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錦滄瀾冥靈之火加之於身,他陰笑幾聲,忽然飛身向前,他將以最迅捷的殺招將眼前已無利用價值的人全部殺死。
狂徒臨死之境,只見胡錦滄瀾猛然襲來,卻忽然被一道錐形聲波猛烈震開。胡錦滄瀾和中靈仙宗弟子大驚失色,因爲他們看得出來,剛纔這一道聲波是千里之外傳來,是武神道以真勁發力,將真力發於聲音的無上招式。
聲波中的勁力將胡錦滄瀾震開瞬間之後,一個蒼老雄渾的聲音才忽然響起:“滄瀾狗賊,膽敢傷我傳人!簡直狗膽包天!”
胡錦滄瀾和衆弟子一聽到這個聲音,嚇得面如土色,接着連連後退,莫非來的人是鬼神?
就在靈仙宗弟子慌亂不堪之際,千里之外忽然爆射來一道純白色的勁力,以不容抗拒之勢,瞬間落定在靈仙宗衆弟子之間,一個鶴髮童顏,神采奕奕的頎長老者一閃而至,出現在靈仙宗衆弟子之中。而再看那些靈仙宗弟子,竟然人人都裂睜着眼,全身上下一動不動,血痕已經從他們的七竅流出,難道他們已經中招了?
好快好狠的招式,能夠施展如此招式者,普天之下只有一人,那就是……
“白……雨……枯……榮……”胡錦滄瀾已經轉身望着身後的老者,一字一頓說出了他的名字。
天下無敵白雨枯榮!“哈哈哈哈……”白雨枯榮仰天大笑,這笑聲,竟然跟狂徒花兒的狂笑頗有幾分神似,難怪他說什麼傳人云雲。這個武神道的傳奇,這個人世間的奇蹟,這個已經以一敵萬幾乎覆滅整個靈仙宗的無上神人,忽然降臨!衆人皆驚得瞠目結舌。
離奇的事情忽然發生,只見那堂堂靈仙宗的宗主,一人之下的高手,竟然忽然涕淚縱橫,甚至忽然往地上撲通一跪,想白雨枯榮磕頭求饒起來:“求白老前輩饒命,晚輩一時糊塗,鑄成大錯,求白老前輩開恩,饒了晚輩這一次吧……”
“好無恥的東西!”公主在馬車之中罵道。衆人也都紛紛鄙視。
“呸!什麼狗屁宗主,我看簡直連狗都不如!”婉兒最會的就是附和公主,添油加醋。
想不到那胡錦滄瀾竟然自甘墮落,不知廉恥道:“對!我就是連狗都不如,求白老前輩把我當成狗放了吧……”
白雨枯榮見堂堂一代宗主如此無用,如此卑賤,仰天一嘆,這是一個天下無敵者再無對手的寂寞之嘆,如松風之高傲,如大海般深沉。
白雨枯榮果然中計了,因爲他天下無敵之手,絕對不可能殺一個卑鄙無恥之徒,這是所謂的江湖高士們的清高。白雨枯榮望天撫着長鬚,竟一時疏忽大意起來。
胡錦滄瀾忽然雙腿一蹬,雙手纏繞如雙龍出海一般,爪尖還燃燒起墨綠色的毒火,一道靈力化成激烈氣息從他的後腿噴射而出,他藉助噴射之力雙爪猛然向白雨枯榮抓去,比雷電更疾,比魔爪更毒。
白雨枯榮雖是天下無敵,然千里馬也會有失足之時,只見那胡錦滄瀾毒龍雙爪竟然趁虛而入,在白雨枯榮毫無防備之際抓在了他的身上。
白雨枯榮只要還手之時,胡錦滄瀾的雙爪已經穿胸而過,洞穿了他的心臟。這天下無敵白雨枯榮難道是浪得虛名?竟然被胡錦滄瀾一招奸計所害。而胡錦滄瀾接着還有連招,他手掌的毒火忽然在白雨枯榮身上蔓延起來,白雨枯榮被那雙爪穿心,劇痛之下全身抽搐,已無還手之力,隻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上被毒火寸寸燒盡,最後嘴角一咧,吐出兩個字:“無恥!”
轉瞬之間,天下無敵白雨枯榮竟然被卑鄙無恥的胡錦滄瀾奸計偷襲,毒火焚燒,灰飛煙滅。這大出衆人意料之外,衆人一陣噓聲感慨,滿臉驚疑。
“哈哈哈哈……”胡錦滄瀾奸計得手,仰天大笑,他本來就只怕白雨枯榮一人,如今白雨枯榮已死,他便是當世的天下無敵,武神至尊!
樂極生悲,人生在世歡樂足矣,卻不應該極樂。胡錦滄瀾顯然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已經笑得形同瘋子。但人間真諦不會因爲他一個人而改變,轉眼之間,他的悲哀降臨了。
呼呼呼……風聲加疾,雪片紛飛,黑夜之中無數條人影在遠處的屋頂之間彈跳起落,黑壓壓的人影轉眼便擁圍到了公主馬車四周的屋頂之上。長劍客,獨眼人,金槍客,雙刀人,甚至鬼影騎士……這一羣羣的江湖高人忽然到來,也將四周方圓數裡的屋頂全部佔滿。
胡錦滄瀾已經笑不出來了,因爲眼前的幾乎每一個人他都略知身份,甚至曾經還和他交過手,因爲他們纔是武神道真正的主力,武神大軍。
車轔轔,馬蕭蕭,在東面大街的另一端,一隻鐵馬騎兵也正好趕來,而那騎兵統帥,遠遠地就可看到他的金槍寶馬,他就是孤城第一大將:神武將軍。東城神武大營由於接到了皇城被襲的消息,已經火速趕來。
鐵馬踏亂飛雪,金衣寒光四射,神武將軍策馬疾馳而來,將公主一行人等團團圍住,方面大耳的神武將軍翻身下馬,在公主馬車之前單膝一跪,請罪道:“微臣救駕來遲,讓公主受驚了!”
“神武將軍快快請起,不必多禮。公主屢受侵擾,疲憊不堪,你速帶兵去清理神女宮中餘孽,好讓公主回宮休息!”婉兒替公主下令道。她身在馬車之中,哪裡知道自己已經被層層圍困。
神武將軍非常看着屋頂上的江湖衆人,非常疑惑,只嚴肅應了聲“是!”卻駐足不動,正要發問。
東城神武鐵騎遇到武神道主力大軍,接着又會發生怎樣的大戰?怎樣的交火?神武鐵騎和武神大軍成了主角,而胡錦滄瀾顯然已經被忽視了,他孤身被圍,生死不過是任何一方的一句話而已。
而最離奇的是,屋頂的武神道主力之中,這又擠出一位鶴髮神采的老前輩,威風凌凌,丰神灑脫,翻身落在大街之上,向馬車躬身道:“老朽白雨枯榮拜見公主!”
婉兒掀開車上窗簾,煞是一驚道:“啊!前輩居然安然無恙!”
白雨枯榮笑道:“剛纔趕來救駕的不過是老夫的真勁歡迎而已!”
衆人聽到,萬分佩服!而那胡錦滄瀾,自知無路可退,面如死灰,一語不發。
白雨枯榮接着向神武將軍拱手一聲:“久仰神武將軍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氣宇不凡!”
神武將軍大驚,拱手還禮道:“不敢不敢!晚輩得見天下無敵白雨枯榮老前輩真容,實乃三生有幸!卻不知白老前輩帶領衆弟子到此,所爲何事?”
白雨枯榮捻鬚一聲:“一是爲剷除這無恥小人!”他說着便忽然出手。
江湖中有一個傳說:白雨枯榮從不出手殺人,因爲凡是他要殺的人,在他出手之前就已經死了,他出手不爲殺人,只爲收屍。想不到這個傳說竟然完全是真的,因爲那白雨枯榮出手的那一瞬間,胡錦滄瀾忽然一動不動,看似已經死了,完全沒有人知道爲什麼!
白雨枯榮雙掌擊出,一陣勁力在胡錦滄瀾身上騰飛而起,早已經變成屍體的胡錦滄瀾竟然被那一陣勁力瞬間撕碎,化成血雨升到半空,忽然在風中消失,不留一絲痕跡,人世間似乎從來都沒有出現過胡錦滄瀾這個人!這就是天下無敵的招式!
白雨枯榮說完第一件事,轉身走向狂徒,這時候,屋頂之上噔噔噔落下兩個人影:一個錦袍金冠,紙扇輕搖,一個身背旗槍,堅毅魁梧,這就是白雨枯榮最得意的兩大徒弟。而這兩個人,狂徒雖然不認識他們,但卻曾與他們有過一面之緣。潛龍大少爺將以利劍花兒釘在游龍大街薛氏錢莊那一天夜裡,將花兒救回破廟的正是這兩個人。
白雨枯榮走到花兒面前,打量着花兒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灑脫不羈,大有老夫當年的風範。哈哈哈哈……”白雨枯榮說着便笑了起來,這一笑,不明真相的衆人皆是又驚又疑。
“武尊的第二件事,便是來收此花匠爲徒!”錦袍紙扇人替白雨枯榮說到。此話一出,衆人又是一驚。
“啊!他不是人間第一武道白癡嗎?”馬車之中婉兒對公主驚歎道。
連公主自己也不由得一驚,莫名道:“狂徒公子根本就學不會一招半式,怎麼可能拜白雨前輩爲師呢?”
神奇!非常神奇,花兒自己更是受寵若驚,驚慌失措,這一切變化簡直如閃電流星一般令人應接不暇!“白雨老前輩弄錯了吧!花兒自知人間第一白癡,絕緣武道,若拜白雨老前輩爲師,哈哈哈哈……只怕有辱師門啊!”
公主一行人都紛紛點頭,神武將軍站在一旁,不明所以。
“哈哈哈哈……”白雨枯榮又是一笑,捻鬚道:“不是老夫刻意要收你爲徒,一切早有定數,天意所致,花匠少年!你註定天下無敵!”
“啊!”衆人驚歎。
“花少俠可知道老夫所修煉的門路?”白雨枯榮正視花兒,問道。
狂徒花兒自有跟隨爺爺,他那爺爺極其神秘,跟他講過許許多多的江湖之事,而且又傳過給他一堆堆的江湖奇術,比如那畫着漂亮姐姐的《翻雲覆雨》,所以花兒對白雨枯榮的門路尚且知道一些,於是便脫口道:“白老前輩乃天下第一奇才,能以自身悟性將武神道元力改爲真力,即元力實體化,使之無所不能。但據說白老前輩的真勁發力在江湖之中幾乎無人能夠領悟,常人頂多能學其一成,即便天賦異稟者也最多能學成其三成,而我一個武道白癡,想必縱是耗盡一生也不可能領悟半成皮毛,哈哈哈哈……”
白雨枯榮哈哈一笑,威嚴之色漸漸變得和藹起來,他接着道:“少俠何必妄自菲薄,少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實老夫年少之時也有過一段被世人嘲弄爲天下第一白癡的經歷。我自由悟性蠢鈍,受人譏諷,我惱羞成怒,不甘受氣吞聲,便將各種原本相互衝突的奇異功法同時修煉,只求一死。後來走火入魔而死,被人拋屍荒野。沒想到三日之後,我竟然起死回生,且全身遊移着一股隱隱作痛的勁力,我隨手一揮,只見那勁力竟噴薄而出,化成實體力道,我加以利用,便成就了後來的真勁發力!”
白雨枯榮說着,身邊的所有人面面相覷,想不到白老前輩竟然有如此慘痛的少年經歷。白雨枯榮卻不以爲然,繼續道:“後來經過我多年的摸索和研究,終於發現了真勁發力的秘訣,只在於人體之內的一條奇經:大涅槃經!常人是沒有這條經的,所以無論如何也無法完全學會老夫的真勁發力!”
白雨枯榮提及自身成就,滿臉榮耀之色,接着又道:“數月前,老夫以玄曦天鏡觀察到人世間竟然還有第二個身懷涅槃奇經之人,而那個人就是花少俠你啊!只要經老夫的提點,再以老夫獨門之法修煉數年,花少俠必成將來的天下無敵。老夫本原本打算閉關修煉之後再前來收你爲徒,想不到花少俠涅槃傳人的消息不脛而走,在武神道中傳開,所以一些武神同道便紛紛趕到孤城,想提前討好少俠!”
白雨枯榮這麼一說,房屋之上幾個拜見過花兒的武神道者徑自一陣羞愧。狂徒終於明白了這些天來爲什麼總是有人向他獻禮,又爲什麼總是有人要暗中出手保護,因爲武神道已然將花兒視爲同道,視爲將來天下無敵的武神至尊!花兒不由得一聲苦笑,如此看來,自己似乎已經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
白雨枯榮又說:“不妙的是!近日來花少俠之事被靈仙宗所掌握,胡錦滄瀾這奸邪小人便利用靈仙宗和武神道的恩怨,挑起了這場夜襲皇城的禍亂,一是爲了除去將來的武神道至尊,二是出於私慾,想挾持小公主要挾孤城之王。咳……這一切還得歸罪於白某啊!是白某沒能嚴守秘密,才招致了這場橫禍!”
婉兒替公主傳話道:“白老前輩哪裡話!多虧了白老前輩及時趕來,才消解了這場橫禍,白老前輩有功纔是。等神女宮安定之後,公主自會賞賜於你!”
白雨枯榮得此一句,正中他意,立即順口答話:“剷除靈仙宗奸邪本是老夫分內之事,但如果公主想賞賜白某,不如就把這花少俠賜與武神道,讓老夫收他爲徒吧!”
這本是皆大歡喜,而小公主卻在馬車中忽然一咬嘴脣,依偎在婉兒懷裡,緊攥小手,默不作聲。
“公主!公主!”婉兒輕搖着公主,試探她的意思。公主卻遲遲不肯出聲,似乎非常爲難。但是,一個瘋子狂徒而已,有什麼可爲難的呢?
不知道公主爲什麼爲難,而那天下無敵白雨枯榮自然是絕對不會退讓的,因爲涅槃傳人關乎他武神道的命運。
就在局面僵持之時,神武大營鐵騎分隊已經從皇城趕回,隊長向神武將軍的公主稟報道:“稟報公主,整個皇宮已經清理完畢,神女宮已經安全,公主可以移駕回宮了!”
一切慢慢恢復,眼前狂徒之事變成了最後的難題。公主始終不發話,這讓白雨枯榮已經漸漸反映出不耐煩。
若是公主不願讓狂徒離開神女宮,恐怕大禍纔剛剛開始,神武鐵騎與白雨枯榮之間定要有一場大戰。若是公主讓那狂徒離開,她可能永遠也見不到他了,而在公主心底,在她的骨頭上,還刻着那天刑場之上留下來的暖流,他是人世間唯一一個能給她溫暖的癡人,她怎能讓他離開。
公主無奈無助,蜷縮在婉兒懷裡,竟然悄悄地落下淚來,她好累,她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而就在孤城小神女偷偷哭泣之時,馬車之外那個瘋人狂徒,他竟然仰天大笑,人間第一狂笑,笑聲震破黑天,笑聲驚得藍雪凌亂。笑罷,神人只專用表情已然在狂徒的臉上層層渲染開來,花兒又要發瘋了!危險!
“花少俠爲何如此發笑?”白雨枯榮問道。
狂徒花兒笑聲已停,而他的眼睛依然流露這嘲笑之色,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身邊高手。狂徒挺胸,抱手,冷冷一句:“我笑我自己,沒那天下無敵的福分!”
“只要花少俠拜老夫爲師……”
花兒打斷白雨枯榮的話,一語驚人,一語驚天:“我是不會拜你爲師的!”
“你說什麼!”白雨枯榮大怒驚呼!武神道衆人紛紛議論,連連搖頭。
想不到那狂徒不愧是瘋子白癡,他竟然不但不怕,還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我是不會拜你爲師的!”
白雨枯榮雙掌握拳,拳頭格格作響,普天之下,想拜他武神至尊的人數不勝數,甚至連一方霸主或者萬城之王都渴望他的提點,如今他遠道而來,將天大的恩惠贈之於他,他竟然敢拒絕!白雨枯榮大怒之下,只要發作,卻顧及自己身份和眼前的公主,稍壓怒色,問道:“我倒很想知道,你爲什麼拒絕?”
所有人都很想知道,包括已經忍不住想掀簾看那癡人的孤城小公主。
花兒冷嘆一聲,開始說他的理由:“我答應過公主,在救活她的雪櫻園之前,誓死都不會離開她!”
“啊!”馬車之中,公主的心忽然狂跳起來,那個瘋人冒死放棄天下無敵的機會,竟然是爲了公主!公主把頭往婉兒懷裡鑽,想遮住自己感動哭泣的臉,想埋住自己低聲抽泣的聲音:大膽狂徒!傻瓜!笨蛋!公主暗自在心裡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