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邊軍將士歷經百餘年的風霜洗禮,早就形成了一種邊塞人獨有的特色。
他們不怕流血,不怕犧牲,打仗就是家常便飯。
他們也不怕韃子前來進攻,就怕自己沒機會獲取軍功,因爲軍功就是他們獲取收益的途徑,軍功就是他們升職的機會,沒軍功,日子就過的緊巴巴的,有軍功日子就能過好一點,就這麼簡單。
可以說打仗就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打仗就是他們的職業,抵禦外敵入侵,保家衛國的思想已經深深烙進他們的腦海,從小,他們接受的就是這種教育,無需解釋也無需動員,他們生而就是爲國而戰,這就是他們的使命,這就是他們的職責。
張達就是典型的邊軍將士脾性,他忠誠、勇猛、豪邁,他無懼、無畏,也沒那麼多心眼,他只想奮勇殺敵,保家衛國,完成自己的使命,盡到自己的職責。
但是,陳達卻把官場上的那套拿到邊塞來了,玩心機,耍手段,不管邊軍將士死活,不管敵人在大明的土地上肆虐,只想爲自己謀取私利。
這種人來統御邊軍,着實讓他極度不爽,所以,在言語間,他不知不覺就流露出了對陳達的不滿。
楊聰也對陳達不滿啊,他正想找茬收拾陳達呢,這種好機會自然不能錯過。
他也看出來了,張達是那種豪邁之人,對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以心換心。
想到這裡,楊聰坦誠道:“張將軍,不瞞你說,我也看這個陳達不順眼,他竟然爲了點私怨爲難我父親,以致我父親差點沒把軍糧準時送到大同鎮。這種公私不分人,何德何能坐在這巡撫的位置上,朝廷派他來山西就是讓他作威作福來了嗎?我有意回京發起彈劾,將這個昏官拉下馬,給你們換個正直能幹的巡撫過來,你可願出手幫忙?”
果然,張達緊接着便罵咧咧的道:“溼他北欺,這瓜匹就不幹人事,讓他再搞幾年,宣府、大同、太原三鎮就要被搞廢了,楊大人,你只管整,有什麼用得着我老張頭的地方,你只管說。”
暈,這貨,一激動方言都出來了。
不過,楊聰明白,這貨不是在罵他,而是在罵陳達。
沒說的,既然張達願意幫忙,那就開整。
他和張達商議了一陣,便匆匆趕回定襄,準備開整了。
怎麼開整呢?
很簡單,先找證據,有了證據,纔好彈劾。
第二天一早,卯時剛過,楊聰又帶着一幫錦衣衛來“拜訪”定襄土豪常厲了。
這次他並沒有命人把常家大院圍了,也沒徑直往裡闖,因爲他是來找人幫忙的,自然不能太過囂張。
他正正經經的命人跟門房知會了一聲,隨後便站大門口等起來。
這傢伙,常厲聽聞楊聰來了,着實嚇了一跳。
他可是知道這位楊大人有多牛劈,因爲當初楊聰威脅晉王的話就是通過他轉達上去的。
後面,晉王府的表現着實讓他大吃一驚,他真沒想到,晉王府竟然真的慫了,不但授意他們放開了賣糧給楊林,還租了十萬畝地給楊林。
這位楊大人可是連晉王府都忌憚的存在,他怎麼敢讓人家久等,收到門房的通報,他便一溜煙跑到門口,對着楊聰拱手作揖道:“不知楊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學生惶恐,還望大人海涵。”
楊聰搖了搖頭,灑笑道:“客氣,客氣,不請本官進去坐坐嗎?”
常厲聞言,連忙點頭哈腰的將楊聰領進府中,供到上座,又親手奉上香茗,這才站在一邊恭敬的拱手道:“敢問大人親臨,是爲何事?”
楊聰微笑道:“不瞞你說,本官是想請你幫個忙。”
幫忙?
常厲連忙道:“幫忙二字學生實在擔待不起,大人有什麼事只管吩咐。”
楊聰淡淡的問道:“代州羣牧所你知道吧?”
常厲連忙點頭道:“知道,知道。”
楊聰又淡淡的問道:“那裡能買到馬吧?”
常厲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我們的馬差不多都是從那裡買來的。”
果然是這樣,楊聰笑眯眯的道:“本官想請你出面,去那裡買一千匹馬,銀子本官出,有問題嗎?”
一千匹?
那是多少錢啊!
還好,這銀子不用他出,常厲愣了一下,這才使勁點頭道:“沒問題,沒問題。”
楊聰滿意的道:“那好,明天早上我們就出發,你先派人去聯繫一下。”
代州南部,五臺山西側,滹沱河沿岸,有一片寬廣的大草原,這裡河流密佈,水草豐盛,正是養馬的好處所,山西都司代州羣牧所便設在此處。
這天上午巳時許,一大隊人馬趕着十餘輛馬車陡然出現在草原南部,看他們行進的方向,分明是羣牧所的駐地。
他們就是常厲和楊聰一行了,常厲是奉了楊聰的命來買馬,而楊聰則是帶着護衛來保護銀子的,同時他也想實地來看看,這代州羣牧所到底有多少戰馬。
這裡與他想象中的荒涼場景還不大一樣,他剛帶着人馬進入草原便看到一羣羣的戰馬正在屯衛的看守下愜意的在草原是吃着牧草呢,這傢伙,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戰馬,光是南邊這一塊就不下千匹了!
這傢伙,這代州羣牧所可有幾十裡方圓,這南邊一小塊就這麼多戰馬,整個羣牧所最少也有兩三千匹吧,好你個陳達,竟然一匹馬都不給邊軍精銳用,難道你不知道這裡有這麼多戰馬嗎?
這時候羣牧所的千戶已經帶着大隊人馬迎上來了,常厲見狀不由滿臉惶恐的望向一旁的楊聰。
這傢伙,坑人的事他是幹過,但是,坑邊軍屯衛千戶還是頭一遭,說不慌,那是假的。
楊聰見狀,淡定的道:“怕什麼,我們就是來買馬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又不幹別的事。買完我們就走了,其他事跟你也沒關係了,不用慌。”
常厲聞言,這才嚥了口唾沫,鼓起勇氣,打馬迎上去,拱手道:“王大人,好久不見啊。”
那千戶王博勒住戰馬,大笑道:“常老,你可來了,昨兒擱收到消息,我要以爲聽錯了呢,你真要一千匹好馬?”
常厲點頭道:“那當然,這種事我怎麼敢跟大人開玩笑,這不,我連銀子都帶來了。”
千戶王博聞言,伸頭往後面的馬車一看,果然是一車一車的箱子,不用問,箱子裡面裝的就是銀子了,他那臉上不由露出貪婪之色,緊接着他又看了看楊聰,小心的問道:“常老,這位是?”
常厲連忙介紹道:“這位是湖廣來的楊公子,我正準備跟楊公子做大生意呢,不瞞您說,這買馬的錢大部分都是楊公子出的,我可沒這麼多錢。”
原來是大金主,千戶王博聞言,對着楊聰客氣的拱手道:“楊公子,幸會幸會。”
這富家子弟的架勢楊聰倒耳熟能詳,因爲他原本就是富家子弟,他裝出那種略帶傲嬌的表情,假假意思拱手道:“幸會,幸會,王大人,要不我們現在就去看馬吧?”
這架勢一看就是有錢人啊,王博不但不着惱,反而高興的道:“好,常老,楊公子,請。”
說罷,他便帶着楊聰和常厲一行進了羣牧所駐地,來到一個超大的馬場。
好傢伙,這裡面起碼存放着幾百匹駿馬,楊聰假假意思在四周的馬廄轉了一圈,隨即便假裝擔心道:“王大人,聽聞這朝廷的戰馬都有印記,以後不會有麻煩吧?”
王博微笑着解釋道:“楊公子,你就放心吧,我們這就幾匹戰馬有印記,專門應付朝廷檢查的,其他的都沒印記,不會有任何事的。”
原來是這樣,楊聰也不囉嗦,直接揮手道:“那好,現在就開始挑馬吧,八十兩一匹是吧,一共八萬兩,你派人把銀子點一下。”
這傢伙,果然豪爽,王博開心的不得了,八萬兩啊,平時,他幾年都做不了這麼多生意呢。
這挑馬倒也簡單,反正他們就是用來拉車的,一般強壯點的馬就可以了,這戰馬自然更沒問題,只要不是老馬,病馬便成。
這羣牧所的戰馬不知道有多少,戰馬一批批的拉過來,一行人挑了不到兩個時辰,一千匹駿馬便挑好了,常厲和楊聰也不停留,當即便留下銀子,帶着人趕着戰馬回定襄去了。
王博也不知有詐,他只知道這一次就是八萬兩銀子,八萬兩啊,他少說也能分得七八千兩,發財了,發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