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瀾淵眼眸一亮,“你的意思是說,兇手殺了向柳懷之後,故意將他擺到椅子上去?”
“不無可能,”木清洢捏着下巴思索,“可兇手這樣做又有什麼目的呢?”純粹是心理變態,還是爲了掩飾什麼?
或者說,向柳懷起初的確是站着的,但被兇手嚇到,後退了幾步,被椅子擋住,不及閃避,中招後倒下,正好坐在椅子上?
昨晚從看到黑影到追到書房來,再到兇手殺了向柳懷後離開,時間很短,兇手的目的就是在計算好時間之後,將木清洢引過來,好把殺人的罪名嫁禍到好快身上。所以,他出手肯定很匆忙,不可能一點破綻都不留下。
而且昨晚向柳懷死時,臉上表情是痛苦而驚訝的,顯然這個兇手他根本就認識,或許還是他的同謀,所以纔沒想到會死在對方手上。
書桌上有一本攤開的書,打開的這一頁上缺了一角,被撕擰的皺皺馬上巴,木清洢拿起來看了看,摸索了兩下,這麼看起來,好像是……
木清洢忽地臉色一變,拔腳就走。
情知她是想到了什麼,蒼瀾淵也不急着問,隨後跟上。
重新回到靈堂,向家人已經各自跪着,哀哀哭泣,看到木清洢回來,個個咬牙瞪眼,恨不能撲上去咬她幾口。
木清洢只當沒看見,徑直走到棺木旁,拉開向柳懷的衣袖,翻看他的兩隻手。
“不準碰老爺!”向夫人爬起來衝進去,推向木清洢的肩膀,“你不配……”
“走開!”木清洢一甩肩膀,將她甩了出去,沒好氣地道,“我是在找線索以抓到兇手,不會對一個死了的人不敬,我沒那麼下作!”
“你……”
“向夫人,”蒼瀾淵冷聲提醒,“清洢有分寸,你不必擔心,她若有過分之處,本宮亦不會不管,你且稍安勿躁。”
太子發話,向夫人哪敢不聽,只好咬着牙退開幾步,狠瞪着木清洢。
不出意外的,木清洢在向柳懷緊扣的左手裡發現了書本上少了的那一角,小心地攤開來,雖然已經皺巴得不成樣子,但還有幾個字能夠很清晰地辨認出來。
“是它了,”木清洢冷笑一聲,將書角遞給蒼瀾淵,“殿下請看。”
蒼瀾淵接過,橫看了豎看,忽地眼神一凝,“你是說……他?”
一個“月”字,在最顯眼的位置,莫非向柳懷是想告訴能夠看到這書角的人,殺他的人是敬蒼侯舒雲軒,曾經的邀月國太子?
“錯不了,”木清洢眼睛裡是冷然的光,“這主意未必是他一人所出,但昨晚的兇手和傷我的人,一定是他!”
“只是這一點,並不能證明兇手是他,”蒼瀾淵眉頭輕皺,“他不會承認,父皇也不會相信。”
“我知道,”木清洢挑了挑眉,“不過,殿下不是說三天之內給向家人一個答覆嗎,還有時間。我們走。”
蒼瀾淵點頭,道,“向夫人,你且放心,本宮一定會找出兇手,給向家一個交代,如果最後證明清洢就是兇手,本宮自不會循私,必將親手將她送交刑部法辦。”
向家人齊齊跪倒,“多謝太子殿下!”
蒼瀾淵擺手,“都起來吧,好生替向大人操辦後事。”隨即離去。
回宮的路上,木清洢一直沉默,眼神卻靈動,顯然有了什麼計劃。
“你要再入侯府查探?”蒼瀾淵對她的心思和行事作風已有了大致的瞭解,一語道破。“若兇手真是敬蒼侯,你太過接近他,會有危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木清洢一臉的不在乎,“再說我若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最後還不是要被你送到刑部被處死刑,還不如奮力一搏。再說,是你把我牽扯進來的,你難道要眼看着我一個人去冒險?”
第一次聽她說出需要自己的話,蒼瀾淵心中某個地方被觸動,眼底盡是寵溺的笑意,“當然不會。”
因爲早有查探舒雲軒之心,木清洢也打算一次就將蒼語蓉的病治好,上次的藥吃完,蒼語蓉不但不會好,反而會越發覺得胸悶難耐,她也就有了再正常不過的理由,再一次去了敬蒼侯府。
雁桃一見她的面,着急地道,“木姑娘,公主吃了你的藥後,越發難受了呢,這是怎麼回事?”
“莫急,這是正常現象,”木清洢面不改色地道,“公主氣結已久,總要有個過程,我這就替公主診脈。”
雁桃也不好多說,讓過一邊。
木清洢坐到牀邊,安慰道,“公主莫怕,我一定會治好公主。”
蒼語蓉臉色發青,眼中更是一片死灰色,木然道,“我有什麼好怕的……死了倒好……”
雁桃大吃一驚,“公主,你……”
“公主千金之體,又如此年輕,怎可起輕生之念,”木清洢搭在她脈門上的手指動了動,忽地別有深意地一笑,“公主去了倒是沒了念想,腹中這條小生命,何其無辜。”
雁桃頓時驚喜莫名,“啊!原來公主有喜了?這、這是天大的喜事啊!”
蒼語蓉慘青的臉越發沒了一絲血色,下意識地擡手撫上小腹,神情痛苦。若是在以前,他們夫妻有了孩子,是多麼讓人欣喜的事,但是現在……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啊……
“侯爺就快回來了吧!”雁桃興奮得無以復加,根本沒注意到蒼語蓉的痛苦,“奴婢要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
“不準說!”蒼語蓉一聲厲喝,瞪大的眼睛很是嚇人,要吃人一樣。
“啊……”正高興的雁桃嚇得一個哆嗦,笑不出來了,驚魂未定又莫名其妙,“公主,你、你怎麼了?你……你難道不想讓侯爺知道……”
“……我的意思,是要親口告訴雲軒,讓他高興高興,”蒼語蓉無限疲憊地倚回牀上去,“雁桃,我餓了,你去廚房看看,燕窩粥好了沒有。”
難得聽到主子想吃東西,雁桃立刻又高興起來,趕緊道,“是,公主!”說罷轉身跑了下去。
木清洢自是看的分明,不過並不急着問。
“我聽說木姑娘如今正遭懷疑,被說成是殺人兇手,你會不會有性命之憂?”蒼語蓉轉了話題,顯然不想再多說孩子的事。
“暫時還不至於,”木清洢笑笑,看起來有些落寞,“此番也是我太大意,行事也有些魯莽,才着了兇手的道兒。不過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兇手的手段再高明,也必會有線索留下,如今已有一些眉目,相信很快就會真相大白了。”
“哦,”蒼語蓉低垂了眼瞼,以掩飾眼中的不安,“那……就好,我也相信木姑娘心地善良,必不會殺人,只是……我幫不了你……”
“公主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木清洢很乾脆地問了出來,“有沒有話要對我說?”有句話說“響鼓用重錘”,給蒼語蓉下劑猛藥,看她是什麼反應。
蒼語蓉越發痛苦,身體微微抖着,彷彿夢囈般喃喃自語,“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什麼都不知道,纔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幫他……”
木清洢眼睛一亮,越發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測,“公主是身在此山中,難免迷惑,或許,我可以幫你想要幫的人呢?”
蒼語蓉一驚,忽地搖頭,“不,我不需要你幫忙。木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衷,你別再問,也別再多事,快點走吧,走!”
“我不是多事,只是想還自己清白,”木清洢站了起來,背起藥箱,淡然一笑,“公主,我醜話說在前頭,你今日不對我說實話,以後都不會有機會了,但願一切塵埃落定那一天,你不會後悔。”
蒼語蓉臉色一變,咬緊了嘴脣。
“告辭。”木清洢轉身,但走的很慢,也是想給蒼語蓉最後的機會。
可惜,即使蒼語蓉神情掙扎得厲害,抓着被子的手越來越用力,嘴也張了好幾次,卻直到木清洢的身影消失不見,她也沒再說半個字。
怎麼辦……孩子,孃親該怎麼辦……她低頭,咬牙啜泣着,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隱入被面上那一雙鴛鴦中……
在侯府管家戒備的目光當中,木清洢大大方方離去,卻在轉了一圈之後,找個僻靜地方換上一身黑色緊身夜行衣,用黑布束緊頭髮,趁人不備重返侯府,隱身在蒼語蓉房間的屋脊上,小心地鬆動其上幾塊瓦片,調整好角度,即能看到門口,又能看到牀上的蒼語蓉,而後安靜等待。
之前做僱傭兵時,有時爲了完成任務,她常常要這樣潛伏起來,在一個狹小的地方,一動不動地藏着,一藏就是好幾個鐘頭,根本算不得什麼。而且她知道,即使看不見,但她百分之百確定,蒼瀾淵就在某個地方看着她,若她有什麼事,他一定會出現的。
半個時辰後,雁桃端了燕窩粥進來,蒼語蓉明顯沒什麼胃口,拿着勺子劃了兩下,又放了回去,緊鎖愁眉的樣子,讓人心生不忍。
木清洢暗暗皺眉,心道莫非這懷柔公主根本就不似平時在外人面前表現得那樣幸福如意,看她這意志消沉、了無生趣的樣子,分明就是一閨中怨婦。
“公主,奴婢方纔碰到宮護衛,他說……”雁桃是看到主子這憂愁的樣子就不知道怎麼好,接下來的話都不知道要如何說出口,“說侯爺今晚有事,不回來用飯了,公主先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