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一襲絳色錦袍的男子不知何時已到了閣樓外,而他卻沒有絲毫的警覺。驀地聽聞他的聲音,葉璟不由得大驚,非但沒有依他所說放開桑千雪,反而轉身將她護在身後,也看清了那站在身後之人的容顏。
月光下,桑寒雲雙手負背站在閣樓門外,那狹長的雙眼緊緊盯着葉璟身後已經醉得一塌糊塗的女子,眉頭漸進深鎖。她想喝酒,他便任由她喝,即便喝醉也無妨,但絕不允許旁的人隨便碰她。
站在原處,葉璟直直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不由疑惑!也不知是自己心繫身後的女子變得有些反應遲鈍,還是眼前這個男人太過詭異,竟然連他的靠近都未曾發覺,這世上能有這個本事的,恐怕沒有幾人,而且他還知道他的身份,這自然叫他驚訝。
“你是何人?”緩緩開口,他的語氣已不似先前對桑千雪那般溫柔,冷冷的語氣中有着難以掩飾的敵意。
“桑寒雲。”輕聲回答後,他緩緩擡眼,看見葉璟眼底的敵意,隨即說道,“早聞葉公子大名,今日算是初見,葉公子與千雪如此熟絡,那我們也不算陌生,千雪的朋友就是我桑寒雲的朋友。”
——他就是桑寒雲!
難怪他連他何時靠近都不知道。
驀地一驚,葉璟隨即擡眼打量着他,心中泛起陣陣漣漪。堂堂武林第一,竟然是這般年輕,看似比他也不了幾歲,江湖第一美男子,果然名不虛傳,而他那與生俱來的沉穩與高深莫測的武功纔是叫人佩服的。
可是,他卻叫身後的女子爲千雪,他們好像很熟。
“玉公子,久仰大名。”強壓住心中諸多的疑惑與驚訝,他一臉平靜,沉聲說着話。
對面,桑寒雲忽的揚起嘴角,笑得謙和,“千雪深夜叨擾,一定給葉公子添了不少麻煩。”
“沒有叨擾,玉公子見外了,我與烈```千雪本就是好友。”這個名字他是第一次叫,也是剛剛纔知道。
千雪——很美的名字,很適合現在的她。
微微點頭,桑寒雲旋即移開了視線,看着已然睡沉的女子緩緩道,“夜已深,我們也不便再多叨擾,我先將千雪帶回去,改日我們再聚。”
擡眼,他看着對面那俊美不凡的男子,聲音忽的變沉,“不知玉公子與千雪是何關係?”
緩緩擡腳,桑寒雲已然走到他跟前,隨即答道,“最親之人。”說罷,他已走到桌邊,欲要將桑千雪抱起。
最親之人!
一瞬,葉璟已然怔楞。
天下第一的玉公子與烈焰的關係竟是如此親密,他們是最親的人,這樣的消息無疑叫人驚悚。
可他,卻對那句話如此在意。
難道她深更半夜找他喝酒,就是爲了眼前這個男人!
倏地,一股諷刺之意從心中躥起,向來自傲的他竟也有幾分自卑,相比眼前這個男人,他確實不及他完美。難怪能叫她動心,天下第一的玉公子與天下第二的烈焰,他們纔是絕配吧!
而自己``````不過是個過客罷了,毫無意義的過客!
轉身,眼看着桑寒雲將她打橫抱起,他想要阻止卻不知該說何是好。他說是她最親的人,那自己又有何資格阻止!
桑寒雲``````千雪``````最親之人``````
想着,葉璟的眉頭漸漸皺緊,直直的看着從他身旁走過的男子,但見桑寒雲轉頭看着他,輕聲道,“告辭。”
“告辭。”好不容易擠出這兩個字,他卻看見迷糊中桑千雪睜了眼,剛想上前詢問,下一瞬便見她再次將眼睛緩緩合上,伸手勾住了桑寒雲的脖子,將頭埋進他胸口。
心口忽然一緊,他隨即止住了想要上前的步子,怔怔的站在那裡。片刻的沉默,他隨即慌亂的移開了視線,不再去看。
果然,他就是她最親的人,而他``````
待他們走遠,他才緩緩轉身,獨自坐在桌前斟酒飲下。眼底閃過幾許失落,他冷眼看着桌下那些盛滿酒的酒罈,隨即冷冷一笑。
這些酒,恐怕都是爲他而準備的!
偌大的三王府,僅有書房門前還亮着燈籠,曾經那些院子如今全都空着,就連艼蘭院中也安靜下來,沒有半個人影。
林子飛與林長青一同守在書房門外,靜靜的陪着屋中的男子,不置一詞。
屋內,蕭景月獨自坐在書桌旁,桌上放着兩個一模一樣的平安符,已經被拆開的符紙上寫的竟然是同揚的名字——蕭景月。
當日在寺前,她確實求了兩個平安符,不過兩個都是爲他所求,全都寫上了他的名字。
如今,兩個平安符都陪着他,而送符之人卻已離去。
心口隱隱作痛,他已經分不清是舊疾復發還是心緒所致,更沒有絲毫的反應,任由那疼痛吞噬着他所有的感覺,漸漸蔓延至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有心可痛,這便說明他已不似以前那般冷漠無情了,這樣也好,至少他不再是個無牽無掛無所在乎的可憐人了。
安靜的坐在桌旁,他一瞬不瞬的看着那攤開的符紙,眸中的傷痛一直爲曾減去。修長的手指緊緊抓住桌沿,透着內衣的指節已然泛白,堅實的楠木大桌上已經被壓出深深的掌印,他卻沒有絲毫的察覺。
‘刺啦’一聲響,一隻飛蛾飛過燈盞,立刻被灼熱的火苗吞噬了生命,僅留下快要燒焦的身子,落在了黃色的符紙上,猶然刺眼。
終是回了神,蕭景月看着那已經死去的飛蛾,眸光漸漸變冷。手指微動,那極小的飛蛾便頓時不知去向,他隨即小心翼翼的收起那兩張符紙,將它們重新摺疊,全都掛回了腰間。
緩緩起身,他看了看已經在暖爐旁睡着的米豆,那一臉冷漠終是散去不少,剛剛擡腳,還未走過去,他卻聞門外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隨即聽見老王與林子飛正在低聲說着話。
“有什麼話進來說。”冷冷開口,他隨即又坐回了凳子上,看着推門而進的老王,沉聲道,“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情嗎?”
“回殿下,那些女人已經安排好了,阮香君也已送進了刑部,只是``````”
“只是什麼?”緩緩擡眼,他冷聲問道。
“只是那林姑娘,說什麼也不走,一個走拖着病痛的身子跟到了王府門外,如今就捲縮在王府門外,無論我怎樣勸說都不肯離開。”十九個女人,一個已經下的大獄,還有十七個也被打發離去,卻只有林宛如,固執卻又有些可憐。
眉頭漸進皺緊,嘴角動了動,他卻未說什麼。想起那個女子的名字,想起他們相遇時的場景,想起她時常生病卻又咬牙硬撐極力隱忍的模樣,他不禁有些遲疑。
片刻後,他終是輕嘆一聲,緩緩道,“那便由她進來,還是住在以前的院子裡,找兩個丫頭照看便是。”
“可是``````”想到至今沒有找到的王妃,他不禁開口欲問,卻又趕緊止住了話語,有些猶豫。
“無須在意,既要照看她,也要看住她,我不想再看到一個阮香君。”
明白了他的意思,老王隨即點頭應下,“明白了,我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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