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回去吧!”朱靜放低聲音。
憐兒咬了咬脣,一頭霧水,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卻還是不死心地問道:“娘娘確定不要傳太醫嗎?”
“不用。”朱靜搖了搖頭。
她可是醫生,這點小傷根本算不得什麼。不過,憐兒的關心倒是讓她心頭一暖。
朱靜的眼中掠過一絲痛楚。
她原以爲只要能夠回到大容,就可以夫妻團聚,母子團圓,一家人其樂融融,卻沒有想到竟是這般。
從院子到屋子並不算太遠,但憐兒因爲擔心朱靜的腳傷,不敢走的太快。朱靜心不在焉,也便緩緩地走着。
突然,一聲啼哭。
朱靜敏感地皺眉,這聲音傳來的方向,似乎是鴻軒的住所。
她頓時一慌,也顧不得腳踝處隱隱傳來的疼痛,已經朝着哭聲踉蹌而去。
憐兒的手中驟然一空,整個人不由得一愣,回過神來身邊的人已經朝着原本相反的方向走出很遠。
“娘娘,你這是要去哪啊?你腳上還有傷呢?”憐兒連忙追上去。
這原本寸步難行的人兒,此時卻好像健步如飛,沒多一會兒,憐兒已經氣喘吁吁,快要呼吸不過來了。不過還好,就在她上氣不接下氣,快要跑不動的時候,卻見朱靜停下腳步。
“娘娘,你……”憐兒纔開口。
卻聽到一聲哭腔:“孃親……”
“你這是怎麼了?”朱靜半蹲下身子,將一頭撞進她懷中的小人兒一把摟住。
身後趕來的宮人們見此紛紛停下了腳步,手中的燈籠透出的火光,忽明忽暗,將朱靜臉上的表情照的越發迷離。
鴻軒沒有回答,只是一個勁地哭道:“孃親,你不要丟下鴻軒,不要丟下鴻軒……”
只怕是做噩夢了吧?
看着鴻軒驚魂失措的模樣,朱靜心中已經瞭然。
不過這麼大點的孩子,卻被夢嚇得這般,只怕是夢見心中一直擔心的東西?
“乖,孃親不會丟下鴻軒的……”朱靜柔聲安撫。
鴻軒卻‘哇’地一聲大哭道:“可是,可是剛纔孃親走了,不要我……”
一瞬間,朱靜分不清鴻軒說的是夢話還是事實。她不知該說些什麼保證,只有緊緊地將鴻軒抱在懷中。
夜色下,朱靜只覺得渾身上下被包裹了一份莫名的危機感。
數日後。
“唉……”蒼瀾淵手中捧着摺子,又是一聲長嘆。
風暮終於忍不住擡頭,欲言又止地看着他,頓了頓,卻又是低頭。
落在蒼瀾淵的眼中,乾脆不悅地放下摺子:“你幹嘛這麼看本宮?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要對本宮說?”
他面色威嚴,眼底卻流露出一絲期待。
這幾日他不但不去沁苑,甚至連鴻軒那邊也不去。就是避着不見那個女人,他想要讓她好好的思過。
想來,她應該也忍不住了吧?
“啊?”風暮不禁一愣。
蒼瀾淵乾咳一聲,好意提醒道:“咳咳,難道就沒人託你帶話給本宮?”
託話?
風暮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露出一絲恍然大悟的神情。
蒼瀾淵嘴角微微上揚,只聽風暮鄭重說道:“今日太子妃那邊讓人過來傳話,說爲皇長孫的生辰準備了幾個表演,想讓太子前往一同看一看……”
“知道了。”蒼瀾淵點了點頭,靜待下文。
風暮卻只是佇立一邊,不再言語。
蒼瀾淵皺了皺眉:“沒了?”
風暮一臉錯愕:“什麼?”
蒼瀾淵強壓住心頭的一股怒火,扯出一記大大的笑容,一字一句地問道:“沒有其他事了?”
風暮想了想,然後果斷地搖頭:“沒有。”
這幾日他幾乎與太子寸步不離,有什麼事,他知道太子又豈會不知道?
“那你剛纔幹嘛一副欲言又止的瞪着本宮。”蒼瀾淵終於忍不住發怒。
“這個……”風暮一臉的爲難。
“說。”蒼瀾淵臉色難看。
風暮暗暗搖頭,嘆息一聲,才這不得不說道:“屬下只是想說,太子殿下可是心情不好?”
“怎麼可能?本宮心情好的很……”蒼瀾淵死鴨子嘴硬。
“可是……”風暮撓了撓頭。
“可是什麼可是……”蒼瀾淵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這傢伙,哪壺不開提哪壺。
風暮反應本就有些遲鈍,又豈會明白蒼瀾淵這一記眼神中的深意,他煞有其事地說道:“可是太子剛剛那聲嘆息已經是今日的第56次了……”
“胡扯。”蒼瀾淵眉頭緊蹙,下意識地怒喝。
風暮低頭,卻忍不住小聲嘟囔:“我哪敢胡說,分明就是……”
聲音雖小,蒼瀾淵卻是聽得一清二楚,那張本就鐵青的臉色頓時更加的難看。
“依本宮看來,你只怕是太無聊了吧?”蒼瀾淵似笑非笑。
風暮卻是一陣心驚,猛然擡頭,煞有其事地說道:“對了屬下想起來了,昨日夜裡巡邏發現有兩個小太監鬼鬼祟祟的,屬下這就去仔細審查一番……”
“不用查了,那兩個小太監應該只是去御膳房偷了只雞吧!”蒼瀾淵淡淡開口。
風暮的腳步一頓,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迴轉過頭,訕訕說道:“那個,太子妃宮中的幾個宮女……”
“嗯。她們只是在打賭你和你的御林軍中幾位還沒有成婚的將領,到底誰先成婚……”蒼瀾淵挑了挑眉。
“呵呵,太子……”風暮笑的牽強。
“現在才後悔,不會有點晚了?”蒼瀾淵壞壞一笑。
風暮頓時耷拉下腦袋,垂頭喪氣。
好吧!這太子的心思豈是他隨意猜測的。
“屬下該死,請太子責罰。”風暮一臉認命。
蒼瀾淵反倒沒了興趣,乾脆挑明瞭問道:“沁苑那邊沒什麼動靜?”
沁苑?
風暮的臉色有些怪異。
“咳咳,其實靜妃娘娘她……”風暮試圖想要找個比較合適的藉口。
蒼瀾淵依然明白一切。
“不要說了,本宮知道了。”蒼瀾淵面色鐵青,抓起手邊的一個茶杯一飲而盡。
風暮還想解釋:“屬下聽長孫殿下說,靜妃的腳扭到了,想必這幾日在閉門休息了,所以一時沒來找殿下您……”
那一夜的事情,他不在場,可整個東宮早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依照他對靜妃的瞭解,想要她來跟太子道歉,只怕下輩子吧?
可看太子的架勢只怕是在等着靜妃低頭吧?
風暮愁眉不展。
蒼瀾淵卻是把手中茶杯丟了出去:“你少給她找理由,要是真的想找本宮,難道就不會派個小宮女過來?只怕她還等着本宮親自登門給她賠禮道歉吧?看來本宮真的是將她嬌慣的無法無天了……”
隨着‘哐當‘一聲,茶杯落地碎得粉碎。
風暮上前想要收拾,卻聞到一陣撲鼻的香氣,不由得臉色一邊,脫口說道:“太子殿下這茶杯中不是茶水?”
“沒錯,這是太子妃親自爲本宮熬的補湯。”蒼瀾淵不以爲意。
“什麼?”風暮大驚失色,上前拿起碎片輕輕一嗅。
果然一股熟悉的香氣若隱若現。
他就覺得奇怪,這從他悄悄換了這迷藥也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可太子似乎對以前的記憶依然沒有恢復的跡象。
原來竟是這麼回事。
看來這冷玉公主早已經有了防備,竟不知不覺換了下藥的手段。
風暮心中越想越是激動,在蒼瀾淵的面前卻不敢過多的表現出來。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嗎?”蒼瀾淵挑了挑眉,起身上前。
風暮連忙搖了搖頭,敷衍地笑道:“沒有,屬下只是覺得這湯香氣特別,一時失態。”
那雙深邃的眸底卻沒有絲毫的笑意。
茲事體大,他得去找靜妃好好商量一番,再做定奪。
蒼瀾淵心思並不在此,並沒有在意,只是淡淡說道:“想來是羌族特有的調味吧!”
“倒是挺香的。”風暮若無其事地退到一邊,喚來小太監收拾妥當,才又說道:“還是太子妃有心了……”
且不說旁的,單單是將這補湯裝在茶杯裡就已經‘用心良苦’了。
蒼瀾淵卻是誤會了風暮的意思,忿忿說道:“那是自然,總好過那個女人。”
想一想,冷玉自進宮以後,處處落落大方,貼心替他考慮。可是朱靜,除非了反抗他,還是反抗他。
他就不明白,同樣是女人爲什麼差別會這麼大?
最可氣的是,明明這樣,他卻還是忍不住去想那個女人。
“去告訴太子妃一聲,本宮今日去蘭苑用膳。”蒼瀾淵一聲令下。
風暮擡頭見蒼瀾淵已經低頭拿起摺子,到嘴的話又收了回去。
現在這個情形,只怕他說再多也是無益。
他應了一聲:“是。”
轉身出去,沒走兩步,卻聽到一聲突然一聲:“此事不必讓靜妃知曉。”
“什麼?”風暮不解地回頭。
只見蒼瀾淵依然低着頭,面無表情地說道:“本宮是說太子妃爲本宮熬補湯的事,就沒必要讓靜妃知道了。”
風暮微微挑眉。
蒼瀾淵乾咳一聲,牽強地解釋道:“否則只會讓她自慚形穢!”
風暮嘴角不由得上揚,爲了不讓蒼瀾淵看出異樣,只有將頭低了又低,強忍着竊笑,答道:“是。”
隨即大步流星出了內殿。
蒼瀾淵哪裡看的下去摺子,風暮一走他更是越發的煩躁,只聽他一聲咒罵:“該死……”
明明說好不要再想那個女人,他又何必擔心她吃醋?
屋子裡一聲巨響傳來。
守在門外的小太監不由得縮了縮腦袋,滿臉欲哭無淚地看着風暮,一臉的期待,小聲喚道:“風侍衛……”
風暮卻也只是搖了搖頭,嘆道:“你自求多福吧!”
這太子爺的脾氣越發的陰晴不定,手下的人自然也是提心吊膽。
“這靜妃……”小太監不死心地開口。
卻被風暮惡狠狠地瞪了回去。
他又豈會不知道,這太子的陰晴不定與靜妃是脫不了關係。
可是想到靜妃的固執!
風暮唯有一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