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府,白色布幔被風吹得直幌。
木清漓在府中等得着急,一直不安地來回踱步。一旁的鴻軒早已經困得睜不開眼地靠在小丘的身上。
木清漓心中懊悔,剛纔墨玄說要去救人的時候應該跟上前去,就算是違抗聖旨,也總好過焦急的等待。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傳來,木清漓連忙跑到門口,遠遠地看到墨玄和朱靜並肩而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可當兩人越來越近,木清漓不由得眉頭一緊,朱靜臉上的表情,讓他心中沒由得地‘咯噔’一聲。
“出什麼事了?”木清漓的聲音有幾分嘶啞。
朱靜頓時眼眶一紅。
“還是讓姑娘先坐下再說吧!”小丘忍不住提醒。
“對,你先休息一下,有什麼話我們回頭再說吧!”木清漓點了點頭,卻見朱靜猛然拉住他的手,一聲輕喚:“哥……”
“怎麼了?”木清漓心頭一頓。
如今父親已經去世,眼前的朱靜雖不是他親生的妹妹,可在他眼中,她是與清洢無異。如今見朱靜這般神情,不禁心疼。
“是不是他讓你傷心了?”木清漓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
她和太子的感情是他有目共睹的,如果太子另娶,想必她心裡不好受。
朱靜搖了搖頭。
木清漓微微皺眉,她不是因爲此事?可她臉上的表情……
“哥,我想見二孃……”朱靜突然說道。
木清漓心中的疑惑更甚:“好端端的,你怎麼突然想要見二孃?難不成是木清綺……”
“她,她死了。”朱靜突然說道。
“什麼?”木清漓一時不敢相信。
朱靜咬了咬脣,將自己被木清綺擄走後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木清漓越聽眉頭越緊,最後只有深深一嘆:“唉……”
“哥哥,我一直以爲木清綺她是無藥可救,可現在看來,其實是我對不起她。”朱靜忍不住輕泣。
“不,朱靜,這不是你的錯。”木清漓一邊吩咐了下人去請二夫人,一邊安慰。
被這動靜吵醒的鴻軒揉了揉眼,突然開口:“舅舅,這是怎麼了?”
朱靜擡頭,看到那個讓她魂縈夢牽的小小身影,此時正眼巴巴地看着她,頓時身體一僵,不敢動彈。
“鴻軒……”木清漓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解釋。
卻見鴻軒眨了眨眼,突然走到朱靜的面前,伸出小小的右手牽住朱靜的小指頭,弱弱地開口:“你是我的孃親嗎?”
小丘因爲鴻軒的話不由得多看了朱靜一眼。
朱靜早已經是淚流滿面,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地點頭。
木清漓和墨玄卻是鬆了一口氣,相視一笑。
這小傢伙果然沒有白疼。
鴻軒一看到孃親哭的這般厲害,連忙安慰:“孃親你別哭啊!我知道父親現在娶了其他的女人你一定很難過,不過你放心吧!父親他只是一時迷了心竅,等我告訴他,你纔是鴻軒的孃親,他一定會知道自己的錯的……”
朱靜慌亂地擦拭掉眼淚,語無倫次地說道:“好,不,不重要,孃親只是太想念你了,孃親不難受……”
“鴻軒也想念孃親。”鴻軒軟糯糯地貼在朱靜的身上。
看到這母子兩個終於見面,木清漓總算是有點欣慰,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墨玄,笑着調侃道:“看到這畫面,我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那時候你也是小小的,跟着清洢的身後,沒想到,時間過的這麼快……”
墨玄撇了撇嘴,鴻軒跟朱靜相認他雖然高興,可心裡卻忍不住有一點點的嫉妒。當初,他追着姐姐屁股後面叫孃親時,姐姐那一臉無語的模樣,到現在他也忘不掉。
沒想到,轉眼,她已經成了別人的孃親。
“清綺,是清綺回來了嗎?”被下人請來的二夫人一臉的期待。
木正霖的突然離世,對她打擊很大。想一想,這三夫人到底不但有女兒女婿在身邊,如今更是有了外孫女聊以慰藉,而自己的女兒,卻不知身處何處,她更是悲慼的臥牀不起。
這會突然聽到有女兒的消息,她硬撐着病怏怏的身子匆匆趕來,卻發現木清漓神色異樣地看着她,其他幾人的臉上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她不由得微微一顫。
“二孃……”木清漓深吸一口氣,遲疑地開口:“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不過你一定要撐住。”
“不,不,不要說……”二夫人心中已經隱約有了預感。
朱靜不由得悲從中來,想一想,當日這木清綺和二夫人對她斗的時候,是何等的囂張跋扈。現在卻成了這般模樣。
木清綺已經命喪黃泉,而二夫人也只剩了半條命。
她突然覺得過去的那些爭鬥變得毫無意義。
“二孃,對不起。”朱靜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會讓二夫人有所錯愕,卻還是忍不住說道:“這,這是大姐的遺物,我沒能夠把她帶回去,對不起……”
二夫人一個踉蹌,一個勁地呢喃:“不,不會的。”
可眼前這個半塊玉佩確實是女兒隨着帶着的,她知道如果沒有意外,女兒絕對不會摘下這半塊玉佩,因爲另一半……
二夫人只覺得頭痛欲裂,以前的記憶也一點點地想了起來。
是了,另一半是隨了她的兒子入了土。
“清綺,清漣,我的寶貝們……”二夫人一聲哀嚎。
朱靜心中的愧疚更濃:“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爲我的話,清漣就不會死,清綺也就不會走到如今這一步,都是我不好。”
“你說什麼?”木清漓突然眉頭一凜。
朱靜老實地說道:“清綺在臨時前說,當年清漣是因爲救我才死的。所以她才一直恨我。要不是這樣的話,她肯定不會做那些事,也就不會被趕出木家,最後連死都不能回來。”
“不,不是這樣的……”二夫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
“二孃……”朱靜愧疚地看了過去,卻發現二夫人突然一個勁地抽打着自己的耳光,不由得驚慌不已:“二孃,你這是怎麼了?”
鴻軒嚇得跺到她的身後。
朱靜想要拉住失去理智的二夫人,卻只是徒勞。
“哥哥,你快點拉住二孃呀!”朱靜只得求助木清漓。
卻看到木清漓搖了搖頭,嘆道:“命,這都是命啊!”
朱靜不解地皺眉。
眼看二夫人的嘴角已經溢出血來,木清漓只有嘆息一聲,上前對着她的脖子一擊,二夫人整個身體頓時癱軟下來。
“二夫人……”被眼前的情形驚住的小丘回過神來了,慌亂地扶住二夫人。
“你們先帶二夫人回房間。”木清漓吩咐下人,想了想,又對着小丘說道:“你先帶鴻軒去休息,我們有些話要談。”
小丘點了點頭。
鴻軒卻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舅舅我不想休息,我想跟孃親在一起。”
雖然他也喜歡小丘姐姐,可是,孃親身上的味道纔是最好的。
“鴻軒乖,等舅舅跟孃親說完話,就讓孃親去陪你可好?”木清漓耐着性子說道。
鴻軒見舅舅臉色凝重,這才點了點頭,不過臨走前卻不忘叮囑道:“孃親,你可千萬別忘了跟舅舅說完話就來陪我哦!”
“好,好。”朱靜忙不迭地點頭。
看着小丘領着鴻軒離開,墨玄突然撓了撓頭,尷尬地問道:“那個,你們有話要說,我是不是也該回避一下啊?”
“不用。”木清漓搖了搖頭。
墨玄正欲咧嘴,卻又聽他說道:“你又不重要。”
“喂……”墨玄忍不住怒吼。
木清漓已經扭轉過頭,徑自說道:“朱靜,其實你不用覺得愧疚。關於清漣的事……”
“哥哥你不用安慰我,雖說我不是真正的木清洢,可我想我到底是借過她的身體,與她有關的事情,我難辭其咎。”朱靜誠心說道。
木清漓卻搖了搖頭,嘆道:“你誤會了,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朱靜不解地看着他。
只見他長嘆一聲,繼續說道:“剛纔你也看到了,當二孃聽你說清綺是因爲清斂的死,纔會走到今日這一步時的反應了。
經他這麼一說,朱靜不由得皺眉。
她自然想過,當二孃聽到木清綺去世的消息一定會很難過,何況,還是與她有關。她已經做好了二孃撲打她的心理準備。
畢竟,當初她和木清綺爭鬥的時候,不管是誰對誰錯,二孃一定是毫不遲疑地指責她。
可今日……
木清漓看出她的疑惑,苦笑道:“二孃的性格你我都瞭解,如果她認定了你有錯,只怕今日定然不會輕易放了你。她之所以沒有找你算賬,反倒是拼命地抽打自己,我想二孃應該是想起那年的真相吧!”
“真相?”
“是,清綺沒有騙你,父親確實一直將清漣寄養在別處,而清漣也是在剛回府的當日就因爲救人而去世。”木清漓緩緩地回憶道:“只不過清漣救的人根本不是清洢,而是清綺她自己。”
“這,這怎麼可能?”朱靜一時不敢相信。
木清綺當時說的真切,不像是騙她的。何況,木清綺也沒有理由騙她。
“唉……”木清漓嘆息道:“我想清綺應該是到死也不知道真相吧!其實,當年你們都還年幼,清綺跟你爲了爭搶荷包,故意想要把你推入水中,自己卻不慎落水。而清漣則是爲了救她纔不幸被水嗆到,不治而亡。”
“奇怪,那爲什麼木清綺卻一口咬定她哥哥是爲了救姐姐才死的?”墨玄忍不住好奇。
木清漓聳了聳肩,無奈地說道:“這也就是剛纔二孃爲什麼抽打自己的原因。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當初編造的謊言,竟活生生地害了自己的女兒。當年,清漣下水救人的時候,二孃就在不遠處,她分明看到了事情的經過,可卻在得知清漣救不了的消息時,一口咬定清漣是爲了救清洢才死的。而清綺落水以後根本就不醒人事,又怎麼會知道真相?當日我和父親也是親眼見了,只不過離的太遠,沒能救的了清漣。而父親分明知道真相,卻顧念着二孃喪子的心情不便揭穿罷了!”
朱靜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的結果竟是這般。
想來,如果清綺知道的話一定也會覺得可笑吧!她們姐妹竟以爲這般誤會,相互傷害了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