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水雲院時,天已經黑了下來,霍雨彤和平煙正一起給收拾牀鋪,一邊還說着話,似乎已經很熟悉。
木清洢略一沉吟,道,“雨彤,我們出去走走。”
“天都黑了,三小姐還要出去啊?”平煙很不放心,“奴婢陪小姐一起吧?”
“不必,有雨彤陪着我就好,”木清洢搖頭,想了想又道,“若是墨玄回來,跟他說別到處亂跑,我很快回來找他。”
“知道了,小姐。”平煙無奈,只好留下來。
來到大街上,木清洢覺得涼爽了些,因爲正值盛夏,百姓們也不急着回屋休息,街上燈火輝煌,人來人往的,也挺熱鬧。
“清洢,你要對付向柳懷?”霍雨彤很聰明,一語道破。
木清洢冷笑一聲,“他誣衊我父親,我怎可能輕易放過他!”怎麼也要給他個教訓,讓他知道木家人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霍雨彤似乎習慣於不質疑她的任何決定,聞言點點頭,“好。”
兩人才走出沒多遠,木清洢眼神一變,低聲道,“有人跟着我們。”
霍雨彤隨即感覺到了異常,面上卻不動聲色,“動不動手?”
“先別急,”木清洢向她使個眼色,“來人似乎不止一個,我們分頭走,看他們想做什麼。不用擔心,我身上帶有暗器和毒藥,有什麼狀況,逃命是沒有問題的。”
霍雨彤略一猶豫,點頭道,“好,你要小心,如果有什麼事,以放煙火爲號。”
“好。”
兩人商議過後,在一個街口分開,向相反的兩個方向而去。
木清洢冷然一笑,專挑僻靜的小巷子走,一雙眼睛在黑夜中仿如兩顆黑寶石,熠熠生輝。身後這個人的跟蹤本事雖然還不錯,但在她看來,根本就不值一哂,她故意將霍雨彤支開,以免她妨礙自己做事。
她的意思,自然是要將向家攪和到雞犬不寧,讓向柳懷狠狠吃夠苦頭,如果霍雨彤在,看她鬧過分了,肯定會阻止,那就沒意思了。
三轉兩轉,一刻鐘之後,她已成功擺脫身後的跟蹤者,在揹人處收拾利索,蒙好面,往向家急速而去。
盞茶功夫過後,木清洢出現在向家後門,左右看了看,無人注意,她藉助工具飛身上了院牆,避開巡邏的護衛,跳進院中,收起工具,大致看了看地形,順着牆根往有燭光處摸過去。
轉了幾轉,偷聽到府中下人的對話,知道向柳懷此時正在書房,她確定了一下方位,暗暗決定先過去收拾收拾這個老傢伙再說。
誰知道她才一動身,一道黑影“嗖”地一下直躥過去,速度快到無法形容,過去的方向無疑就是書房。
難道還有人想要對向柳懷下手?木清洢心中一凜,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不及細想,立刻跟了過去。
她的速度已不可謂不快,可追過去之時,卻正好看見方纔的黑影“嗖”一下,以更快的速度從書房裡躥出,迅速離去。
追不追?
木清洢略一猶豫的功夫,那黑影眨眼就消失不見,她暗暗咒罵一聲,還是辦自己的事要緊。側耳聽了聽書房內,沒什麼動靜,她閃身到門的一邊,向裡看了一眼,頓時愣住:
向柳懷坐在椅子上,頭仰着,眼睛瞪得老大,喉嚨上一個血洞,正不斷地流出血來,情形可怖之極。
糟了!
木清洢大吃一驚,這才醒悟原來剛纔的黑影是來殺向柳懷的,而且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已經得手,沒有弄出任何動靜,端的是個高手!
她正猶豫要不要進去看看,向柳懷是不是還有救,就聽身後一聲厲喝,“誰?”
中計了!
木清洢暗道一聲不妙,要是被抓住,那就麻煩了,她條地回身,揚手灑出一把迷藥,跟着在右手臂上一按,一條鋼索以電一樣的速度釘上對面院牆,身份隨之飛了過去。
“向大人被殺了!”護衛已經看到死了向柳懷,頓時驚呼,“他就是兇手,快抓住她!”
“抓刺客!抓刺客!”
“向大人死了!快來人哪!”
沉寂了片刻之後,整個向府一片大亂,火把在各處亮起,大批的護衛涌向書房這邊,吵吵嚷嚷,好不熱鬧。
木清洢根本不加理會,先走再說。眼看着她已上了院牆,只要離開向府,就沒有人能追得上她。
誰料就在這時,異變陡生,就在她雙腳才踩上院牆,還沒等穩住身形的剎那,破空之聲響起,有什麼東西電光火石之奔着她咽喉激射過來!
有埋伏!
木清洢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這才預感到情形大大不妙,慌亂中她只來得及一側身,讓過要害部位,右邊肩膀一陣尖銳的疼痛,已經被什麼東西刺中,身體晃了幾晃,好在勉強站穩,冷汗已滲出。
“抓刺客!”
下面的護衛揮舞着刀劍圍攏來,不依不饒地向上刺殺,羣情激憤,也夠可怕的。
木清洢咬牙,起身才要跳下去,卻忽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右半邊身體早已變得麻木:完蛋了,暗器上有麻藥!到底是誰,如此處心積慮想要害她?
不過情勢緊迫,她已顧不上想這些,狠命一咬嘴脣,以刺痛來保持清醒,也顧不上拿解藥,就要往下跳。
這倒黴催的,她才一動作,右腳腕忽地一緊,竟被護衛手中的繩子套中,跟着一股大力拉扯之下,她如何還能抵抗得了,瞬間被扯下來,重重摔到地上,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像散了架一樣,又痛又麻,一時動彈不得。
“抓到了!抓到了!”護衛們都驚喜莫名,搶着上前,七手八腳地綁人。
“別碰我!”木清洢一聲低喝,拼着最後的力氣,一腳掃倒最先衝上來的幾個人,騰身躍起,站到一邊,“人不是我殺的!”
“是個女的?”衆人都很意外,接着就往前衝,“就是你,你殺了向大人,把她送官府,快!”
“你們這羣笨蛋!”木清洢這個氣,“你們……”
“清洢!”聲到人至,所幸霍雨彤及時出現,飛身落在場中,把木清洢擋在身後,“怎麼回事?”
兩人分開後,她有意引着跟蹤之人往僻靜處走,好找機會下手,結果出去一段路之後,身後的人卻消失了,她反過來追蹤了一段,沒發現對方蹤影,忽地意識到可能中計了,這才順着原路找回。
結果等了一會,不見木清洢回來,她放心不下,順着放在木清洢身上的香囊所發出的氣味,一路找了過來。好險她早一步找來,不然木清洢要是死在這裡,她也要提頭去見太子殿下了。
“中了敵人的計,”木清洢咬牙,身體越來越麻木,快要昏死過去,“現在……解釋不清楚,快點……走……”
“好!”霍雨彤不再多問,矮身道,“我揹你!”
“不用……”木清洢推了她一下,“你……擋着他們,我先走,你再撤……”不是她不講義氣,把同伴推出去送死,實在是霍雨彤如果揹着她,是沒可能逃掉的,不如她先走,憑着霍雨彤的武功,脫身是絕對不成問題的。
霍雨彤道,“好,那你快走!”
“好……”
趁着霍雨彤將那幫人擋住的機會,木清洢強行振作,往後門過去。進來之前她已經查探過向府的地形,後門那裡比較隱蔽,容易脫身。
可要命的是,她拼着最後的力氣奔到後門,打開門閂才邁出去,就瞬間呆在原地:
門外是排列整齊的京城禁衛軍,前面兩排手持火把,左右的侍衛個個刀出鞘,弓上弦,嚴陣以待。
在隊伍的最前面,蒼瀾淵一身白衣,纖塵不染,手負在背後,冷聲道,“大膽刺客,果然夜闖向府,圖謀不軌,本宮在些,你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木清洢晃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事實上從她出宮開始,對方就設計好了一切,就是要將她引入局中,脫身不得!事已至此,她根本不可能逃得掉,忽地冷笑一聲,拉下了蒙面巾,“是我。”
這一下大出蒼瀾淵意料之外,他眼神一變,驚異地道,“清洢?怎麼會是你?”
因爲我笨,被敵人牽着鼻子走。木清洢苦笑一聲,受傷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眼睛一閉,往前就倒。
帶着荷香的氣息迎面而來,下一秒,木清洢已經落進一個雖有些瘦弱,但絕對讓她感到溫暖和安心的懷抱,心一下子就踏實了的感覺,真不錯。
“清洢?清洢?”
伴隨着蒼瀾淵急切而低沉的呼喚,木清洢的沉入無盡的黑暗當中……
再醒來時,鼻端傳來淡淡的藥香,感覺了一下週圍,沒有危險,木清洢才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霍雨彤不安而自責的神情,她微一笑,“雨彤。”
“終於醒了!”霍雨彤很是高興,雖然她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但這份喜悅確實是發自內心的,“清洢,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給你嚇死了!”
“我命大,死不了,”木清洢試着一動,右邊肩膀撕裂一樣的疼痛,她哼了一聲,又摔了回去,“……我現在在哪裡,東宮?”
“是,”霍雨彤小心地扶起她,讓她倚的舒服些,“是太子殿下力排衆議,把你帶回來,先養傷再說。”
木清洢默然,不用想也知道,向府的人肯定一口咬定她是兇手,沒準就想直接把她抓入天牢,嚴刑逼供,直到她招供爲止。而蒼瀾淵爲了帶她回來,肯定要受諸多責難不說,沒準外面的人就都在說她是紅顏禍水之類,對蒼瀾淵也必定有諸多不滿,這次真是她連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