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雲自稱是病人,何田田就沒招了,只好從盒子裡拿出一條太醫院定製的專用手帕,蓋在他的手腕上,然後把自己的手指頭,搭了上去。
蘇景雲面露不滿:“本王是個男人,診脈墊什麼手帕?”
何田田理直氣壯:“殿下,男女有別!”
“男女有別?你跟本王?”蘇景雲滿臉戲謔,“寢都侍過了,還來跟本王男女有別?”
“侍過寢又怎樣?”何田田突然火上心頭,“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我是楚王府的女人,除了侍寢,別無他路,但現在,我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太醫,殿下你如果再言語輕薄,小心我進宮面聖,參你一本!”
“你要跟本王橋歸橋,路歸路?”蘇景雲忽地悟出點什麼來,眼中烏雲密佈,“你進太醫院當太醫,目的就是和本王一刀兩斷?”
“是啊!怎樣?”何田田一點兒沒否認,反而還有點小得意。
蘇景雲眼中的烏雲,集聚糾纏,濃得像是暴風雨即將來襲:“你這幾天對本王百依百順,甚至主動勾引,全是爲了達成出府的目的?那天你說想念本王,沒有本王睡不着覺,全是假的?”
“是假的又怎樣?”何田田到底有點心虛,左顧右盼,不敢看他的眼睛,“你府裡妻妾成羣,鶯鶯燕燕那麼多,你能保證她們說的都是真話?我也有我的底線,我的理想,爲了這些,也不惜動用任何手段……再說了,我侍寢這麼多天,你又沒虧什麼……”
她這裡長篇大論,對面卻是一片沉默。
完了,依着他的脾氣,要麼是衝她冷聲怒吼,要麼是直接開打!
何田田不自覺地朝後挪了挪,小心翼翼地擡頭看去,卻見蘇景雲既沒有生氣,也沒有動怒,他幽黑的眸子裡,只有一點迷茫,一點懵懂,似乎沒有弄明白,爲什麼會這樣。
看着他這副樣子,何田田不知怎地,突然就煩躁起來,狠狠地把手帕朝桌上一扔:“你一個左擁右抱,男女通吃的貨色,裝什麼情深款款啊!簡直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別在這兒噁心人了!”
“裝情深款款?噁心人?你說本王噁心人?”蘇景雲驟然暴怒,但幾乎是一瞬間,卻又壓下了所有的情緒,面色沉靜如常,唯有一雙眼睛,幽深看不見底。
他依舊在何田田的對面坐下,伸出了手腕,音沉似水:“診脈。”
何田田摸不透他的心思,也懶得去猜,忿忿地撿起桌上揉成一團的帕子,胡亂展開,蓋到了他的手腕上。
“拿開。”蘇景雲根本沒有看她,聲音亦是聽不出喜怒,“既然你與本王再無瓜葛,本王又何須念及舊情?倘若拂了本王的意,無須本王開口,你也能丟了太醫院的差使。”
“威脅我?!行,算你狠!”何田田一把扯開帕子,直接把手按了上去,胡亂捏出幾個紅印子,道,“殿下精氣陰陽不足,只怕是腎虛啊,您府裡愛寵雖多,但也要注意身體啊。”
“愛寵雖多?”蘇景雲目光幽冷,掃過她的臉,一言不發,起身離去。
“終於走了……脾氣真糟糕……”何田田嘀嘀咕咕着,收拾桌子,撿東撿西,自己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這一天下來,她除了蘇景雲,一個病人都沒有,不過,生意再怎麼慘淡,身爲新人,頭三天,都是要值夜班的。
太醫院還算人性化,就算值夜班,也可以睡覺,如果有病人,自有醫女來叫。
何田田和衣躺在牀上,睡得正香,忽聞有醫女拍門,猛地驚醒:“有病人?”
醫女在外答道:“是,何太醫,楚王殿下騎馬夜歸,摔傷了肩膀,請您去瞧瞧。”
蘇景雲從馬上摔下來了?真的假的?何田田打着呵欠去開門,讓醫女去喊翠花,又問:“楚王怎麼摔的?我記得他騎術高明,怎麼會從馬上摔下來?”
醫女道:“聽說是和歐陽院使一起出去,喝醉了酒,天又黑,才從馬上摔下來了。”
他和歐陽誠真是恩愛啊,府裡寵幸還不夠,還跑到外面去喝酒……何田田咂着舌,讓匆匆趕來的翠花拎起醫箱,又帶了兩個醫女,登車朝楚王府去。
她們下車時,天色尚未大亮,福公公腳步匆匆地來接她們,急得是捶胸頓足:“本來沒多大事兒,可楚王醉得厲害,非捱着不許請太醫,結果就腫起來了!”
“這麼倔?我去瞧瞧。”何田田說着,加快了腳步。
嘉樂殿內,燈火通明,奴僕們全聚在院子裡,爲了蘇景雲的傷,焦急不已。福公公小聲地提醒何田田:“殿下吃醉了酒,脾氣大,你待會兒一定要哄着點。”
“脾氣再大也得看病吧?”何田田說着,走進了寢殿。
蘇景雲躺在紫檀牀上,果真吃醉了酒,滿身酒氣,眼神也顯得有些朦朧。福公公走過去,輕聲地稟報:“殿下,何太醫來了,讓她給您瞧瞧傷罷。”
蘇景雲像是沒聽見,不置可否。
福公公馬上衝何田田擠眉弄眼,讓她趕緊上。
何田田翻了個白眼,把手洗乾淨,走到牀邊,問道:“殿下,傷的是哪邊?”
蘇景雲轉頭看她,眼神卻完全沒有焦距,更別提回話了。
福公公趕緊上前,把他的中衣解開,露出肩膀來,道:“是右邊的肩膀。”
何田田垂頭一看,果然,蘇景雲右邊的肩膀上,腫起老大一塊,而且好巧不巧,正在原來的劍傷上,這疤痕一腫,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她皺着眉頭,伸出手去,道:“讓我摸摸,得看看有沒有傷着骨頭。”
蘇景雲擡起胳膊,一把打掉了她的手:“男女有別。”
嘿,挺會以牙還牙的哈?他這以醉賣醉,以爲她沒招?何田田馬上把手一揮:“給我捆起來!”
殿內的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動。
何田田衝翠花和兩個醫女吼道:“我們已經出診,如果治不好楚王的病,是準備等着掉腦袋嗎?”
她說着,身先士卒,從醫箱裡拖出一截紗布,就去捆蘇景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