掙錢好了。”
“相逢,這怎麼行?”李二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常家拿了方子可也沒有告訴其他人,而是也支了賣涼粉坨的門臉,除了叫自己家的人趕了車出來賣外,就是像常相逢這樣將涼粉坨子“批”給別人。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每次寫涼粉,我都好想吃,童年最美好的回憶啊,可惜離的太遠,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