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在對岸碰到許鳴、地魔還是星魔,我都曉得自從邪靈總壇一戰過後,那處地方已然被摧毀,彷彿斷線的風箏,部分殘餘被小佛爺以秘法挪到了這附近來,邪靈教一衆骨幹高手也隨之而來也屬正常,不過按理說他們應該都待在對面的鬼鎮,卻不料我竟然會在對岸的這種兇險之地,也瞧見了這個神秘的德裔猶太人,實在讓人驚訝。
難道真的如星魔所說,許鳴此人並不簡單,他表面上在敷衍我,然而轉手卻已經把我給賣了?
然而我很快便否定了這個猜測,因爲遠處的天魔僅僅只是遠遠地瞧見了我和無塵道長,一句話都沒有說,轉身便跑了。
天魔這些年來坐鎮邪靈教總壇,雖然名聲不顯,但是地位卻十分的高,幾乎能夠和左右使平起平坐,甚至給人的感覺還隱約其上,算得上是邪靈教的第二、第三號人物,而他的本事雖然我們都沒有瞧過,但是他能夠壓得下那麼多的驕兵悍將,便看得出他身上的修爲或許並不比那左使黃公望差上幾分,即便是對上全身疲憊的我和無塵道長兩人,也並不是沒有勝算。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居然轉頭就跑,彷彿遇到什麼詭異的事情一般。
事出反常必爲妖,天魔如果僅僅只是打了一個照面便人影無蹤,那麼他必然有什麼不可多得的緣由,如果被我發現了,說不定就不用重回人世,再去滿世界地找尋他們那麼麻煩。想到這兒,又看了看無塵道長,我的信心勉強拾起一點兒來,也顧不得節外生枝,朝着那個山口就衝了過去。
我反應快,走得疾,三兩步便衝到了剛纔天魔出現的那個山口,瞧見他已然朝着山邊的一處拐道旁邊跑去,馬不停蹄。
瞧見了天魔的背影,我再一次確認了他的身份,腦子飛快旋轉,突然想起來,他的去處說不定小佛爺也在,要不然許鳴、地魔以及星魔他們不會有這般的表現,若如此,我跟着天魔一直走,說不定就能夠找到小佛爺了。
想到這兒,我彷彿是遭了魔怔一般,快步疾奔,朝着天魔的身影飛速跑去,而後面的無塵道長則處於直覺,朝着我大聲喊道:“別去,別去,你想死啊?”
我當然不想死,不過在瞧見天魔的那一瞬間,“去見小佛爺一眼”的願望便滿滿地充斥在我的心頭,這種衝動根本就難以控制,於是我和天魔一追一逃,竟然來到了山邊一個峽谷之地,而追到了這兒,我便失去了天魔的身影,四顧無蹤。
還沒有等我仔細找尋,便感覺腳底下一陣灼熱,無數沖天而起的火焰將我周圍的土地給吞沒,而一股禁錮的力量則開始瀰漫開來,將這處峽谷給封鎖住,我在火焰中跳舞,極力避開這比陰火還要歹毒的冷焰,手忙腳亂的時候,突然有一隊黑甲人朝着我這邊衝來。
這些黑甲人和我在鬼鎮那邊瞧見的符兵幾乎一樣,都是將那兇靈灌入器皿之中,然後催動而起的符兵。
此物兇猛,而且最不畏死,一旦被其纏住,那便難以脫身。然而用這樣的東西來對付我,也實在是太小看我了,它們身上紋繪的符文雖然玄妙,但是卻需要勾連外界,方纔能夠奏效,而倘若被封死氣機,便做不到生生不絕,再無生存之機。
明白此理,我平平推出一掌,此掌觀想山河流動,溪流婉轉,五山鎮壓封印之法門,僅僅一掌,一隊黑甲符兵便全數垮落下來。然而這些傢伙雖滅,我身周的火光更旺,火舌舔舐着我的肌膚,想要將我給灼燒成灰。我先前還是飛速地閃動着,在陣中儘量避開那火光,然而當避無可避的時候,也不驚慌,直接將肥蟲子給提在胸口,催動氣息,讓這傢伙幫我抵禦灼熱的火焰。
肥蟲子此生幾轉,早已不畏火光,一時間我金光附體,熱流到此倒回,不再侵襲。
如此折騰,在我頭上十幾米的山石上出現了天魔的身影,而他旁邊還陪着幾位看着頗爲眼熟的邪靈高層,一臉難以置信地朝着我看來,那天魔確定一般地試探道:“陸左?”
我與天魔先前雖然打過照面,當時我披着一層惟妙惟肖的面具,而真實的面容他僅僅只能從圖文上了解,所以倒也陌生,不過當日我與雜毛小道整日坐在邪靈大殿的東南角落,聽這土老外弘法佈道,對他確實也十分熟悉,也顧不得周身火光,抱拳拱手,朝着問好道:“天魔大人,多日不見,這半年多來我尋遍華夏大地,卻不曾想你邪靈衆人竟然躲在了這裡來,着實是讓人好找啊……”
“你到底是怎麼找過來的?”天魔並不與我寒暄,而是直指要害。
瞧見他這副模樣,我心中瞭然,他應該是不知道我的情況,只以爲我是尋到了什麼線索,主動來到此處。
如此一想,我立刻扯起虎皮拉大旗,淡然說道:“我怎麼來的,這倒是一個問題,不過小佛爺倒行逆施,一意孤行,邪靈教中未必個個都願意跟他一條路走到黑,這些年來你也未曾作惡,若是肯放下屠刀,我準你成佛,一會兒大隊人馬殺來之前,我保你平安,如何?”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裝逼吹牛不打草稿,這本事我是師從於虎皮貓大人和雜毛小道,深得這兩個大忽悠的真傳,那天魔的臉色陰晴不定,咬着牙說道:“沒想到你們竟這般厲害,居然曉得小佛爺他今天……”
看得出來,我的出現使得他心慌意亂,然而就在我即將騙過他的時候,旁邊出現一人,卻是佛爺堂的秋水先生,低聲嘀咕兩句,那天魔豁然開朗,大笑道:“對、對、對,都說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左道出道不分離,你出現在此處,定然是遭了變故,要不然陪在你身邊的就不會是無塵這個瘋瘋癲癲的牛鼻子老道!不會有蕭克明,陶晉鴻就不會來,那麼儀式就不會被打斷,哈哈哈——殺了他!”
天魔似乎心中太過於擔心而糾結,此刻一團亂麻被斬斷,立刻恢復了清明,吩咐左右,不管我出現在這裡是因爲什麼緣由,都要將我給斬殺於此,不可誤了大事。
此令一下,上方立刻飛出好多道標槍過來,如雨密佈,而與此同時,腳下的土地也裂開許多口子,火光帶着黑煙,滾滾而冒,一時間極爲兇險。我在陣中極力躲避,然而那標槍簌簌而落,好幾次我都差一點被射中了,更有一道直接貼着我的腹部劃過,立刻就是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我心中沉重,曉得自己被人甕中捉鱉,如案板上的肥肉,若不反抗,要麼被燒死,要麼被標槍射死,而後方的無塵道長又聯繫不上,當下心念一動,將震鏡祭出,朝着頭上罩去,人妻鏡靈在此間最爲活躍,催動能量,立刻藍光大耀,灑落一片藍光,攻擊驟然停歇。
趁着這一霎那,我箭步前衝,猛然踩在了一根斜插入地的標槍之上。
這杆身不知道是什麼木頭所制,十分堅韌,它斜插在地上,我這般猛衝而來,立刻給了我強大的反彈力,藉着這力道,我朝着反方向沖天而去。那陣法有束縛效果,然而我抵臨上空,一經施展,立刻被肥蟲子金光侵蝕,再無作用,而當我從空中跌落,滾倒在地的時候,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大聲喊道:“跑!”
聽到無塵道長的聲音,我渾身一陣激動,順着他的指引就跑,而後面則傳來了一陣追趕的叫聲。
此爲陌生之地,無塵道長沒有來過,我更是沒有來過,一番狼奔豕突,沒頭沒腦地瞎闖,不過我雖然不識路,但是腳程卻是極快的,後面的追兵罕有能及得上我們的,便是有那麼一兩個能跟上,但是又怕我和無塵道長的聯手反擊,如此等等停停,不知不覺就被甩出了老遠。
我們跑出了足有小半個鐘頭,瞧見身後的追兵沒有了影蹤,那無塵道長方纔長舒一口氣,一腳朝我踢來,說你個龜兒子,叫你不要去硬要去,跟中了邪一樣。
這老道士下手可不分敵友,踢人疼得很,我下意識地往旁邊避開,誰知他踢了個歪,骨碌一下居然不見了蹤影,我嚇了一跳,趴下來看,才瞧見這兒正好有一個窟窿口子,他一不小心就給掉落下去了。這地界的構造奇特,要倘若又是一個無底洞,那就慘了,嚇得我趕緊趴在窟窿口往下喊,說道爺,下面有底麼?
黑暗中傳來無塵道長一陣發狂的叫聲,聽着迴音倒也不深,我顧不得許多,招呼一聲,直接跳了下去。
還真的不高,也就一丈有餘,接着我又摔在了那老道士身上,倒也無礙。
然而沒等我放下心來,隨手摸在牆壁上的我感覺一陣滑膩和冰涼,凝目瞧去,嚇了一大跳,卻見這牆壁之上,密密麻麻地分佈住許多毒蟲——蜈蚣、馬陸、螞蟥、螽斯、蟋蟀、螻蛄、青蛇……入目一片,花花綠綠地交疊在一起,洞子裡發出細碎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慄。
而這些,纔是讓無塵道長放聲大叫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