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黃家的時候,黃老牙塞給我一個紅包,我摸了一下,厚度不少。
我推辭,說既然是黃菲的朋友,就不必這麼客氣。當着黃菲的面,我是真的不想要,然而黃老牙卻是拼命地不敢收回,他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老規矩了,比天還大,我要是不收,就是壞了規矩了,他黃老牙心不安;而且,往後若有什麼事情,還需要我多多照拂纔是。黃菲也勸我收下來,我無奈,只有收下。
事後我數了一下,101張老人頭,紅彤彤,雖然不比香港商人李家湖給的那50萬有氣魄,但對於我來說,也論得上是大手筆了。這一萬零一百元人民幣,是我靠着外婆的傳承,掙的第二筆實打實的收入。
我終於明白什麼叫“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的這句老話了。
出了黃家大宅,黃菲問我去哪裡?
我不知道去哪兒,但是想來女生這麼問,最期待的答案肯定不是不知道,於是說隨便逛逛,呃……其實我想在縣城買一套房。她驚訝,說怎麼突然想到這個事情?我說每次來縣城,我都住林業招待所,每個落腳的地方,空落落的,有個家,也有個念想;二則,我父母年紀也老了,身體漸漸不好了,我想着能夠在縣裡、或者市裡面,給他們置辦一個地方,好好養養,享受一下晚年生活。
說到這兒,黃菲問我,聽說我不在東官開店了,那以後準備怎麼辦?
我說我也不知道,最近手頭有點兒事,先忙完這陣子,再想想以後的事情。黃菲調笑我,說要不就當一個職業的算命師傅吧,看看今天,來錢可快呢。我說好是好,就怕你們這些當警察的把我當封建迷信給抓了,那可就不划算了。她臉上浮出了紅色,啐我一口,說道鬼才敢抓你呢,不怕被下蠱啊?要不,當福爾摩斯這樣的偵探吧,看看,馬隊他回回遇到事情,都找你。
我笑說現在在中國混的偵探,大部分都是情感偵探,專門拍婚外戀題材的。
兩個人聊着天,走着走着,居然真的來到了新街這邊的商品房來。
我前面說過,晉平是一個經濟很不發達的內陸小縣城,臨山,城裡面的常住人口不多,資金流動也不活躍,所以樓盤很少,大部分的都是自建房。新街這邊臨街倒是有寥寥幾處小樓盤,開發銷售了一年多,但是仍然有空位,恰好晚上也有人在。既然來了,也有想法,就挑唄。
我和黃菲看着售樓大廳的簡略模型,便聽一個長相普通的女售樓員介紹。她人長得不咋地,但是嘴兒挺甜,說像我們這種新婚小夫妻,選擇這種戶型、或者這種戶型都挺合適的,如此云云……黃菲小臉兒頓時漲得通紅,我笑呵呵,也不解釋。挑了一會兒,選中了一套朝河邊的大三居,在四樓,直接上樓去看房。不是電梯房,我們就跟着售樓員上去,黃菲見我仍在笑,伸手掐我,說我這笑容像偷雞的黃鼠狼,笑啥呢?
我說託這小姐的福,我也“被結婚”了一次,能和你這樣的大美女搭在一起,算是三生有幸了,還不得多笑一會兒?黃菲沒說話了,低着頭往上走去。
房子沒裝修,但是朝向和佈局都不錯,看着很滿意,雖然全國一、二線城市的房價瘋漲,但是我們那兒的縣城跟南方的一個小鎮都沒得比,08年初,即使在繁華街道,房價也只有2000左右,於是下樓付了定金,辦好手續。因爲樓盤已經建成半年多,明天來補完款,就能夠直接拿到鑰匙了,房產證也只需要幾天時間。我跟黃菲說我這個人,最沒有審美意識,最近還要跑一趟江蘇,問她有沒有認識合適的裝修公司,幫我介紹介紹,最好幫我盯着,參謀一下。
黃菲笑,說我這是拉苦力呢,不過她QQ空間裡有好幾百套這樣戶型的效果圖,正想着找個房子來先實踐一下呢,反正她是文職,最近也不忙,就幫我管管——不過要給勞務費的喲。我說好,明天就直接把鑰匙給你。黃菲說放心,保證讓你滿意,不滿意不收錢。
她磨拳擦掌,眼睛亮,好像找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
忙完這些,我送她回家,一路上路燈昏暗,我總感覺背後好像有人偷窺一樣,回頭,又沒見到人。
送完黃菲,我回到招待所,打電話,還是沒有接通雜毛小道的手機,他關機了。這事讓我心中有些陰影,總感覺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難道他真出了什麼變故,連手機都不能打了?又或者,丫的就是胡天胡地的玩,忘記給手機充話費了?
朵朵醒了過來,意識傳出來,我跟她聊了會兒天,心情纔好一點。
這時,我放在牀頭櫃上充電的手機響了,拿起來看,是馬海波。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接通,直接問怎麼了?馬海波也不繞圈子,說吳剛出了一點兒事情。我反應了好一會兒,纔想起來他口中的吳剛,就是年前我們去剿滅矮騾子帶隊的那個武警軍官,吳隊長。我說哦,出了什麼事?
馬海波說吳隊長開完了犧牲的烈士追悼會之後,返回州里面,春節探親就回了家。他是湖南郴州人,回到家裡後,頭幾天還不怎麼覺得,過年前的頭一天,晚上就夢到了小胡(胡油然),只有頭,臉上好多蜈蚣、長蟲和蠍子爬來爬去,哭着說好痛,讓吳隊長救他。嚇醒了,卻動不了,看見牀邊有一團黑影,看不清樣子,但是腳上,白骨森森。他是一個不信邪的男人,第二天醒來只當是做夢,也許是平日裡太想小胡了,覺得對不起他,內疚,也就沒多想。
第二天是春節,他們那個地方時興打麻將守夜,一直通宵,到了早上五點才從朋友家回來睡覺。結果又夢見了小胡,哭着說吳隊長不救他,他就要吳隊長下去陪他。
大年初一,吳隊長就發了高燒,莫名其妙就燒到了40度,家人連忙給送進了醫院。
他是個軍人,平時訓練龍精虎猛,難得生病,哪知這次病來如山倒,一下子就垮了,雖說醫院面前把體溫降了下來,然後無論是退燒針,還是退燒藥,都不能把他的溫度給徹底將下去。他昏迷了三天,終於清醒了過來。轉了一次院,剛開始還是在甦仙區醫院,後來又轉到了市第一人民醫院,也沒見好,昏昏沉沉的,連醫生都說這是病毒性高燒,非典型,束手無策。
正準備轉到長沙去呢,結果他想起來了年前的經歷,跟家人說起,他們家就請了附近一個很有名氣的先生來看看。那個先生只瞅一眼,就說是冤鬼纏身,弄了幾個法子,都解不了,推說這門禍事,跟自己的專業不對口,匆匆離開。他沒法子,於是想起了我,也沒有聯絡方式,就託了馬海波來講。
馬海波告訴我,吳隊長正在和我們這兒武警系統的一個領導的女兒在談戀愛,有來頭,而且還跟我們有過併肩子戰鬥的情誼,雖然之前得罪過我,但是,咱寬容,不計較,看看能不能夠幫幫忙。
我說我是那記仇的人麼?聽你說這情況,估計是小胡死的比較慘,心中有些不忿,靈魂有疙瘩,不爽利,想要找人補償些什麼,吳剛是頭兒,於是就纏上了他。這好辦,超度一下就可以了。嗯,我這邊也基本沒什麼事情了,正準備去南方,要不就順道去一下他家,看一看,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馬海波滿口子感激,各種好話一籮筐地丟給我。
我說夠了,這事明天談,有個事情,我在湘西鳳凰被人暗算了一次,幫我留意一下,這一邊有沒有人想對我不利。我把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給馬海波談了一下,然後掛了電話。說實話,甭說跨省,就是跨縣,馬海波的作用發揮也不大,但是我就想讓他幫忙照拂一下我的家人,多留意。
第二天早上我去補齊了房款,拿到了鑰匙,然後去找馬海波,把吳隊長家的地址和聯繫方式要了,說近幾日就準備動身。說着話黃菲就打電話進來了,問我在哪兒?我說我在你們單位呢,正想找她。馬海波他們這兒是初七、初八收的假,但是也會安排人值班。黃菲說她今天調班了,正休息,讓我把之前請她去市裡面吃西餐的承諾實現吧。我說可以,她讓我等一下,她來接我。
馬海波在旁邊聽着,等我掛了電話,笑我,說我把他們局的警花給採摘了,以後使喚起我來,就更加心安理得了。我給他一箇中指,說要不要送你一雙牛皮鞋啊?他笑着搖頭,說不用,卻沒有在意我的調侃。
馬海波終究是一個開得起玩笑的朋友,也不擺架子,這一點我很喜歡。
所以雖然他經常給我找麻煩,但是我依然和他交朋友。
不一會兒黃菲打我電話,我來到門口,發現她坐在一輛黑色奧迪裡面等着我,透過車窗,能夠看見她美得讓佛爺都動心的完美側臉。我進去坐在副駕駛座上,問是誰的車?她說是她大伯的,偷過來開開,未必要坐班車風塵僕僕不成?我把鑰匙給她,說上心了,她點頭,甜甜一笑。
聊着天,聞着黃菲頭髮傳來好聞的洗髮香波的味道,時間過得很快,中午的時候就到了市裡面。
我想起來一件事,我昨天定的玫瑰花,忘記拿了。不過也沒事,有情人,何必用花花草草來傳遞愛戀?用心,豈不是更好麼?坐在車裡面和黃菲聊着天的時候,我在想,雖然我後面的人生,或許會有許多風雨、許多磨難,但是,身邊這位動人的美女,不也是出現在我生命中的那一道彩虹麼?
人生總是需要找尋些意義、和一些想要受滬的人,不是麼?
2008年的情人節,我是和黃菲一起度過的。其中的甜蜜情景,時至如今,我回想起來,仍然感到無比的幸福。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