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徒花兒和洛大小姐相依在黑夜之中,只盼望黎明永遠不要到來。
沒過多久,天空裡黑茫茫的雲層漸漸散去,露出了一輪皎潔的圓月,只可惜月圓人缺,花兒和洛大小姐還不知道將要面對多少危機,而那孤城小公主又身在何方?妖兒是不是還在花園之中等候?透過皎潔的月光,花兒似乎隱隱約約看到窗外的天空之中,有悽美的雪櫻花在零舞,可是雪櫻花明明只有神女宮纔有,難道?
“我知道我們身在哪裡了!”花兒猜測到。
洛大小姐些許的不悅之情浮沉在聲音之中:“哪裡?”似乎在她看來,不知道反而更好。
花兒道:“一定是在神女宮中。”
一句神女宮徹底打破了原本溫馨的氣氛,洛大小姐憤憤道:“神女宮!神女宮!哼,我看是你想她想瘋了!”
花兒這纔對自己所說的話後悔不已,他應該不要提及的。“對不起,我又提起了令你不高心的事!”
“也難怪,一定就是她把你抓來的,人家捨不得你離開嘛!”洛大小姐不惱既不可收拾。
花兒也覺得奇怪,爲什麼會身在神女宮呢?小公主又在做什麼呢?他當然不知道,小公主已經被那禽獸公子錯關進了小黑屋,或許還正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花兒急忙轉移話題道:“我們先想辦法離開這裡再說吧!”
“哪能有什麼辦法?”洛大小姐似乎還非常不想離開。
花兒看着窗外的片片飛花,一句“有了”。拈動手指,霎時間窗外飛花凌亂起來,半空中飛花糾纏成一大片,然後隨着花兒指法的指引,朝遠處飛去。
洛大小姐當然不知道花兒在打什麼主意,她也不想知道,她甚至有一種想跟他永遠被這樣關在一起的心願。但花兒爲了如何也要想辦法逃離,花兒不能讓洛大小姐因爲自己而受牽連,花兒要救她出去。
許久之後,窗外的天空之中忽然又飄回了許多的花瓣,並徐徐沿着窗戶漏了進來,落在花兒的洛大小姐的身上。一個聲音似乎在屋外微微響起:“狂徒公子,聲音很小,似乎是因爲不遠處有守衛,爲了避免驚動他們。”
花兒笑了笑,她來了,不錯,就是妖兒,原來花兒操控飛花落到聽雪軒中把妖兒引來幫他們逃出這屋子。
咚咚咚,花兒輕敲牆壁。
一陣香風忽然從窗口飄進來,卷着薔薇花瓣在月光裡不停打轉,美妙至極。薔薇花瓣在花兒和洛大小姐的身前落定,再接着紅光一閃,便變成了妖媚無比的小精靈妖兒。妖兒作法在半空點一盞花燈,微微照亮屋子,果然,她看到了狂徒的一個女人被綁在一起。
妖兒撲到花兒身上,萬分關切地道:“狂徒公子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妖兒說着,急忙伸手去幫花兒解開繩子。
洛大小姐看到花兒和妖兒兩個人極其曖昧的樣子,又大爲不悅,氣憤道:“這!這又是什麼人?臭石頭人!你當真到處留情啊,你還要害多少女孩子纔開心?”
洛大小姐的話深深刺痛了花兒的心,他想不明白,爲什麼他明明從沒有對任何女子有過非分之想,也處處維護她們愛護她們,到頭來卻偏偏傷害了她們。
不過更讓花兒感到意外的是,妖兒明明只是精靈,普通人是完全看不到的,爲什麼洛大小姐能看到呢?難道這是天意?花兒也不去解釋,他只叫妖兒趕緊幫他們二人解開繩子逃脫。
不料那妖兒也鬧了起來:“狂徒公子,這女人是誰,竟敢這樣跟公子說話!好無禮,妖兒纔不要幫她!”
“哼!誰稀罕你幫!臭石頭人人,你自己帶着她逃出去,和你那小公主一起遠走高飛去吧。我留下來,要是明天遇害那纔好呢,你可以省一份你的花心,少一份你的麻煩!”洛大小姐跟妖兒鬥上了嘴,女人要是鬧起來可不得了,可鬧得天翻地覆。
“你這女人竟是胡說八道,公子,我們走吧,不要理他了……”妖兒挽起花兒的整隻手道。
花兒急忙推開妖兒的手,無奈一聲:“妖兒不要胡鬧,她就是我曾經跟你提起過的洛夢無洛大小姐。”
“啊?”妖兒只覺得眼前這生氣的怪女人跟花兒口中那個玉潔冰清的大小姐有天壤之別,女人看女人的眼光,和男人永遠是不一樣的。但花精靈沒有那麼多得勾心鬥角,沒有那麼多的忌憚避諱,妖兒聽花兒那麼一說,立即望着洛大小姐眉開眼笑,花兒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花兒的知己就是她的知己,花精靈就是這麼簡單而執着。
“洛姐姐!”花精靈就是這麼生氣,剛纔還口口聲聲怪女人,如今已經急忙幫洛大小姐解開繩子,抱着她的手扶她起來,親切叫她姐姐。
洛大小姐也被這人的一聲姐姐大感意外,她自然不是無理取鬧不明事理的人,見那女子如此開朗單純,洛大小姐只當她是又一個被花兒毒害的可憐受害者。“你叫妖兒?”洛大小姐平息怒氣道。
“嗯!”妖兒乖巧一聲。
“妖兒妹妹!這人可壞得很,可當心別被他騙了!”洛大小姐也拉着妖兒的手,兩個女人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
“是啊!我花兒本來就是個十足的壞人!”花兒自嘲一句,他當然也顧不得什麼了,他引來妖兒完全是爲了救出洛大小姐。
“哼!”洛大小姐扭過頭去不理他。
妖兒看不明白,這人類的情感真實複雜透頂,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不要在一起,爲什麼卻要如此糾纏不清呢?妖兒看看二人,眼珠在轉。
“妖兒,這裡是什麼地方?”花兒轉移話題。
妖兒道:“是神女宮北側的一個別苑。”
“果然是人家把你抓來的!”洛大小姐憤憤道。
“外面還有侍衛把守,但那幾個侍衛顯然懶惰得很,我進來的時候他們正趴在石桌上睡覺呢。”妖兒又道。
想必是皇宮之中的精銳侍衛大多已經戰死,如今剩下的大多都是些不入流的。但花兒怎麼也想不明白,這皇宮之中還有什麼會抓他呢?顯然不是公主,難道公主也遭遇了什麼不測?“妖兒,洛大小姐,我們快離開這裡吧!”花兒說着,搶身上錢,一拉門,那門是鎖起來的。
“我來吧!”妖兒說着,化成一道紅煙飄出門外,再還原成人型,手中燃起來熊熊紅焰,在那金剛大鎖之上一燒。叮的一聲,大鎖斷開了。
花兒把門推開,帶上洛大小姐準備離開。而就在這時,一個昏睡的侍衛卻忽然醒來,看見正想逃跑的花兒二人,一聲大叫:“犯人想要逃跑!”其餘的四個侍衛此時也忽然被驚醒。
啪啪啪啪……妖兒飛身上前,那侍衛沒有看見她,所以妖兒輕鬆得手,在五個侍衛身上一拍一敲,五個侍衛便暈倒過去。
“公子快走!”妖兒揮手到。
花兒環顧四周,原來這是神女宮北角一間用來堆放桌椅的廢棄別苑,好在整個別苑只有那五個侍衛把守,似乎抓花兒來的那人並沒有想到花兒能夠逃脫。
花兒和洛大小姐輕鬆逃了出來,此時月色正濃,皎潔的月光下本應該浪漫溫馨,可惜卻多了一個人,使溫馨變成了尷尬。多了誰呢?誰都多,誰都不多,這是一個永遠解不開的結。
但妖兒卻完全不以爲然,她哪裡懂得那麼多呢,依然一路說說笑笑,轉眼間,三人已經離開了那別苑好遠,應該已經逃離了危險。
夜色之後,忽然有一色比這夜色還冷的聲音從三人身後傳了出來:“這麼晚了,狂徒公子這是要到哪裡去呢?”這個聲音非常熟悉。
狂徒沒有轉身就已經知道了說話的人是誰。“公子錯果然神機妙算,不但算準了我會逃,還算準了我會在幾時幾分逃脫。”花兒說着,臉色同夜色一起陰沉。
忽的一聲,那人已經攔在了花兒三人的前面,果然是公子錯,輕衫笑面,卻不像是有半絲歹意之人。歹意往往就是看不出來的。“哈哈哈……”公子錯只笑不語,似乎做賊心虛。
妖兒見那男子竟敢攔路,通過花兒的話也猜出了他便是將狂徒又抓又綁的幕後指使,妖兒搶身向前,嬌喝一句:“賊人膽敢攔路,看妖兒不要了你的命。”隨即雙手點燃紅焰,連環雙掌拍向那公子錯。
“妖兒回來,你不是他的對手!”花兒見妖兒衝動,忽然大叫,卻已經來不及,眼前兩人已經纏鬥在了一起。
啪啪啪……連環火焰掌。嗖嗖嗖……似乎永遠擊不中的公子錯身法。妖兒雖然也是難得的高手,然後在公子錯面前卻明顯捉襟見肘,她那快到連成一片的火焰掌排山倒海,卻完全傷不到公子錯一絲一毫。
公子錯讓了百招之後,忽然出手,從兩隻衣袖中抽出兩把精美短劍,短劍在手中飛轉如圓盤,一把擋住妖兒的掌風烈焰,一把完全看不到軌跡,卻已經刺進了妖兒的脖子。
“妖兒!”“妖兒妹妹!”花兒和洛大小姐同時驚呼。
妖兒在公子錯劍下發出最後一聲淒涼的呼喚:“狂徒……公子。”她好想跟他在一起一生一世,只可惜,已經沒有機會了。“啊!”妖兒的身體忽然在風中漸漸消散,最後變成紅煙被吸進了公子錯的短劍裡。
要來花兒的洛大小姐也要命喪於此了。
花兒雙眼發紅,怒不可歇,一聲大喝:“公子錯!我要殺了你!”飛花出手,念君夜夜花滿溪,怨君年年淚滿城,花染月色,香飄殺氣。一時間,花的的各種奇花在天空大地放肆蔓延,難道他想用奇花將公子錯活活埋葬?
公子錯看着花兒的奇花,發出了輕蔑的笑聲。
飛花更盛,不錯,雖然只是區區花草,但一旦無限蔓延,任何可以埋葬一切。怨君年年淚滿城已經將公子錯整個人都纏住;龍血紅蓮在公子錯身邊圍成一圈,等待吸收公子錯的出招;而那漫天的雪櫻花已經將公子錯全身裹滿,將要將他整個身體凍結,公子錯看來已經完全被牽制住了,似乎已經完全不能動彈,難道最後輸的人會是他?
“哈哈哈哈……”飛花之中,又發出公子錯一聲輕蔑的笑。“雕蟲小技!天下第一白癡,你該醒悟了!”公子錯一聲怒罵如雷貫耳,接着是一聲浩嘆:“誰的殘影,誰的劍!”漫天飛花忽然墜地而死,花魂盡喪,令花兒無法操控。“誰的孤影,誰的城……”孤城劍法!浩嘆落,飛花落,鋪天蓋地的奇花一瞬間全部枯死,風中淒涼。
不錯,話也是有靈魂的,花的靈魂終生都在沉睡!而那孤城劍法,就是瞬間削去萬物靈魂的詭異手法!所以如今的公子錯,就是花兒徹徹底底的剋星,無論花兒用怎樣的奇花施展詭計,無論花兒引怎樣的飛花故弄玄虛,都是徒勞。
可是花兒還不死心。“拈花指法!”又一把花瓣散在空中,每一片都暴長成連株花叢,無限蔓延。
公子錯冷冷地望着花兒,朝他走來。“你拈多少,我就殺多少!”他似乎完全沒有出招,而那飛花卻無盡地墜落大地變成枯枝。“什麼拈花大道!荒唐,可笑,愚昧無知!蠢貨!睜大你的眼睛給我看好,你自己是多麼的羸弱和渺小……”公子錯句句傷人,句句憤慨。
花兒罷手,他已經害死了無數的花魂!他認輸了,他放棄了,他看着滿地枯花,滿眼悽然,只覺得自己就是那最該死的人。花在人在,花亡?那花兒就陪上一條命!“花兒沒用!你殺了我吧,只要你放過洛大小姐,我花兒任你處置!”花兒只求一死,如果死便是一切的解脫。
“好啊!”公子錯拔劍向前,走到花兒身邊,冷冷望着花兒。他的眼神非常奇怪,又像是在看世間最可恨的仇敵,又像是在看天下最要好的朋友。
公子錯舉起短劍架在花兒的脖子上。洛大小姐忽然哭着哀求道:“不要啊!求你放過他吧,我願爲他揹負一切,你殺我吧!”
短劍刺進脖子,鮮血四濺。公子錯真的下手了!他要殺的人,沒有殺不了的。可是他爲什麼要殺花兒呢?
“洛大小姐!洛大小姐!”然而,發出悲喚的卻是花兒,因爲公子錯殺的竟然是洛大小姐。
花兒揪住公子錯,雙眼裂出血絲,青筋鼓起,嘶喊道:“你爲什麼要殺她!爲什麼?你這個沒有人性的畜生!”
公子錯無動於衷,也不作任何解釋,短劍收手,洛大小姐淒涼倒地。
花兒撲過去,抱起那個因他而死的絕美女子,失聲痛哭。兩個女人因他而死,花兒已經沒有了活下去了勇氣和理由,他的哭聲裡絕望而悲涼,他把洛大小姐緊緊擁在懷裡,這個陪他長大的女子啊,這個曾經是人世間唯一的溫暖的女子啊!
公子錯轉身就走,臨走前丟下一句:“她沒有死,只是被我的劍吸走了靈魂。那妖精也一樣。”他的聲音冰冷至極。
公子錯的話給了花兒一絲希望。“公子錯,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要我做什麼才肯放過這兩個無辜的人?”花兒猜到了公子錯是想用兩條性命來威脅花兒。
公子錯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是遠遠處依稀傳來一個聲音:“我要你……和蕭蕭雪成親……”他的聲音中透出的那股冰涼,纔是世界上真正的絕望。
花兒滿臉驚疑,這匪夷所思的公子錯到底在想什麼!花兒腦中一片空白,混亂得一時沒了思想。
花兒抱着被吸走靈魂的洛大小姐回到聽雪軒中,那裡已經沒有一個人影。花兒把洛大小姐放在寒冰大牀上,用千年狐裘裹着,慼慼然陪在她的身邊,靜靜地坐在黑影裡。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了萬世寒風的蒼涼聲。
風啊!吹了一萬年,冷了一萬年,爲什麼還沒有厭倦人世?無休無止!像風一樣的男人不一定是瀟灑,卻可能是淒冷。
公子錯言出必行,原來那天那抱着小公主進了小黑屋之後,喂她吃下了一粒軟筋散,讓她完全無力動彈。公子錯守在小公主的身邊等她醒來,然後告訴她,他會成全她和狂徒的美事,讓他們二人結爲夫婦,如果她不願意,公子錯就殺了花兒。公主自然願意。
公子錯爲什麼要這麼做,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天,公主府果然新添了無數的侍女,在神女宮蕭蕭殿裡四處張羅,貼金結綵,只用了一天的時間便將蕭蕭殿裝扮得喜氣洋洋,紅燈高掛,綵綢鋪陳。
小公主也被傭人接到幽憐齋,她軟綿綿整天給婉兒和卓兒抱着,雖然她早已經認定花兒就是她的夫君,此生此世永不分離,可是她殺父大仇未報,而且殺父仇人如日中天不說,還竟然要給她主持婚禮,這給原本鴛鴦連理的美事蒙上了一層陰影。小公主整日悶悶不樂,憂心忡忡,她總覺得,公子錯別有用心。
婉兒和卓兒整天哄着小公主,說什麼新人連理,煩惱暫且放在一邊,應該歡笑以對纔是。婉兒最懂得小公主的心思,趁公主行動不便,伺機報復,偷偷在小公主耳邊玩笑道:“人家不是早就夫君夫君的叫個不停了嗎?都美夢成真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臭丫頭,盡貧嘴!”小公主小臉羞紅,嬌罵道。
然而,那駙馬爺卻很難伺候。花兒整天守在洛大小姐身邊,怕她忽然煙消雲散一般,不吃不喝,也不讓人接近,甚至也完全不讓人到聽雪軒中打擾。堂堂的明日駙馬,卻在守着另一個女人。
第二天,賓客雲集,鑼鼓喧天,孤城小神女和天下第一白癡,御賜拈花祖師狂徒花兒的大婚事震動全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