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靖凝皇后一下坐倒在地:證人?這……
孝元帝一揮衣袖,“宣。”
“遵旨!”韓公公跑到門口,將一干男女都宣了進來,看衣着打扮,也都是宮裡的內侍宮女嬤嬤之類,真不知道木清洢是怎麼悄沒聲息地將這些人給找到一起的。
“參見皇上!”
“都起來,”孝元帝一時也有些理不清木清洢的脈絡,即道,“清洢,你且說明白。”
“是,父皇,”木清洢回身,對衆人道,“皇上面前,你們只管說實話,否則絕不輕饒。”
“是,太子妃。”其中一名三十多歲的婦人第一個開口,“皇上,奴婢是以前侍候柳妃的宮女,柳妃當年懷了身孕,還未及向皇上報喜,在皇后娘娘那裡用了一碗蔘湯之後,隨即滑了胎。”
另一人接上道,“皇上,奴婢是服侍陳貴人的內侍,當年陳貴人輕貌美,受皇上寵幸,皇后娘娘氣不過,趁着陳貴人感染風寒,以探視之名,故意推她落水,到致陳貴人病重不治,枉死九泉。”
“皇上,奴婢是……”
“夠了!夠了!”靖凝皇后每聽一樣,身體就抖得越加厲害,再也聽不下去,厲聲大叫,“你們、你們全都在胡說!本宮、本宮從來沒有做過,你們胡說,你們胡說!”
天哪,這些都是陳年舊事了,而且她做的神不知、鬼不覺,這些人又是怎麼知道,又怎麼被木清洢說服,前來做證的?
木清洢似笑非笑,“皇后娘娘此言差矣,一個兩個是胡說,難道這麼多人,都是在胡說嗎?有些事情皇后娘娘若是沒做過,他們又怎可能胡說得來!”
“木清洢,你到底想怎麼樣!”蒼瀾凌也慌了,從地上爬起來,指到她臉上去,“找來這些人誣陷母后,你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的人,也不知道是誰,”木清洢冷笑一聲,“三殿下,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靖凝皇后是什麼樣的人!當年如果不是她,靖宛皇后何以會死的那麼慘!”
她一提及這宮中禁忌,所有人都悚然變色,孝元帝更是被觸中痛處,沉聲道,“清洢,說明白些,到底怎麼回事!”不管他天性如何涼薄,對靖宛皇后的愛卻是矢志不渝。可惜造化弄人,兩人在一起只短短數年,靖宛皇后就慘死大火之中,只留了無盡的思念給他,何處寄相思?
他其實一直猜到,東宮那場大火絕對不可能是什麼天災,十有八九就跟靖凝皇后有關……畢竟立她爲後之後,她的好妒、刻薄、氣量狹小,他不是一無所知,卻也從來沒想過,真的是她害死了靖宛皇后!
“父皇,當年東宮那場大火,不是別人,正是靖凝皇后指使人所放,爲的就是害死靖宛皇后和瀾淵!”木清洢咬牙,眼中是強烈的恨意!不只爲別的,就算只爲這些年來蒼瀾淵所受的心裡的折磨,那種無處言說的喪母之痛,她也絕不可能放過靖凝皇后!
蒼瀾淵脣角抿得很緊,臉色也已鐵青,終於有替母后申冤的時候,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
“本宮沒有!”靖凝皇后失聲叫,“皇上,你不要聽信木清洢一面之辭,臣妾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害死自己的姐姐,誰會相信這樣的事!皇上,你一定不要上了木清洢的當,你聽臣妾解釋啊!”
“好,”孝元帝咬牙,“朕聽你解釋,你說,當年東宮失火,到底是怎麼回事?”
“臣妾……”靖凝皇后出了一身冷汗,卻又解釋不出來,“臣妾……臣妾也不知道啊,當年的事,臣妾早就、早就忘了……”霍然回眸,瞪向木清洢:你一定要趕盡殺絕,是不是!
然木清洢心裡很清楚,既然已經跟靖凝皇后槓上了,就必須分出個你死我活不可,否則一旦給了她機會,她就一定會想盡辦法把自己給除掉,永絕後患!所以到這個份上,絕不能手軟,更不能退卻,唯有血戰到底。“皇后娘娘既然記性變差,不記得當年的事,那就見一見故人,提醒一二。”
“故人?”靖凝皇后憤怒之餘,也有些茫然,“你說誰?”
蒼瀾淵冷笑一聲,“自然是能證明當年東宮大火之事的人,皇后娘娘會想不到是誰嗎?”
靖凝皇后一愣,腦子裡迅速閃過一個人影,頓時臉色慘變,“你們……”不會是他吧?不會,絕對不會!
木清洢挑了挑眉,朗聲道,“舒靖明,還不進來!”
果然是他!
靖凝皇后頓感萬念俱灰,一個踉蹌,跌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沒了魂魄一般。
不大會兒,一道清瘦的人影慢慢進來,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瘦骨嶙峋的男子,臉色青灰,身上帶着種讓人一看就想哭出來的哀傷,眼角用力向下垂,彷彿命不久矣。
蒼瀾凌當然是認得他的,驚聲道,“舅舅,你……”
沒錯,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靖凝皇后的親生哥哥,也是蒼瀾凌的舅舅舒靖明,可他明明已經離開皇宮好幾年了,怎麼也被木清洢給找了出來?
舒靖明身體一震,擡頭看了他一眼,目光總算清明瞭些,卻滿是愧疚與不安,低下頭去。
“國舅大人,才幾年不見而已,就不認得父皇了嗎?”木清洢調侃道,“還不向父皇行禮?”
舒靖明像是現在才醒過神,膝蓋一彎,通一下,結結實實跪了下去,戰戰兢兢道,“草民參見皇上!”
孝元帝冷冷看他一眼,“舒靖明,當年你辭官不做,說是回鄉安享天年,如今看來,你這日子過的,似乎並不舒心?”
舒靖明原本就胸無大志,雖然是靖凝皇后的親生哥哥,但並沒有她的狠毒心腸,整天就吃喝玩樂,無大功也無大過。後來靖凝皇后一步登天,他的身份當然也成了國舅爺,非比凡響,就算沒什麼本事,也還是謀了個一官半職,在京城爲官。
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突然就請辭,說是身體不好,要回鄉養病,從那之後就杳無音信,今日突然出現,絕對不是偶然。
而事實上,是蒼瀾淵和木清洢在把東宮大火之事歸於靖凝皇后身上之後,就暗中調查與她有關的一切人和事,當然也就順着線索,查到了舒靖明身上。幾次三番的詢問,加上有其他人證,他也不是多麼大義凜然之輩,當然全都招供了。否則,木清洢也不會如此篤定,硬要在今天把靖凝皇后給扳下來了!
“草民死罪!”舒靖明聲音裡都帶了哭腔,“草民罪該萬死!皇上殺了草民吧,草民不該犯下那等大錯……”
“哥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靖凝皇后總算回過神,慌亂地想要阻止,“你不是已經回鄉了嗎,還回來做什麼!你、你別亂說話,否則、否則本宮絕不饒你!”
“妹妹,你就殺了我吧!”舒靖明眼淚鼻涕一起流,“妹妹,你知道嗎,這些年我沒有一天睡過安穩覺,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做惡夢,夢到靖宛來向我索命!是我害死了她,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了!”
“舒靖明!”孝元帝一聲怒喝,“真的是你?”
“皇上殺了草民吧!”舒靖明通通磕頭,“是我財迷心竊,當年靖凝給了我一大批金銀珠寶,讓我到東宮去放火,燒死靖宛和太子,她會給我更多的錢,我一時糊塗,就……”
“舒靖明,你胡說什麼!”蒼瀾凌又驚又怒,上去一腳把他踹翻在地,“他們給了你什麼好處,你要這樣誣陷母后,你想死嗎!”
舒靖明在地上滾了幾滾,接着又跪着爬過來,“皇上,草民說的都是真的!當年東宮那場大火是草民親手放的,是靖凝讓草民做的,可草民沒想到,只燒死了靖宛,太子殿下沒事,草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太子殿下會查明一切,草民害怕真相大白的一天,所以才以養病爲由,回鄉躲着。可人算不如天算,到底還是有這一天……”
“你胡說!你胡說!”靖凝皇后尖聲大叫,到底還是失去了冷靜,瘋了一樣撲過去,對着舒靖明又抓又咬,“你胡說!本宮沒做過,沒有……”
“母后……”
“反了天了!”孝元帝臉色慘青,厲聲道,“來人,把這個瘋女人關進天牢,朕會親自審問!”
“遵旨!”侍衛哪敢怠慢,趕緊上前將靖凝皇后拖了就走。
“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靖凝皇后嘶聲大叫,拼命掙扎,風儀全無。
“母后!”蒼瀾凌急了,“父皇上,母后一定是被冤枉的,你不要相信這個人的話,他是胡說的!”
“朕心中有數,你不必多說!”孝元帝呼吸急促,都快暈過去了,“蒼瀾凌,回你宮裡去,不準去天牢,聽到沒有!”
“父皇……”
“滾回去!”
知道父皇正在氣頭上,蒼瀾凌不敢多說,狠瞪了木清洢一眼,大步離去。
看他臉色不對,蒼瀾淵不無擔憂,上前相扶,“父皇請息怒,保重龍體要緊。”
孝元帝冷哼一聲,“你跟清洢掀出這陳年舊案,盡是朕心裡的痛處,朕還怎麼息怒?”
蒼瀾淵無言,心裡多少有些歉疚。畢竟父皇對母后有多寵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舊事重提,會難受的,何止他一人。“兒臣知罪。”
“罷了,”孝元帝閉了閉眼睛,已恢復冷靜,“事情總要解決的,何況留舒靖宛這等狠毒女人在,也是後宮的大不幸,多虧了你和清洢,朕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