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密室內。
藉着微弱的燭光,可以看到一道身影重重複復的踱來踱去,他時而撓着腦袋,時而跺腳,顯得非常不耐。
“安靜一點,卡費。”另一道陰沉的聲音從角落傳出,那個男人握着權杖的手有些顫抖,呵斥的聲音也顯得很焦躁。
“華博特大人,可是現在的情況,難道要我們將到手的兩省地盤拱手讓出去嗎?”卡費也不給在他口中稱作大人的男子任何面子,直接喝問道,“別說讓出去,恐怕要是知道地盤背後的勢力是我們的話,卡斯通的那個傢伙也不會善罷甘休的吧。”
說着說着,他的語氣漸漸狠厲起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卡費!”華博特怒罵到,“混蛋,現在做這樣的時間你想死嗎?別說是塞文博格和格林邦頓在盯着我們,要是讓他們知道你是尼可洛的人,我倒向你們了,那麼三家聯盟恐怕會產生不穩定的動向。”
“去他媽的勢力平衡。”卡費呸了一聲,“你就是這樣,我們才遲遲沒有能夠接手科佈雷亞,要是你再果斷一點,那麼那個叫雨辰的男人絕對沒有上位的機會,恐怕,他還不知道蹲在哪裡做他的貴族夢,混蛋的才能接手科佈雷亞的事宜。”
“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卡費先生。”華博特壓了壓手。
“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卡費狠狠的一拍桌子,“決定了,就在今天,尼可洛家族在帝都的所有掌控的力量將一起反撲,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迅速那下科佈雷亞的地盤,然後,就將所有事情推給科佈雷亞家族吧。”
“哼,這是那個男人逼我們的,你也不要有任何留戀了,現在不是他死就是我們亡,既然做出那一手,就別怪我們撞他個魚死網破。”
這個膚淺的傢伙!
華博特暗中狠狠咬着牙,卻無法反駁,先一步聯繫尼可洛家族的不是別人,就是他自己。
在琳達死後,作爲五大家老之一的他,原本就有着極高的話語權,若不是有繆焉在,他恐怕早已經獨攬大局。
可是繆焉上位*,甚至請出了退隱已久的拉爾夫,他纔不得不再次退縮到後方,按照做着動作,終於,他發現整個事情的局面已經開始呈現一邊倒的情狀,他被逼着做出了選擇。
榮華富貴還是玉石俱焚,他選擇了前者,無論到哪裡,他這樣的資格都能保證他有一定的話語權。於是他將眼光放在了尼可洛家族身上。
作爲三大反對家族集團的領頭羊,尼可洛家族有着四大家族最大最廣闊的勢力範圍,整個帝國廣袤的西部,完全在尼可洛的掌控範圍內,而且當主,比特尼斯·尼可洛,情報中可以知道,是個很有遠見卓識的梟雄角色,相比投奔他的話,必定受到重用。
事實一開始也如他所想,比特尼斯對於他的誠意保持了非常高的興趣,甚至派遣了自己的親信,眼前的這位卡費先生來協助自己的計劃。
在一連串的運作之下,再加上尼可洛家族的暗中幫忙,他很順利的利用自己隱藏已久的私人武力奪去了立文省和耐布托亞,原本屬於自己一方的勢力。
當然,請報上的稍稍作假便可以講所有的一切推給三大家族,這點做起來他是毫無顧忌。
終於,當他掌握了科佈雷亞差不多一半的勢力的時候,他覺得,差不多是時候向繆焉施壓而奪取科佈雷亞家主位置的時候。
那個男人出現了。
當他掌控的傀儡試圖擺脫他道出他名字的時候,他曾經以爲,要在那個時候開始叛變,雖然太過倉促,但憑藉着自己長時間以來的運作,他還是有拼一拼的信心。
那個那人出現,將傀儡最後的話語扼殺在萌芽之時,這讓他長舒了一口氣。
好吧,他暫時不想與我爲敵,我就可以再多做一些準備了。雖然當時心中若隱若現的不安感讓他甚爲惱火,一直以來控制一切的他終於感覺到有些事情他無論如何是無法控制住的。
於是他將情報透露給三大家族,一切的情報,在他的慫恿之下,整個事件都向着有利於自己的方面發展,他甚至可以預料,再過幾天,這個不確定因素的少年將會在這場精心準備的宴會之後,永遠的消失,包括自己心中的那份不安。
結果……
那個男人毫髮無傷的回來了,而那進行策劃的死亡盛宴,終於讓三大家族包括自己在內完全載了進去。
除了他恐怕沒有人清楚,自己精心培養準備了這麼多年的勢力一下子被瓦解,這樣的絕望感。他憤怒得幾乎瘋狂,他試圖召集最好的殺手,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殺掉他!殺掉他!一定要殺掉他!
雖然他的理智告訴他,這是不可能辦到的,大陸成功率最高的幾名殺手都栽倒在他的手中,再加上殺手信條的雙重刺激之下,恐怕在數年內都不會有真正的殺手願意接這份燙手的工作了。
私軍?傭兵?
情報顯示,他和大陸最強的傭兵團之一的銀龍有良好的交情,而他似乎也自稱是某個神秘傭兵團的團長。
完全不可能從這方面下手。
就從家族內部整治他吧!
他還是科佈雷亞五大家老之一,只要拉爾夫還在,他安插在拉爾夫那邊的力量推動下,即使是家主也無法反駁他的意見,沒錯,讓他成爲一個傀儡,將他架空!局勢還在自己掌控之中!
他這麼對自己說過。
可是拉爾夫死了,死的毫無徵兆,死的恰到好處。
隨着拉爾夫的死,拉爾夫集團的勢力迅速歸到了雨辰的手下,名正言順。
政治?
他想到了政治,從政治的方面抹殺他,無論是什麼人,都無法抵擋國家機器的力量!
可是興致滿滿策劃了數日的計劃,正準備付諸實施的時候。
他被告知,他拼命想將其置於死地的男人,竟然獲得了帝國曆史上最大的榮譽。
那個男人被賜予了皇族姓氏。
該死的,他是超人嗎?完全滴水不漏,不容任何人侵犯的保護網,根本無從下手。
絕望,
絕望,
絕望,絕望。
最後絕望之下,只有長長的安靜。
就這樣便好了,也許,可以守住目前的情形,就這樣便好了。
除開一敗塗地的莫雷格局勢,外面還有他的勢力,加上之前接手的立文省和耐布托亞勢力,莫雷格的失敗不代表滿盤皆輸,一定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他對自己這麼說着。
“無論手段!”
“無論手段!”
“他媽的!”
一道命令,直接將他的算盤敲碎,他現在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緣,雨辰已經下了最後時限,一旦卡斯通整合力量反撲回去,無論他是如何平庸粗俗的男人,相比都不可能發現不了自己實力摻雜在內的蛛絲馬跡吧。
“好吧卡費,我決定了。”
“華博特大人!你終於決定了,如此,我便着手聯絡本家吧,一切便要在這段時間內進行了,搶在科佈雷亞當主回來之前,控制住一切,這纔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你說的沒錯。”華博特點了點頭,他鬆了鬆貴族式的折邊衣襟,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精神一些。
溫度出奇的高,華博特似乎察覺到了一絲不對頭。
“卡費,好像有些不對勁。”
而卡費此時對他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將耳朵貼到門邊,傾聽着外面細小的聲音。
他似乎聽到,貼着門,穿透進來的那一縷呼吸聲。
“誰?”當即摸向腰間的佩劍,談話被偷聽,無論是誰在門外,都必須第一時間殺人滅口。
可是對方卻比他更快,快到匪夷所思,似乎早就準備好了一般,一柄森森的劍,穿破了不算厚實的板門,穿進了他的喉嚨。
一劍斃命。
“該死的!”華博特大驚失色,他第一時間便大喊道,“來人啊!有刺客!”說着便拔出佩劍,指向門口。
劍蹭的一下被抽回去,刺啦一聲割起一陣血霧,洋洋灑灑,染紅了門檻。看着卡費的屍體軟綿綿的癱倒下去,眼睜睜着那污濁的鮮血汩汩流淌,他腦子一片空白。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看穿了我嗎?特意在走後安排了刺客?可是他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呢?五家老之一的我一旦被殺死,那麼在家族內造成的反彈,恐怕不是他能夠按壓下來的吧,況且他還不在這裡掌控局面的情況下,如此魯莽的舉動?到底是怎麼回事?”
思路有些混亂,門外的靜悄悄的,華博特只覺得涼意一陣一陣從腳底竄上腦門,激得他渾身發麻。
“誰,誰在外面?”
“來人啊!”
沒有人迴應他。
惱怒,恐懼,漸漸的,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越來越混雜,分不清彼此,華博特暴喝一聲,瘋狂的向外衝去。
是誰?是誰?到底是誰做出的這等事情?
“是誰在挑釁科佈雷亞的尊嚴?”
大喊着,他一腳踹開了木門,直粼粼的一劍送出,帶起陣陣勁風,貫向對面。
“就憑你?就憑你也想代表科佈雷亞?你這個背叛者。”
“誰?”
一柄普普通通的劍恰到好處的壓下,搭在了華博特的劍上。
華博特心中有鬼,說起話來略顯底氣不足。腦海中飛速的運轉着,不知道來人的身份,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說,對手似乎只有一人而已。
“華博特長老,想不到你竟是叛徒。”
“你是?”
認出了眼前之人,華博特瞳孔一陣搜索,他知道眼前的人,侍奉拉爾夫左右,拉爾夫的第一親信,易安。他曾經考慮過將此人拉入自己的陣營之中,但調查後發現,此人對拉爾夫的忠誠,已經完全是爲其而生爲其而死的地步,根本無從下手。
不過根據情報顯示,此人對於武技的修爲實在不怎麼高明,也只不過是有些小聰明,再加上狗一般的忠誠,才能收到拉爾夫的賞識吧,說到底,拉爾夫也只不過是個頭腦發昏的糟老頭而已。
認清了來人的身份,華博特心裡頓時有了底氣,雖然位居家老多年,養尊處優,但是心懷大志的他一刻也沒有落下對自身的修煉,看來眼前的半吊子剛纔也只是依靠偷襲才能得手幹掉卡費的。想到如此,他呸了一口,怒斥道,““原來是你這條狗!我早就懷疑上你了,拉爾夫大人也是被你殺掉的吧!你這個叛徒。”
“混蛋!”嘣的一聲,一道血花從易安嘴角迸出,他看着華博特的眼神,猶似恨不得將對方生吞活剝一般。
被易安的氣勢驚到,華博特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他緊了緊手中的劍,嘴上依然不依不饒道:“混蛋,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竟敢用劍指着我,你已經犯了逆反之罪,按照族歷,便要千刀萬剮!”
“吼!”暴喝一聲,易安雙眼佈滿血絲,像野獸一般直接暴起,向着華博特飛衝過來,華博特一揚劍,挑起了一個漂亮的劍花,轉手刺入易安的肩膀。
“哼,區區小兒……啊!!”
此時眼前的男人,完全化作了一頭兇獸,即便肩上插了一柄劍,他依然嘶吼着,將手中的劍送出,隨着一聲慘叫,華博特的一隻耳朵生生被卸了下來,順帶着肩頭,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