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血滿地,一片狼藉,而這可是在皇宮之中啊!花兒自幼破廟之中長大,所以不懂太多禮數規矩,盡是亂來。
小公主心想:爲今之計,只有拼死保他平安了,但以後再想留他在宮中,可是萬萬不能了。
小公主嘆息之間,正要上前向孤城浩嘆請罪,卻忽然聽到一整轟然粉碎的聲音,孤城浩嘆一掌拍在身前的膳桌上,整張膳桌碎成了齏粉。衆人嚇得膽戰心驚,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孤城浩嘆發這麼大的火!
“父皇!這都是雪兒的錯,您饒了他吧!”小公主上前張開雙手攔在花兒前面,因爲他怕孤城浩嘆忽然出手,孤城氏若是出手,疾如閃電,快到無影。
孤城浩嘆閉上雙眼,深呼了一口氣,然後……
“哈哈哈哈……”然後孤城之王的狂笑聲震撼了整個皇宮!“放肆!亂來!爽快啊!真讓朕想起了當年的自己!哈哈哈哈……”孤城浩嘆大笑着隨意坐下,也不用什麼打叉碗筷,直接撕下一隻雞腿便猛咬一口。
原來這孤城浩嘆也是性情中人,當年豪爽重情,他這些年來鎖眉不展,那是由於後來神女死後,積怨所致。如今宮中竟然出現如此一個狂徒,逼出他心中積怨,他只覺暢快無限,如同返老還童一般快意滋味!
衆人紛紛嘆了口氣,剛纔那一幕可真是驚心動魄,嚇人不輕啊!
“啊!此味只因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嘗啊!”孤城浩嘆仰面對天,一聲浩嘆,甚至幾乎被那神雞之美味感動的淚流滿面!“這!這!這何止是人間第一美味!這簡直是天上天下乾坤宇宙第一美味啊!”暢快的心境加之無上的美味,這種享受遠不是金山銀海所能相提並論的!
孤城浩嘆又撕下一塊,然後將劍與雞扔給小公主道:“雪兒快嚐嚐!”
小公主接着那雞,竟也完全不顧什麼體面形象了,於是,她一生之中第一次一手撕雞,大嘴吃肉:“嗯!太美味了!”還大聲吆喝。
整個殿堂之中,哪還有半點堂皇可言,衆人已經完全被那瘋子所感染,神劍燒雞在皇子公主之間傳了一圈,變成一堆雞骨,衆人滿臉沉醉,爲那神人神雞喝彩不斷,拍手不止。孤城浩嘆有生以來,第一次見識如此狂人,他真是驚喜萬分,而且他還從他那寶貝小公主的眼神之中洞察到了小公主的某種情愫,他仰天大笑,若是在她有生之年……
“哈哈哈哈……”花兒也隨之一陣狂笑。
這個狂徒!這個神人!孤城浩嘆非常滿意!
“狂人手法,獻雞有功!狂徒啊!朕決定賞你黃金萬兩,仙器法寶十件,再封你爲……”封什麼呢?孤城浩嘆似乎有了奇怪的想法,他尋思片刻道:“封你爲小公主金牌近身侍衛,孤城狂徒子爵,天朝花道祖師!你可滿意?”
小公主的金牌近身侍衛?小公主頗爲驚異,接着便露出了羞澀的笑容。
花道祖師?自古以來也從來沒有過什麼拈花大道,這根本就是花兒自己的癡狂妄想,封之有理。
狂徒子爵?這花兒可不感興趣,他正要辭謝之時,卻又被那孤城之王封住了嘴:“但是,你終究是胡作非爲,擾亂宴席,朕對你有賞也有罰!”
“父皇……”小公主想要替花兒求情。
孤城浩嘆卻威嚴道:“朕就罰你不得推辭!”
小公主嬌滴滴笑了:“還不快謝過父皇!”
花兒無理無力拒絕什麼,只得單膝一跪,領命道:“謝陛下賞罰!”
一隻燒雞,使得桌上珍饈盡失顏色,衆人坐下飲酒笑談一陣,便一起遊園賞花去了……
狂徒又得到了一些仙器法寶和金銀財物,但都被他拿來碾成粉末做花肥了。孤城之王回宮後,孤城漸漸平靜下來,似乎一切都開始變得平淡,花兒往返於聽雪軒和潛龍大少爺府上,成爲了孤城最炙手可熱的人物,茶莊的說書人們甚至已經開始爲花兒寫書立傳,大肆渲染他的奇事妙事,他的癡狂人生。
但與此同時,花兒發現萬不可再把妖兒留在聽雪軒中,因爲軒中宮女是看不到妖兒的,所以就經常只看見花兒對着空氣自言自語,有時甚至還擺些奇怪動作,宮女們大爲吃驚,暗傳狂徒公子的又在發神經了。
花兒想給妖兒另找一個安身之所,但妖兒死活不肯離開他,算了!花兒終究只能無奈。
就這樣,大半年的時間一晃而過……
半年之後,雪櫻花仍然沒有復甦,淺淺藍雪卻已經不再飄灑,因爲慘白淒冷的小公主經常被花兒氣得大笑,日日開懷。上朝天國陰沉了太久太久,如今,終於偶爾可以看到燦爛晴空,或者夕陽滿地。
花兒和公主親密了許多,小公主無論到哪都要帶上花兒一起,這讓洛大小姐很不開心。花兒開始發現,這一切似乎開始往無法收場的方向發展了。
妖兒沒有嫉妒心,不懂人世太多的情感,她能夜夜陪在花兒身邊已經非常滿足,儘管他們什麼也沒有發生。但洛大小姐不同,她陪花兒熬過最殘忍的風雪天涯五年,在被世人嘲諷愚弄的那些日子,洛大小姐給了他唯一的溫暖,花兒一生一世絕對不會辜負於她。而那孤城小神女,曾經也救過花兒,對他恩重如山,花兒同樣不能辜負。花兒很怕想到這些,於是便往往一笑帶過。
只不過,人世間很多事情,是永遠也無法用大笑來解決的。
這一天,天朗氣清,福澤聖邦聖光萬里,寒風呼嘯,上朝天國孤城喧囂。
孤城神女死後,孤城浩嘆心灰意懶,沒有再親近過其他女人,因爲擁有過雪族女子的男人,其他女人對他而言不過是庸脂俗粉。直到兩年前,一個長相頗似當年神女雪妃的女人終於打動了孤城浩嘆,孤城浩嘆將那嬌媚女子封爲夢妃,疼愛有加。
而此時,孤城之王正停在御花園的典玲亭裡,陪着夢妃亭中賞花。花兒牡丹,人爲美人,但孤城浩嘆橫眉之下卻是似看非看,靜立之中卻是似想非想。
身邊夢妃子猜不透孤城浩嘆的表情,只往他懷裡一靠,柔聲問道:“陛下莫不是有什麼心事?”
“朕心中只裝得下愛妃,哪還裝得下心事!”孤城浩嘆哄道。而就在孤城浩嘆言語之間,他卻眉頭一皺,似乎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風聲。
眼前是一片凝香紅豔的牡丹,牡丹傾人人傾國,牡丹花園之中還有一潭安靜的池水,金魚遊動,自在爛漫,似乎一切都毫無異常。
據說絕頂高手,可以通過洞悉身邊風聲來判斷身邊的一切。景色沒有異常,風卻異常得很,孤城之王忽然將夢妃推開,後退一步,身體已經微微擺出迎敵架勢,難道這皇宮之中還有刺客不成?但天下又有哪個刺客傷得了孤城之王一分一毫呢?
“陛下?”夢妃不解。
果然有刺客。而且不是普通的刺客!
孤城之王怒眉一展,只聽嘩啦一聲,御花園裡典玲亭前的池塘之中忽然飛竄出兩個人影,一個青衣道人,一個不知是什麼怪物。丫鬟們已經嚇得躲在了亭柱之後。
青衣道人根本沒有蒙面,對自己的身份不加以任何掩飾,似乎明知自己就是來送死的。道人忽然大喝一聲,拔劍便刺。一劍出,風生水起,寒光萬丈,氣勢逼人,如此劍法,高深莫測。
“笑話!”孤城浩嘆大怒之下,嘲笑一句,整個身子不屑動彈一分一毫,只是暴怒的目光威嚴地往那刺客身上一閃,只聽半聲慘叫,刺客的表情瞬間扭曲,半空落下。那一劍,果然沒有傷及孤城浩嘆分毫。
瞬間而已,他出劍了嗎?他沒有出劍嗎?沒有人知道!
好大膽好無知的刺客,可笑荒唐的行刺,竟敢挑戰天下第一暗殺劍法的威嚴!但是,真的無知嗎?未必!
從池子中躍出的身影有兩個,而那青衣道人只是其中之一,另一個呢?以趁機閃爍到了孤城之王的背後,正要背後偷襲之時,不料孤城之王何等高明身法,他已經瞬間轉身,怒視那東西。
原來那不是人,是一個奇怪的機關獸,那就更加不值一提了,孤城之王應該眨眼之間讓它灰飛煙滅纔是。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孤城之王的眼睛裡忽然放大出奇怪的恐懼!孤城之王一生之中什麼場面都見過,卻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恐懼,而就在此時,他竟然對着一個區區破機關獸恐懼起來!這令人相當驚訝!
孤城之王的恐懼似乎是因爲他聯想到了太多太多幕後的東西,難道有人知道了孤城劍法的秘密?
機關獸忽然出招,身上刀輪轉動,滋滋作響,劈向孤城浩嘆。孤城劍法何在?孤城浩嘆竟然沒有用孤城劍法,而以肉身之軀施展普通的武功招式對付那揮着刀輪的機關獸,這令身邊的夢妃大爲緊張。
孤城之王吃力地與那機關獸對抗了幾招,忽然一不小心,左手竟然被機關獸的刀輪砍了一刀!鮮血直流。“呀!陛下小心!”夢妃焦急驚呼,幾乎要撲過去替孤城浩嘆擋住攻勢,可見兩人之間情意之深。
孤城之王竟然被一隻機關所傷!這令人無法相信的事實到底隱藏着怎樣的內情?孤城之王大怒,全力以十層功力還擊,一掌將機關獸震退,接着一招龍牙般的爪擊,終於扭斷了那機關獸的頭。
機關獸失去最重要的零件,頓時混亂起來,倒在地上刀輪亂斬滋滋作響,之後,便沒了動靜。而那孤城之王竟然滿手是血,而且氣喘吁吁。“陛下!”孤城浩嘆那唯一的一位妃子扶住他,柔聲關切喚道。
孤城浩嘆轉眼看着夢妃,忽然露出極其悲傷之色,猶如生死離別一般揪心痛楚。孤城浩嘆悲嘆之聲,眼中哀婉至極,這種表情,從來沒有人在他那堅毅的臉上看到過。似乎爲了隱瞞什麼,孤城浩嘆悲傷地說了一聲:“愛妃!委屈你了!”
夢妃對孤城浩嘆的話感到莫名其妙,只認爲孤城浩嘆是因爲上了一定年經,經不起這樣的爭鬥,只萬分關切一聲:“陛下何出此言?妾身能夠伺候陛下,是三世修來的福氣。”又吩咐身邊丫鬟道:“還不快去請御醫!”
“不能去!”孤城浩嘆聲音已經沙啞。
“爲什麼?”美麗的妃子眨着眼睛問道。
孤城浩嘆破碎一聲:“因爲……”說着便忽然出手,不動不搖,風既是劍,一劍十命,無影無形!孤城浩嘆竟然再次施展孤城劍法,而這一次的對象,竟然是身邊的妃子和丫鬟們!
這一劍是孤城浩嘆全力發出的,所有身邊的妃子和丫鬟完全沒有感覺到半絲痛苦,表情沒有絲毫改變,就已經垂直倒了下去。
看着溫馨陪伴自己的人被自己殺死,孤城浩嘆聲淚俱下:“誰的殘影誰的劍!”聲音悲愴之極,一如那萬世不滅的寒風:“誰的孤獨……誰的城……”這就是孤城劍法那句奇怪的口訣。
孤城浩嘆仰面對天,他的手在抖,他的全身都在抖,但卻又被他強行壓制下來,再一句重複:“誰的孤獨……誰的城……”他仰面,那是因爲他不可以流淚,他不可以流淚,那是因爲他是堂堂孤城之王……
由於孤城浩嘆在御花園深處賞花,周邊侍從極少。片刻之後,典玲亭裡的響動這才引來宮中侍衛,可是侍衛到的時候,已經不見了孤城浩嘆的影子,只看到一個刺客的屍體,和十個無辜的受害者。於是侍衛便誤以爲那刺客是衝着夢妃來的。
孤城之王用一個丫鬟的衣片裹着自己受傷的手,早已悄悄回到寢宮,似乎他不能讓人知道自己受了傷,所以才害了那十條人命。
王不一定孤獨,但孤城之王卻一定孤獨至極。所以這皇城才叫做“孤城”?
上朝天國,孤城潛龍,繁榮的外表下,隱藏了多少秘密!華麗的遮掩下,埋葬了多少悲傷!
孤城浩嘆一個人坐在書房之中,遣走身邊一切侍從,獨自皺眉尋思:這皇宮之中能藏下刺客,宮中一定有圖謀不軌之人,而且這個人,似乎在刺探孤城劍法的千年秘密。孤城浩嘆想着,鎖眉不展,滿臉嚴峻。
而後,孤城浩嘆又從懷中悄悄摸出那枚夢妃送給他的玉佩,熄了燈,把眼淚悄悄地灑落在玉佩上。伺候他的侍從們知道他的脾氣,如此關燈一個人坐在黑暗裡,是絕對沒有人敢去打擾他的。
當夜,侍衛統帥前往皇城浩嘆寢宮,引咎請罪,稱皇城侍衛顏面盡在他手中葬送。統帥又向孤城浩嘆稟報了刺客行刺皇妃,取十人性命然後當場自盡。孤城浩嘆知道這正是他想要製造的假象,如此一來便沒有人知道他被刺受傷。但他仍然大發雷霆,將那皇城侍衛統帥撤職查辦,打入天牢,他必須這麼做。
幾天後,孤城浩嘆以皇家大禮將那收他牽連的皇妃厚葬,刺客刺殺皇妃的傳言一時間傳遍孤城,人們都在罵那刺客無恥無知,卻不知道這只是一場驚天陰謀的開始。
孤城浩嘆整天愁眉不展,他秘密派人在宮中展開調查,到底是什麼人在伺機生事。孤城小神女以爲孤城浩嘆是因爲痛失愛妃而整日傷懷,想多去陪陪他的父王,卻被孤城浩嘆拒絕。孤城浩嘆怕被任何人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口,因爲那個傷口隱藏着天大的秘密。
孤城小神女也完全沒有什麼辦法,只好整天生悶氣。她這一生氣,天空又陰霾了起來,藍雪又飄灑了起來,整個皇城似乎又將進入無盡的冬季。
孤城小神女招來孤城公子錯討論該如何讓他父皇開懷,狂徒花兒坐在她的左邊,孤城公子錯則坐在她的右邊,這兩個人是最能討她歡心的人。
花兒認爲得立即找出幕後主使,而孤城公子錯則一直咳嗽,似乎病情很重,他一言不發。小公主對公子錯的病情極爲關切,而花兒卻剛好相反,他時常斜眼去瞟那裝病的公子錯,他認爲此事說不定就跟眼前這深不可測的傢伙有牽連。孤城公子錯目不斜視,眼中卻似乎已經察覺了花兒對他的懷疑。
小公主的討論最終也沒什麼結果,三人最後不歡而散。
孤城浩嘆遇刺只是這場陰謀的開始,接着,接二連三的怪事在皇宮之中爆發了。
百戲園坐落在龐大的神女宮北面,是孤城公子錯安身之處,也是他招攬各種雜耍人才逗樂公主的主要場所。這天,夜黑風高,戲院中稀疏還有幾個人在臺上練習各種把戲,而那臺下,空空如也,只剩下孤城公子錯一人,在監督練習。
孤城公子錯沉重地咳嗽着,忽然聽見自己的座椅之下竟然有水流的聲音。難道是自己耳鳴聽錯?亦或是這戲院裡的其他雜亂聲音干擾?“停下!”公子錯揮手,叫停戲臺上了三男兩女奇裝戲子。
“公子有何吩咐?”一個身穿奇怪虎紋袍子的戲子問道。
“我好想聽到有流水聲!”孤城公子錯緊皺眉頭道。
“這戲院遠離溪流,雨雪也漏不進來,或許是公子聽錯了吧!”一個長鬚垂地的老者搖頭道。
公子錯眉頭緊鎖,忽然驚惶失措,一聲:“不妙!”病黃的臉色絲絲髮白。
臺上衆人不明所以,正要疑問之時,忽然看見一股水流從地面噴薄而出,匯成蛇形水柱,沿着孤城公子錯的雙腿盤繞而上。“救……救命啊……”孤城公子錯一聲慘叫,幾條水柱立即在他身上匯合,竟變成一個大水球將公子錯鎖在水球之中,企圖將他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