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倒真是,現在自己家的情況,只怕說的也是周圍這幾條街上的人家,但孫子要是進了鳴鶴書院,就算還是這幾條街上的姑娘,那也會變成任自己家來挑選了,徐老太的目光投向那三間廂房,常相逢說的沒錯,自己守着這三間祖屋,什麼也帶不來,可是租出去,卻能改變孫子的命運,“這一月一兩銀子,你真能拿出來?”
“我說一月一兩,就不會拖欠,我一次給你半年的,咱們半年一交,每次我都先交了再住行不?爲了不影響孝琪讀書,我叫人再在這院子裡砌道牆,這樣的話,就算是吃飯的也進不到您這邊來,不過我想留道門,因爲我想用您家的井,這做吃食的,衛生最重要了,”聽這話音兒徐老太是同意八九分了,“還有,我哪天要是不幹了,最後再給您一兩銀子,算做這屋子的修繕費,您看成不?”
“你一個人?”要是來的人太多,也亂的很,可是常相逢一個人的話,又不安全,誰知道她能幹多久?
“這個麼?我跟您實話說,我還沒想好呢,我想帶個小孩子過來,是我姐夫家的侄子,今天也十二三了,人很好,不過還沒跟他娘商量呢,他現在跟着我姐夫學磨豆腐,不知道願不願意來,”常相逢也不怨徐老太太,“不過這些都是後話,其實我一個人坐攤生意也招呼的過來。”
“哎,要不,大娘,您幫我怎麼樣?我給您發工資,不,是工錢,一月三百文怎麼樣?反正孝琪要是去了鳴鶴書院,人家是要叫交食宿費的,您只當把他的花費給掙出來,”小吃店也不會有太重的活計,而且自己身邊有個長輩也比較好,加上徐氏就是荷花巷的人,有什麼也比常相逢好出頭。
“這?你準備賣什麼?我可是什麼也不會幹的,”有自己家裡給別人幫工,倒也是一個進項,“三百文太多了,不需要那麼些的,我又不會做啥。”
“我是打算早上賣熱豆腐,中午晚上賣麪條,都不麻煩,不過我這種麪條可是全洛陽城裡都沒有人做過吃過的,”漿麪條在常相逢的世界裡,是洛陽人幾輩子的傳統吃食,有了熱豆腐和涼粉的成功案例在,她相信漿麪條也照樣會風行。
熱豆腐和漿麪條徐老太都沒有聽說過,“這東西有人吃嗎?這麼熱的天兒有人願意吃熱的豆腐?還有漿麪條,紅薯麪條我倒是知道,這漿麪條是什麼?”
“大娘您知道現在街上賣的渾漿涼粉?那就是我們家的,熱豆腐我也在東門外賣了快半年多了,現在還賣着呢,你要是不放心,那天送走了孝琪,可以過去看看,也見見我姐,就知道了,我們姐妹可都是好人,”房子的事兒終於說住了,常相逢渾身都是幹勁兒。
這個倒是要去看看,不然自己的院子改了,常相逢的生意做不住,那就不值當了,“成,我明天一早兒就過去看看去,你要租我的院子,你姐姐跟你姐夫也要點頭才行。”
兩下議定之後,常相逢又仔細將那三間廂房看了看,想好怎麼改,便沒有在徐大娘家裡多留,直接告辭出來。
“你這丫頭,出去一下午就將院子的事說住了?”常巧姑有些不可置信,“小心人家誆你!”
“你放心吧,沒人誆我,我跟你說,明天吧,今兒我太累了,我又想好了一樣吃食,教給你之後,我就搬到城裡去,”常巧姑跟竇二成親時間也不短了,總不能自己一直領着他們走,是該放手的時候了,常相逢驕傲的想。
“相逢,是不是我們對你不好?”竇二一直聽姐妹倆兒說話,直到妻子敗退,他才悶聲道,“我知道我沒本事,不能叫你們過好日子,但咱們一家人安安穩穩的,這些天你姐又在給你尋親事,你放心,等你成親的時候,我一準兒給你準備一份不輸人的嫁妝。”
“姐夫你說什麼呢?你跟姐姐對我怎麼樣我不清楚麼?再說了,咱們只是分開做生意,大家一起掙錢罷了,又不是老死不相往來了?我在城裡開個攤兒,也不影響我姐幫我說親啊?何況你跟我姐就不要孩子啦?咱們就這三間房,一個豆腐攤子,將來的日子怎麼過?靠這個攤子餓不死可也發不了家不是?”常相逢沒想到竇二心思還挺細膩。
“可你纔跟着我們半年多,就走,再說一個姑娘家,我怎麼會放心?”竇二還是有些不安,“這事兒緩緩成不?”
荷花巷的院子自己都說好了,一緩再黃了,“明天徐大娘要過來見你們呢,我就算去了校場街,也跟她住在一起的,也算是有個老人在,還有一件事,我尋思了,可是沒跟柳嫂子開口呢,我想帶鎖住走,你們同意不?”
“帶鎖住走?可他年紀小,做豆腐只怕不行,”倒不是他捨不得分出去個人手,“你要是真賣豆腐,每天早上我叫鎖住給你送。”
“這半個店兒就這麼大,鎖住就算是出了師,在哪裡開豆腐坊?倒不如跟着我去了,一來跟我做個伴兒,二來我們也一起磨豆腐,給我的小店兒打個下手,我給他工錢就是了,這天一冷,你就不必再出去賣涼粉了,跟我姐還有柳嫂子守着咱們攤子賣熱豆腐,漿麪條,人手也夠了,”常相逢將自己的打算跟竇二詳細說明了,“姐夫你覺着呢?”
“看來你是已經打定主意了,”竇二對常相逢還是有所瞭解的,知道凡是她想好的,就沒有辦不成了,而且別人也攔不住,“這個我覺得柳嫂應該不會攔着。只是這新生意開張,可不是那麼容易的,那什麼麪條的你以後再做,還是先賣涼粉的好。”
見竇二已經被她說服了,常相逢也不跟再計較要先賣什麼,“這漿麪條你們是沒吃過,不過用的也是綠豆漿,今天晚上你幫我磨一些出來,我明天做了你們嚐嚐咱們再議,只是荷花巷那邊的院子還得改改才能用,姐夫你成天在街面上行走,幫我找兩個泥瓦匠來。”
“要什麼泥瓦匠啊?能有多少活,我叫上武順兒他們幾個,幾天功夫就做了,”竇二擺擺手,自己家裡有人,何必花那錢?
常相逢跟竇二的想法不一樣,她是能花錢請人幹活也不願意老是欠人情的,“還是算了,現在是農忙時節,叫人家來做活不合適,再說你也要送涼粉兒,那個可是一天也不能耽誤的,”這陣子做渾漿涼粉的多起來,競爭也開始激烈,“咱們請人來幹就成,我也好使喚匠人按我的意思來改動。”
常巧姑雖然心裡不捨,可是常相逢是個有主意的,而且丈夫竇二也不再反對了,她也只有聽從的份,尤其是第二天她在東門外見到了徐大娘,看她面相和善,人也乾淨利落,家裡又只有一個孫子相依爲命,那絲不安也就全部放下了,在反覆拜託徐老太好好照顧妹妹之後,纔將攤子留給柳嫂看着,自己跟常相逢回來品嚐她新開發的麪條。
常相逢一大早起來已經將配菜什麼的準備好了,進到廚房裡也只剩下擀麪下面了,不一會兒功夫就端了新出爐的麪條出來,“姐,你嚐嚐怎麼樣?”
常巧姑看着白白的糊塗面裡紅紅的蘿蔔絲和翠綠的芹菜,“賣相還不錯,我嚐嚐味兒。”
“怎麼是酸的?昨個兒磨的豆漿壞了?你沒嘗麼?”常巧姑一口下去,就吃出了問題,連忙一口吐了。
“不是壞了,就是這酸漿味兒,你接着吃,習慣就好了,”常相逢自己也端了一碗,“這東西做着不費事,用的東西也賤,咱們大碗來賣,一碗兩文吧,還是有賺頭的,你看得用白麪呢!當然,雜和麪兒也能做,不過進城的人在家裡大多都吃雜和麪兒了,來咱們攤兒上改改口味應該都願意。”
“吃着還微微帶着甘甜的後味兒呢,不錯,好吃,”女人們都愛吃酸酸的味道,“我看這顏色,不像是放醋了?”常巧姑挑着碗裡的麪條。
“我跟你說,這是將漿放酸了當底湯出來的,當然,這裡頭可是有竅道的,我可跟你強調一回,跟涼粉一樣,一句話的事,你要是再跟人說出去,我可不認識你了,”常相逢敲了敲碗,正色道,“我進城開店,可也是準備靠它起家的。”
常巧姑被妹妹說的臉一紅,涼粉的教訓她已經領受了,“你放心吧,這麪條的竅道我是不會再告訴任何人了,連娘我也不會說的。”
“這漿啊,要是光煮了下面,就會懈的水是水粉是粉的,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這裡頭的關鍵就是,在頭滾兒的時候撒勺油進去打沫,所以,這油就是最要緊的一步,你一定得瞞了人,不過家裡的油下的就快了,你也得想着怎麼樣叫人不要注意你咱們家老是買油吃,”莊戶人家可捨不得成桶的往家裡運油。
“噢,原來是這個,你那漿還有沒有?我晚上再做一回,”這下湯麪條是個女人都會,可這裡面的竅道就像常相逢所說的,常巧姑自覺她琢磨不出來。
“我今兒做的多,原因麼,你晚上就知道了,還有,這芹菜跟黃豆,每天也要煮好拌好,花生米也要炸好敲碎,還有韭花,以後也得多醃些,給吃家兒下飯用的,將來你要是能忙過來,再想想賣些茶雞蛋或是油餅什麼的,碰上大肚漢,咱們這漿麪條可是不耐餓。”
“嗯,知道了,你那邊想收拾好只怕還有些日子,咱們這就賣起來唄?”頭三腳難踢,有常相逢幫着他們開張,常巧姑心裡也有些底氣。
“沒問題,我也是這麼打算的,還有柳嫂子,一會兒我帶一碗給她嚐嚐,你去給洪生嬸子送一碗,叫鎖住也別做飯了,一起過來吃,”常相逢安排停當,將漿麪條放在籃子裡,直接出了院子向東門而去。
看柳氏將麪條吃完,常相逢才問道,“嫂子,你覺得怎麼樣?”
“不錯,這味稀罕,我竟從來沒吃過,哎呀相逢,跟着你們家,能掙工錢不說,這見識我也長了不少,這叫啥?”柳氏吃碗還頗有些意猶未盡,“你是準備賣這個了?”
見柳氏問起,常相逢也不隱瞞,將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之後又將自己想帶了鎖住進城的事兒說了,“嫂子你覺得呢?我再開工錢給鎖住。”
其實柳嫂也知道兒子就算是學會磨豆腐了,可是十二三的小孩子開豆腐坊也不現實,而自己就跟竇二一家幫工,貿然的自己開個熱豆腐攤兒出來也有些缺德不美氣,現在常相逢願意請兒子進城裡給她幫忙,再開一份工錢,真是再好不過的事兒,“相逢,我自然是願意的,可是他年紀那麼小,能出多少力?要不我過去幫你?”
“你還有洪生嬸子要照顧呢,你放心將家裡的事交給鎖住?他跟着我,也在城裡見見世面,如果我這小店兒生意好了,我將來還想賣炒菜呢,到那個時候,叫鎖住跟着我學掂大勺,不比賣豆腐強,他還小着呢,以後的前程誰知道能走到哪一步呢?”將柳嫂子帶走,家裡只剩下竇二跟常巧姑,常相逢還真怕他們忙不過來,倒不如自己僱人來的方便。
聽常相逢許諾教兒子掂勺,柳氏高興的兩眼放光,常相逢的手藝在竇七爺家她可是見過的,城裡的館子的菜是什麼樣的柳氏沒見過,可是鄉下的酒席她上還吃過的,常相逢可是比那些出來上門包桌的師傅高明太多了,只要有料,一桌謀面在她手裡根本不是事兒啊,如果自己兒子學了這一手,以後給人上門做席,也不愁養不了家啊,
“哎呀,鎖住不在這兒,晚上我叫他過去給妹子你磕頭去,什麼工錢不工錢的我們也不敢要,人家那個學藝的不先當三年學徒,”柳氏起身向常相逢就是一福,“妹子,嫂子謝謝你了,你肯拉拔我們,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啊。”
這到別人鋪子裡當學徒,頭三年是不用給工錢的,管吃住就成,學徒要給師傅倒三年尿盆兒,說白了就是當三年白工,之後師傅纔會正式教手藝,這些常相逢也是到了永安之後才知道的。
“這樣吧,我會保證以後教鎖住炒菜,鎖住到我那裡我包吃住再管一年兩套衣裳,農忙時我叫他回來幫你做地裡的活,至於工錢,一月我給他五文的零花,一年呢,我給你半吊錢,你看成不?”
常相逢倒不是捨不得銀子,而是每行有每行的規矩,照着規矩走,柳氏能安心,而她以後真要再擴張生意,再請人時也有章可循。
兩下說定了,常相逢到了晚上又將剩的漿麪條給竇二熱了端了出來,常巧姑看着那坨在一起稠乎乎的剩麪條,想到丈夫在外頭奔波了一天了,有些不落忍,“相逢,就給你姐夫吃這個?”
“啊,就是這個,姐你嚐嚐就知道了,”常相逢挾了一筷子剩麪條送到常巧姑嘴裡,“是不是比剛做的更好吃了?”
“還真是,還有比新鮮的更好吃的剩飯?”常巧姑驚喜的睜大眼睛,“這好了,賣不出去咱們就開開心心自己吃。”
“說啥呢?什麼更好吃了?”竇二也知道常相逢今天在家裡要做新吃食,特意回來的早了一些,可在外頭等着不見飯出來,便自己進了竈房。
“這個漿麪條,姐夫你先吃着,我跟你說,我們再過幾天下午就開始賣這個,等過了八月節姐夫你不出去賣涼粉了,就在家裡幫姐姐跟柳嫂的忙,你幫着擀麪條,你力氣大,擀出來的更好吃,”常相逢連以後小夫妻的分工都安排好了。
“這個?”竇二看看廚房,男人可是都很少自己進廚房的,但又一想這是做生意,不算家事,也就應下了,“那可得叫你姐好好教教我才行,我要是弄不好了,又糟蹋糧食。”
“說起這個了,今年豆子你能不能再幫我收一些,先放在家裡,等我那邊院子收拾好了,再裝車拉過去,”常相逢的生意跟黃豆綠豆乾上了,哪樣都離不開豆子。
“這個沒問題,我出去賣涼粉的時候再問問,順便再看看誰家多的麥子,既然咱們要賣麪條了,還得磨面呢,”竇二將吃完的碗遞給常巧姑,“還沒有,再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