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潛龍府,飛雪孤城池。
風中雪中,人影車影。花兒出宮,迎戰潛龍大少爺。其實,他不過前去送死而已,所以這一次,他兩手空空,不想做任何抵抗,也無力抵抗。
皇城五花馬,拉動轔轔金轅車,載着天下第一白癡,輾過燦燦黃金道,緩緩逆風出了皇城南面昭武門。
“停車!”花兒喚道。
“可是公子,還沒有到望海樓呢!”趕馬車的小吏道。
“我自己步行過去就行,你請回吧!”花兒面如死灰,望向前方孤城長街,那條他奔跑着長大的貧民長街。
“是!公子。”
花兒下車,小吏調轉車頭,緩緩離開。
花兒穿着宮中華服,緩緩走過長街,路人投之以驚豔,有的甚至豔慕歡呼:“看哪!孤城小神女賜名的狂徒公子!他從皇宮裡來,他是我們長街里長大的驕傲!”那些人卻不知道,花兒即將去送死。
驕傲?花兒冷笑一聲,風中哀涼。驕傲?被嘲笑欺負了十幾年的驕傲!
然而,就算是這樣趨炎附勢的嘴臉,就算是這樣刻着淒涼的長街,如今在他眼裡,卻也只剩下親切和眷戀,因爲,他自知真的命數已盡,在劫難逃了!
花兒緩緩走過長街,途中經過破廟,走進後院,爲爺爺磕頭上香。念君夜夜花滿溪,願君念念淚滿城,風中飄灑,階下凌亂。
長街的盡頭便是離天海海角很近的望雲樓,望雲樓共有五層,站在第五層一面可以可以鳥瞰繁華南城,另一面可以俯觀飄渺雲海。而今天,整座望雲樓已被潛龍大少爺包下,大少爺正坐在第五層,看着雲海,等着他的大仇人。
仇於愁很多時候是分不開的,報了仇,剩下的往往是愁。大仇既是大愁。
大仇之人此時已經站在望雲樓下,潛龍大少爺的負劍無絕,已經整整齊齊排列在樓前:劍主,秋思劍主,麒麟劍主,斬妖劍主和絕溪劍主。五人卻負八劍,因爲大少爺最後同時修成的那三柄神劍,尚沒有找到合適的負劍使者。
五絕之首劍主搶身上前,她的言行卻是嚇了花兒一跳,因爲她竟然躬身一禮,客氣道:“狂徒公子別來無恙,大少爺已經等候多時了,樓上請吧!”她甚至面帶微笑。不過也不足爲奇,如果不是花兒,他跟花兒比試那一場,她已經自盡了。
花兒也回了一句:“姐姐客氣了!”
兩人之間倒是親切得很,而且看起來真的如同姐弟一般。
於是,劍主便帶着花兒登樓送死去了。出乎意料的是,花兒原本以爲,以大少爺的性格,一到四樓定會家丁護衛僕從擠滿,想不到一到四層皆空無一人。
終於登上五樓,五樓略微有些窄,四面木牆留有八個雕花闊窗,通風透亮。
珍珠白玉雪綢衫,簡單的白色髮帶,一把空白扇面的紙扇,大少爺就坐在五樓正中,身邊木幾一張,其他的什麼也沒有。這還是大少爺嗎?他的金沙呢?他的慘烈的眼神呢?花兒大吃一驚,後退一步,幾乎跌倒。
“狂徒公子小心!”劍主急忙將花兒扶住。
大少爺優雅起身,白麪悠然,俊美無雙,眼中再沒有一絲的怨氣和悲傷,有的只是那白雲的倒影,和紅日的落光。大少爺一展紙扇,莞爾一笑,快意道:“狂徒公子!你終於來了!”
“啊!大少爺,你!你!你怎麼了?”花兒大駭之間,言語混亂。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這也是每一個孤城臣民絕對沒有料到的!
大少爺甚至哈哈一笑!大少爺竟然會笑!花兒更加驚駭。
大少爺笑着上前兩步,走到花兒面前道:“我怎麼了?我在等你啊!”
花兒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這些天來到底是怎麼了?怪事連天,奇蹟不斷!難道一切都是大夢一場?
“如今我來了,不知道大少爺想如何了斷?”無論如何離奇,花兒依然身在劫難之中。
大少爺搖起了手中紙扇,丰神灑脫,英姿照人,少爺風采蓋世無雙。大少爺微笑着擡頭,做尋思狀,略停,然後一語:“好吧!那我們就來做個了斷吧!本少爺今日要跟你來一場決鬥!但是,不必武藝。”
“那比什麼?”花兒自知什麼都比不過眼前這神奇復活的大少爺,他也不想比,他只是來送死的。
大少爺轉身搖着紙扇踱了幾步,站在闊窗之前,看着雲海,一語驚人:“比一比,誰能先猜出劍主肚兜的顏色!”
“啊!”花兒身形一顫。而這一次,連劍主也一起打了個趔趄,兩人都幾乎暈倒。大少爺!你怎麼了?
劍主滿臉羞紅,眼睛斜挑,眼神再罵:大少爺你好壞!她認識大少爺這些年來,每天都見他愁眉不展,悲涼悽切,如此挑逗,令她尷尬之極。幸好沒有其他人在場。
花兒忽然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人間第一神笑。
大少爺再一轉身,望着花兒道:“你笑什麼?”
花兒心想:竟然上天要跟我屢屢開玩笑,那花兒我就索性任命胡來吧!“我笑大少爺有眼無珠!”神話開始。
“哦!是嗎?”大少爺笑道。
“猜人肚兜,花兒我天下無敵,所以,花兒就諒你先猜吧!”花兒拍胸狂言。
大少爺一收摺扇,調笑起來:“劍主追隨我多年,她的喜好,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一先猜你就輸定了!”
“哈哈哈哈!未必未必!”花兒道。
劍主轉過身去,無臉見人一般。
大少爺大笑幾聲,笑聲之中氣氛變得徹底詼諧。大少爺只好先猜:“劍主天生喜歡晚霞,喜歡紅色,所以我猜,是紅色的!”
劍主羞惱得直跺腳。
花兒一聲長嘆道:“大少爺,你輸了!”
“我怎麼可能會輸!”大少爺不服道,兩人已經完全不像是什麼仇人,而更像是知己朋友。沒錯,仇人往往纔是最瞭解自己的人。
“女人表面的喜好決定不了她私密之物的顏色!”花兒侃侃道來:“女人都很喜歡幻想,而私密之物往往是女人幻想的源泉,所以女人的私密之物不會更興趣愛好有關,而會跟浪漫幻想有關。所以我猜,是白色!”
劍主低頭不語,無地自容。
“啊?”大少爺追問:“爲什麼是白色的呢?”
“因爲她常常幻想白色的……”花兒欲言又止。大少爺卻緊緊追問:“白色的什麼?”
“只穿白色衣着的大少爺你啊!”花兒笑道。
“啊!”這一下,連大少爺的臉也微微泛紅了!什麼!大少爺竟然還會臉紅!天哪!這不是大少爺!
“不理你們了!”劍主惱羞成怒,嬌嗔一聲便跑着下樓,只留下大少爺和花兒,站在五樓之上依然淺笑不止。
“那麼,到底是誰贏了呢?”大少爺和花兒同時發問。這時,兩人似乎發現劍主剛纔跑下樓時留下了什麼東西,兩人齊齊轉頭往樓梯的扶手上一看,啊!劍主留下的一件白色的小肚兜!
大少爺是她暗戀的對象,她願爲他做任何犧牲,更何況區區一件肚兜!大少爺的比試,當然不能沒有結果。
“哈哈哈哈……”花兒仰天大笑,他贏了。只是,他的笑聲之聲,隱隱悲涼,他在想一個人,想到不能爲她報仇!
大少爺眼中光芒一閃,他自然知道花兒在想什麼!他微微一笑,因爲他要給這個瘋子一個天大的驚喜!或者,對他來說,那是一個比天還大的驚喜!
潛龍大少爺一揮紙扇,那白色的小肚兜便落在了花兒手中,很香,很暖!“你既然贏了,這私密之物就送給你當獎勵吧!”大少爺話還沒有說完,那小肚兜卻已經在花兒手中消失。
無恥!藏得這麼快。
其實,一個男人到底是不是很無恥,是絕對無法從言行舉止看出來的,但人類往往自大,自以爲是,當自以爲看清楚一個人的時候,往往就是被欺騙的時候。
然後兩人相視而笑,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然後樓下傳來一聲:“大少爺,大少奶奶來了!”接着,樓梯上便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公孫離娘來幹什麼呢?來給花兒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