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你,”徐氏訝異的看着令狐氏,雖然明奕娶個出身差的媳婦於她們二房沒啥壞處,可再差也有個限度吧?“那可是您常戴的鐲子。”那個鐲子可是令狐氏的陪嫁,傳了幾輩子的老玉啊。
“你夠了,我的東西愛給誰就給誰?幾時輪到你說話了?”令狐氏看了一眼同樣神情不悅的譚氏,轉頭向百氏道,“這相逢不但給咱們做了面,還跟咱們聊了這麼久,叫她家去吧,這小本兒生意想來也是離不了的人。”
“你這是什麼意思?”百氏着豔陽送了常相逢出去,按捺不住問道,前幾天令狐氏捎信兒的時候,她可是很清楚自己位小姑的態度的。
“你不覺得這個常相逢很像一個人?叫我看了很親切,”令狐氏笑微微的看着百氏,不待她問,“我覺得她跟嫂子當初一模一樣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就算是面前有座山,也覺得自己可以把它推平嘍!”
“像我?”想到當年自己咬牙獨撐百家的家業,後來又不顧遠親的阻撓帶了百家的家產出嫁,再後來兒子早逝她又一個人教養孫子,管理令狐家的基業,百氏也不勝唏噓,“所以你才換了心思?”
“那個常相逢草芥一樣的野丫頭,大禮都不通,哪裡能跟舅母比?母親您就別寒磣舅母了,”徐氏在一旁笑着望向譚氏,“您也看看我嫂子,我看她都氣的坐不住了。”
“瞧弟妹這話說的,母親做什麼事自有她的道理在,”譚氏怎麼可能理會徐氏的挑撥,“母親一定是看到了那個常姑娘不同於常人的地方。”
“我看到的是她的心勁兒跟才幹,這樣的人咱們得留住了,不過她的身份有限,既然與奕兒有情,等奕兒成親之後,請了官媒過去大大方方的擡進明府做個姨娘,不是皆大歡喜?”令狐氏出身商家,對那些高門貴女的理財能力實在是沒多少信心,如果明奕納了常相逢,不但孫子開心,以後明奕的妻子也多了個臂助,在令狐氏看來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原來母親是這麼想的?可是那個常相逢年紀看着也不小了,還成天拋頭露面的,以後給奕兒做妾只怕也不妥當,”譚氏想的跟令狐不一樣,跟什麼才幹能力比起來,她看重的是兒子的名聲,如果弄一個被人恥笑的妾室回家,兒子出去如何見人?
“不過一個妾罷了,又不是正妻,有什麼關礙?”百氏也覺得令狐氏的主意不錯,“我跟你說,這個常相逢一看就不是個簡單的,現在名聲又好,這樣一個福女娶到家裡,也是明家的福氣!”
見兩位長輩都拍了板,譚氏雖然心裡並不十分贊同,但心裡也承認這件事如果操作好了,於兒子的壞處有限,何況從這些日子明奕的表現來看,對這個姑娘也確實是上了心的,因此也不再持反對意見,幾人議定等明奕成親之後,與他未來的妻子商量了,就納常相逢進門。
常相逢這邊完全沒有想到令狐家的福壽堂在討論什麼,她已經被自己門前的一切驚呆了,“大娘,這是怎麼回事?這人都咋啦?”
“常掌櫃你回來了,你這樣做生意可是不行,中午吃了你家一碗麪條,我可是跑了十幾趟茅房了,你在麪條裡下啥啦?”看到常相逢過來,在龍宮小吃門口抱着肚子坐着的一個老漢已經喊了起來。
“拉肚子?吃我家的麪條?不可能吧?”漿麪條油水不大,自己做的時候衛生一定是保證的,而且現在這天兒也不可能東西變質啊?
“你看看那幾個?全是今天中午在你家吃麪條的,姓常的,你做生意可不能壞良心,搞不好會要人命的,”一個滿臉都是汗的小夥子大聲道,“我就在那邊兒賣筐呢,早上吃的你家的豆腐,中午吃的你家的麪條,你說我是爲啥壞了肚子?”
“我知道了,大娘,請大夫了沒有?”常相逢看着一臉爲難的徐老太,心裡一動,這徐老太的面色,明顯就是心裡有愧,“到底咋回事?”
“我已經託人去請保和堂的先生了,人也該來了,”徐老太一拉常相逢往屋裡走,“你看看咱們的麪條。”
“怎麼成這樣了?這裡頭放了啥?”常相逢一掀鍋蓋嚇了一跳,漿麪條是白色的,加了胡蘿蔔和芹菜葉子的緣故也就紅白綠三個顏色,可這一鍋黃黃的面是怎麼回事?
“你看這個,這是番瀉葉子,通腸的,”徐老太往屋外正忙着給來龍宮小吃討說法的人們送水的李翠兒看了一眼,“這葉子我有,因爲我腸子不好,時不時泡些水來喝,我剛纔回屋裡看了,紙包裡的少了足有一把,可是相逢,大娘真的沒有做這樣的事。”
“大娘你說啥呢,你是啥樣人我還不知道?再說了,我租着你家的院子,壞了我的生意,坑的還不是你?”常相逢將那鍋麪條端到一邊,又衝回自己屋子拿了銀子出來,“鎖住,快去看看大夫來了沒有,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大夫。”
等常相逢看着門口坐着的“病號”們一個個服了保和堂大夫開的藥後,常相逢每人送了十個茶葉蛋算是回家給他們“補養”身子,又許諾這些人以後可以連着來龍宮小吃免費吃十天的漿麪條以證明自己小店再不會犯這樣的失誤,纔算是將門口那十幾號子人給一一打發了。
“這樣就解決了?巧丫你真是太厲害了,我還聽他們說要報官呢,沒想到幾個雞蛋就打發了,”李翠兒完全沒有想到常相逢一來,事情如此順利的解決了。
常相逢看着一臉不可置信的李翠兒,心裡冷笑,“都是鄉里鄉親的,若不是真的吃壞了肚子,誰會來我店裡尋事?”而且是一碗湯藥幾個雞蛋就打發了?“幸虧今天大娘發現的早,看到麪條顏色不對就不敢再往外賣了,不然的話,這龍宮小吃可真得進衙門了。”
“噢,是這樣啊,我就說呢,咱們這麪條做的好好兒的,大娘又一直看着鍋,咋就吃壞人的肚子呢?幸虧大娘發現的早,不過你也是的,咋就承認了是咱的麪條吃壞了他們的肚子?今兒中午咱們可沒少賣麪條,纔來了幾個人啊,這會兒?”李翠兒開始抱怨常相逢,“他們說是咱們麪條的事,咱不認他們有啥辦法?現在可好,白搭進去那麼些雞蛋跟麪條,要是叫其他來吃麪條的聽了消息,也過來訛咱們咋辦?”
這丫頭口氣變的還真快,還張口閉口“咱們”“咱們”的,常相逢冷冷一笑,“咋辦?該咋辦咋辦,這些不用你操心,行了,你忙了一天了,進屋歇會兒吧。”
“那鍋裡的麪條咋辦?我去倒了吧?可惜了的,好大一鍋呢,今天可是賠的很了,不過巧丫,你去令狐家咋樣?那地方好不?我聽說令狐家的院子連那些當官的人家都比不上,是不是就像你講的那個水晶宮一樣?令狐家打賞的厚不厚?”李翠兒邊說邊去找麪條鍋。
“你別管那鍋了,大娘已經收拾了,至於令狐家,我是去做麪條的,沒仔細看,打賞麼,令狐家是什麼樣的人家兒還能薄待了我?賠今天的損失是足夠的了,”常相逢覺得令狐氏給她的鐲子有些燒手,一出令狐府的大門,就脫下來了。
中午出了吃壞人肚子的事情,影響下午的生意是必然的,常相逢只做了一鍋麪條,而自己則邊賣麪條邊跟人解釋說是中午不小心將生豆漿給混進去了,才叫有些腸胃敏感的食客吃壞了肚子。
龍宮小吃在校場街也開了一陣子了,環境乾淨那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加上常相逢又頂着個“善”名,認真的給每個吃壞肚子的食客道歉補償,因此大家對這樁事也沒怎麼放在心裡,甚至有人反而安慰常相逢,叫她不要放在心上。
“這都賣完了,你們咋不上門啊?”李翠兒幫着常相逢把桌椅都收拾了,奇怪的看着半開的院門,“我去將門頂了。”
常相逢將身上的圍裙去了,端了盆水洗手,“不用了,一會兒有客來呢,你要是不忙,就燒點兒開水吧,徐大娘那裡有好茶葉,你去要一點兒。”
“來客人?誰啊?是不是那個明公子要來了?我就說嘛,那次見他來找你,沒一會兒功夫就走了,這次你去令狐府是不是見着他了?”想到氣宇軒昂的明奕,李翠兒心裡砰砰直跳,“大娘那裡的茶好不?不行我去街上再買點兒好的來?”
看着李翠兒發光的眼,常相逢都被氣笑了,“你去買好茶?成啊,他最愛喝碧螺春,多了你也買不起,稱一兩吧,對了,他喝明前的,你到西大街令狐家的茶莊去買啊。”
“那個,得多少銀子?我沒有,”
“我給你銀子?爲什麼?因爲你要給明奕買茶葉?”
李翠兒被常相逢一句話說的面紅耳赤,掙扎道,“我給他買啥茶葉?你是叫我去的好不好?你一個姑娘家不知道檢點,成天跟個男人拉拉扯扯,一點兒都不知道顧臉,還有理了?!”
“我哪句話說今天來的人是明奕了?真的是我不知道顧臉還是有人成天不學好腦子裡只惦記別人家的男人?還有,我就是跟明奕拉拉扯扯又如何?你咬我呀?”看你恨我又不能幹掉我,常相逢心裡挺爽的。
“你,你真是,”李翠兒被常相逢猖狂的模樣氣的倒仰,伸手指了常相逢要罵,卻看到表姐劉氏跟竇大推開院門,“表姐,表姐夫,你們咋來啦?”
“不是你叫人去讓我們過來的?”劉氏狐疑的看着李翠兒,她可是收到李翠兒捎的消息,專門拉了竇老大過來的,“你不知道我們要來?”
“進來坐吧,是我叫你們來的,”常相逢看了看天色,這會兒估計羊二莊的人也該到了,“還有其他人呢,咱們再等一會兒。”
“還有誰?常巧丫你要做啥?”李翠兒到底心裡有鬼,聽到常相逢說還有人來,心裡一慌變了臉色。
常相逢也不理會李翠兒,淡淡一笑請竇老大跟劉氏坐了,“大家等一會兒吧,我姐跟我姐夫馬上就到了,我叫鎖住去喊去了。”
“叫你姐跟你姐夫來?來幹啥?有啥事?”劉秀蘭並不知道今天荷花巷發生的事兒,但她清楚從常相逢這裡是問不出什麼來的,悄悄將李翠兒拉到一邊兒,“到底出啥事了?”
李翠兒還需要劉秀蘭跟竇大給她撐腰呢,忙將漿麪條吃壞人的事情跟劉氏說了,“姐,你說這常巧丫準備幹啥?”
“這事兒跟你沒關係?”劉氏先想的是這個。
“沒有,是常巧丫慌着去令狐家呢,沒把麪條做好,怨得了誰?今天這一天掙的都不夠她賠人家的呢,”李翠兒肯定不會跟劉氏說實話,“不過我真怕她找個藉口歪我,表姐可得爲我做主。”
劉氏是準備叫李翠兒壞常相逢生意的,不過前提是李翠兒幫她拿到漿麪條的方子,“你說她今天都去了令狐家了?哎,你在這兒時間也不短了,這漿麪條的生意如何?一天能不能掙這個數,”劉秀蘭伸出一個巴掌,要是一天能掙五十文,這生意就很不錯了。
五十文?李翠兒對錶姐的心胸嗤之以鼻,她往屋裡看了一眼才悄聲道,“五十文能幹啥?我算着每天最少都得這個數,”李翠兒伸出食指,“這還不算她到財主家裡現做的呢,哪次去不得一兩銀子?”
“一兩?就去一趟?”劉秀蘭已經被“一兩”銀子給驚呆了,嚥了口唾沫道,“那她都去了多少回了?你記得了沒?”
“我記這個有啥用?左右她又不給我分?連帶都不帶我去呢,”想到自己少了許多見識,李翠兒就有些憤憤不平,“哼,這回她的麪條叫人吃壞了肚子,你出去可要好好幫她傳傳,我看她還指啥掙錢!”
劉秀蘭奇怪的看了一眼李翠兒,有些想不明白她怎麼這麼恨常相逢,“那她是咋跟人說的?出人命了沒有?”
“就丫頭奸的很,幾句話就把那些人給哄好了,真真是哄死人不償命,那些人也是蠢,她怎麼說,就怎麼信了,”李翠兒對今天那些來鬧事的人也很是不滿,幾個雞蛋就將他們給安撫了,眼皮子也太淺了些。
“這丫頭現在厲害的很啊,我看你還是別在這兒呆着了,不如跟着竇二還去半個店兒,常巧姑可是沒有常巧丫精明,而且那邊人手也少,竇二又跟你親,你想弄到方子也容易些,”劉秀蘭更關心的是漿麪條的方子,一天百十文的收入已經如火一樣在燒她的心了。
“那一會兒二哥來了你叫大哥跟他說說唄?我跟巧丫非親非故的老這麼住人家裡也不好,”李翠兒實在不想再在常相逢這裡住着了,每天被幾個人盯着,連口粗氣兒都不敢喘,一張口就有可能被常相逢那死妮子對嗆一頓,她幹嘛要受這種罪?
劉秀蘭覺得表妹說的有理,何況竇二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看到比常巧姑年輕的李翠兒,自然有什麼也不會瞞着,不像常巧丫,精的跟鬼一樣,“好,一會兒老二來了我跟他說,沒有他們當哥嫂的躲清閒把你往外攆的道理。”
對於一直躲在牆角竊竊私語的劉氏跟李翠兒,常相逢根本沒有在意,她一直等的是竇恆跟常相逢。
“姐,姐夫,你們來啦,快進屋裡坐,”常相逢看到竇恆跟常巧姑進來,笑着迎兩人進屋,“今兒爲了方便說事兒,我把該來的人都請來了,現在就差羊二莊那邊了,我看怎麼着關城門前也能進城的。”
“啥,你叫人去羊二莊了?爲啥?”劉氏聽到竇恆一家來了,急忙拉了李翠兒進屋,沒想到卻聽到常相逢說這個。
“還能爲啥?還不是因爲翠兒?她一個姑娘家家的,成天有家不回東躲西藏的也不是事兒不是?倒不如咱們幾家湊到一起把事情說清楚了,你到底是翠兒的兩姨表姐,這孃舅親,孃舅親的,翠兒又是你一手養大的,就算是她那個後孃只怕也不敢在你跟前氣勢,”常相逢笑微微的看着劉秀蘭,“大嫂子你說是不是?”
“就是這理兒,我雖然以前怎麼見過翠兒,可是這姑娘的事兒聽着也叫人傷心,要是小還成,這眼看就要說親了,頭上沒有長輩,就算是有人相中了翠兒,也找不到照頭的人不是?”鎖住在路上已經將李翠兒在龍宮小吃店做下的事跟竇恆和常巧姑說了,若不是鎖住一再交待常相逢的吩咐,只怕這會兒常巧姑都撲過來撕了斷人生計的李翠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