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兒和元元這兩個小丫頭果然掐架掐得厲害,吃飯時爲了一塊雞舌頭兩人又鬧了起來。倒也不是雞舌頭多麼好吃,只是一隻雞隻有一個舌頭,溫華看紅兒年紀小,又乖乖的坐在奶孃的懷裡,便逗她玩兒似的把雞舌頭夾進她碗裡了,元元立馬就不幹了——姐姐是她的!便哼哼唧唧的撒着嬌要紅兒碗裡的雞舌頭。不管什麼東西一旦有人爭搶便成了好的了,紅兒眼疾手快,從碗裡拈起那塊比花生米大不了多少的肉就吞了下去,還得意的哼了一聲,朝元元一伸舌頭,那意思……就很明顯了。
好不容易兩邊都哄得了,這一頓飯吃的跟打仗似的。午飯過後,宋氏摟着元元小睡了一會兒,溫華睡不着,便幫着宋氏整理針線簸籮,這是個精細活兒,急不得,趁着宋氏午睡,她悄悄地把裹着二百兩銀子的包袱藏進了櫥櫃裡。
一下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到了天將擦黑的時候,她看看外面,“大哥二哥怎麼還不回來……?”
宋氏停下手裡的活兒,把手裡那件粉紅色的小褂放在元元身上比了比,道,“他們今天走的時候就說可能回來的晚,再等等吧,要是還不回來,你們就先回城。”
他們直等到各家各戶漸漸燃起了燈火,鄧知信和鄧知仁也沒回來,再不走就來不及進城了,兩人只好告別了宋氏和梁氏,坐車回城了。
第二天衆人都起了個大早,溫華又作男童打扮,把之前收拾好的東西擡上了車,隨車跟了七八個僕從。
和顏恕定的卯時二刻在明德門碰頭,他們到達的時候天還未亮,可城門已經打開了,平羽讓人把寫着“鄧”字的燈籠挑高,過了一會兒,就見一輛馬車從不遠處的茶棚旁挪了過來。
“溫華!憫溪兄!”車窗裡,顏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朝他們招手。
顏恕的大哥與之同在一輛車上,幾人寒暄了幾句,見天色已然不早了,便不再耽擱,準備啓程,顏恕卻要和平羽溫華坐在同一輛車上,顏如沒有勉強,他看看平羽,平羽笑了笑,做了個“請上車”的手勢。
車廂在行進中微微搖動着,顏恕一臉興奮地說着昨天勘察的見聞,“前天回去我看那圖紙,上面好些地方都不一樣,我就想着那最新的一張也是十多年前畫的了,這些年未必沒有改動,昨天去看了,果然如此!而且還有一個大發現!你們猜猜是什麼?”
見溫華和平羽都猜不出來,他得意的一笑,“我在山上遇見了幾個砍柴的,他們說落霞坡和魚鉤山之間的那灣潭水冬天不結冰,哪怕附近的河裡冰結三尺厚,那潭水也是不結冰的,而且時常會泛起水霧!但天氣暖和的時候就沒有這樣的情況!”
平羽仍然不知道他要講什麼,溫華卻明白了,她一把抓住顏恕,“這是真的?!”
顏恕使勁點了點頭,隨即驚訝的看着溫華,“你知道?!”
平羽一臉茫然,看看溫華,再看看顏恕,“你們倆怎麼了?到底在說什麼?”
溫華一把拽住平羽,“賺了!賺了!這筆生意可真是賺了!”
平羽擡手就是個腦鏰兒,“好好說話!”
被教訓了,溫華老老實實坐好,清了清嗓子,“你有沒有在一些遊記或地方誌上看到過有些地方的泉水是熱的,而且顏色不一,有透明的,有乳白色的,還有黃色的或者鐵鏽色的。”
平羽想了想,“是有這麼一回事……咿?難道你是說那裡有那熱泉?”
溫華連連點頭,她看看顏恕,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肩膀,“要是真能找到那樣的泉水,就算你的功勞!”
平羽搖搖頭,“並沒有聽說過那樣的泉水能不能喝,你高興的太早了吧?”
溫華嘁了一聲,搖搖頭作可惜狀,“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泉水不是用來喝的,而是用來泡澡的!”
平羽提醒她,“能喝的水才能用來泡澡,若是有毒……”
“哎呀,咱們那天不是看見潭裡有魚了麼?裡面既然有活魚,當然是沒有毒的,能夠讓那麼一潭水冬天不結冰,想來那泉水一定很豐富——唔……如果太燙的話就得另建池子兌上涼水才行……”
見她又開始自言自語起來,平羽無奈的搖搖頭,推推她,“我說——”
溫華擡頭一笑,打斷了他的話,“除了一些散發着特別刺鼻氣味的泉水以外,這東西時常泡一泡對身體還是有好處的!”她看看顏恕,“那你找到那熱泉的脈絡了麼?”
顏恕從懷裡拿出一卷紙打開,裡面是簡單的地形圖,一看就是那莊園以及落霞坡和魚鉤山,他指着一處標識着三角的地方,那裡是落霞坡靠近莊園的一個小緩坡,地勢比較低,幾乎就是平地了,溫華記得那裡有一座廢棄了的半人高的山神廟,距離莊園的圍牆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離。
“這是那個廢棄了的山神廟麼?”
顏恕點點頭,“這地方的草長得特別旺盛,而且最近都沒怎麼下雨,可土卻是溼的,我去了莊園的另一側,那裡的土就是乾的。”
溫華接下去說道,“說明這裡靠近那熱泉的脈絡,說不定當初就是因爲在這裡挖到了熱泉,所以纔在這上面蓋了廟。”
顏恕點點頭。
要是這麼說來,若是把這廢棄的山神廟拆了,很有可能在下面挖出熱泉來?
溫華喉頭動了動,她扯扯平羽的袖子,“我說,要是把那山神廟拆了,不會引起那裡的住戶不滿吧?”
平羽乜了她一眼,“那小廟破成那樣了都不見有人修一修,說不定都沒人記得那是什麼了,”想了想,他又補充道,“大不了在石亭旁邊兒再蓋一個,只說是遷移不就成了?”
溫華笑眯眯的往後一仰,“有古樹,有溫泉,一壺甜酒,兩三個朋友,哎呀!神仙一樣的生活呀!”
咚!樂極生悲,後腦勺撞在了板壁上。
顏恕急忙起身把她扶起來,“磕哪兒了?”摸到溫華後腦勺起了個大包,他心疼得跟什麼似的,輕輕撫着那腫起來的地方,埋怨道,“這還沒找到呢!”
溫華閉着眼睛,等着那一陣鈍痛過去,朝顏恕笑了笑,“我沒事了……”
顏恕有些侷促的收回了雙手,臉上漸漸紅了。
她不自然的咳了兩聲,扭頭瞧見平羽袖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嘟了嘟嘴,“什麼意思嘛?”
突然車廂猛的一晃,因她恰恰是跪坐着的,一下子就向前撲去,顏恕心裡眼裡都是她,急忙伸出雙臂把她摟住了,好歹沒有再磕着她,可他自己的肩膀卻撞到了車廂板壁上。
摟住了,他就捨不得再放手了,呆呆的瞧着她紅潤的側臉,覺得自己心都快跳出來了!一時竟是傻了……
溫華畢竟已經是半大的少女,骨子裡她也是個羞澀的姑娘,被一個小男生這樣摟着,還看呆了去,不由讓她大窘,她動了動,想要掙扎着坐起來,料想對方這時也該鬆手了,誰知顏恕卻下意識的摟得更緊了!
兩人一個呆一個窘,僵在那裡,平羽回過神來,一推顏恕的肩膀,怒道,“你小子!有完沒完了!”
顏恕呆了一呆,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爲不妥,連忙放開溫華,“我、我失禮了,我會對你負責的……我……你嫁給我吧!”說罷,紅着臉擡起了頭看着平羽,“我想娶她!”
溫華已然傻住了,她瞪大了眼睛,微微張着小嘴,不可置信地看着顏恕。
平羽冷着臉,冷冷的看着他,車廂裡的溫度降到了冰點。
顏恕似乎是鎮定了下來,但他緊握的雙拳和額上漸漸沁出的薄汗顯示出了他此時的緊張,舔了舔嘴脣,他又重申道,“我要娶她!”
就在溫華以爲平羽會上前給他一拳的時候,平羽卻笑了起來,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你憑什麼?憑你的家世麼?還是憑你的學問?等你有資格跟我提這種要求的時候再說吧!”
平羽立起身來,喊了一聲,“停車!顏公子要下車!”
“我一定要娶她!”顏恕站在車旁,吼了出來,引來無數側目。
到了鴻泉書院所在的山腳下,車停了,顏如帶着一臉蒼白的顏恕上前找到了平羽和溫華,“小弟無狀,並非出於惡意,還請二位海涵。”
溫華只覺得心亂如麻,尷尬的要命,這種被人當衆求婚的事她從前也曾遇見過一次,那時候以爲對方在開玩笑,笑笑就過去了,後來才知道原來所有人都知道那人喜歡她,唯獨她自己以爲只是友情……沒想到現在又遇上了一個!天哪……怎一個亂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