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聰雖然表面上雲淡風輕,什麼都沒說,其實內心裡卻一直在不斷的思索着。
夏言爲什麼突然提出來要撤換南京戶部尚書張時徹呢,他難道不知道張時徹是張邦奇的親侄子嗎?
這點顯然是不可能的,叔侄同朝爲官,而且都管至六部尚書的,貌似就這麼兩位,滿朝文武都知道,他內閣首輔能不知道嗎。
夏言明明知道張時徹是張邦奇的親侄子,還要這麼搞,那就證明,他是有所圖謀的,要不然他也沒必要跟張邦奇撕破臉不是。
那麼,他到底圖謀什麼呢?
難道他是爲了鹽引份額?
這點顯然也是不可能的,夏言這個人雖然跟他們不對付,但,不吹不黑,此人真不是什麼貪官污吏,別說是什麼鹽引份額,就算是一般手下人的孝敬他都不會要。
他既然不是爲了求財,難道是爲了求權嗎?
這個也不大可能,南京戶部尚書是個肥缺沒錯,但是,並不是什麼關鍵職位,他奪了也沒多大意義,他要真跟陽明一脈撕破臉幹,還不如奪了張邦奇的禮部尚書之位呢,這個位置纔是內閣以下最要緊的位置之一。
夏言既不是爲了錢也不是爲了權,卻不惜跟陽明一脈撕破臉,提出撤換南京戶部尚書張時徹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這事明顯不正常啊!
其實,這事,仔細琢磨一下,就能看出端倪,夏言很明顯是被嚴嵩給耍了,真正想奪取南京戶部尚書之位的其實是嚴嵩!
這個千古有名的大貪官,面對大明最肥的職位,不垂涎三尺纔怪。
嚴嵩眼饞南京戶部尚書這個肥差,所以設計讓夏言出手搶奪,這纔是最正常的。
夏言這個傻帽,被人當槍使了還不知道呢。
楊聰正思索間,陸炳突然問道:“清風,你倒是說說啊,這事怎麼辦,如果沒了鹽引份額,我們估計都得喝西北風了。”
陸炳着實有點急了,因爲這會兒他並沒有多大權力,也撈不到多少油水,鹽引份額的收益幾乎就是他全部的收益來源了,要是這一下沒了,他真得喝西北風去了。
楊聰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張邦奇竟然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清風,你趕緊想想辦法吧,廷議的時候我們肯定是爭不過夏言和嚴嵩的,到時候,如果南京戶部尚書之位被他們奪了去,這鹽價恐怕又得飛漲了。”
他這話也沒錯,如果讓嚴嵩那個貪官的祖宗把南京戶部尚書之位奪了去,這鹽價估計又得漲回以前的水平了,要知道,這會兒鹽價可是降了六七成了,老百姓基本上也能吃得起鹽了,如果又漲回以前的水平,恐怕老百姓又要苦不堪言了。
不過,他的意思恐怕不是這個,至少,他並不是光爲了老百姓着想,他想的更多的,恐怕還是他侄子張時徹的前程。
南京戶部尚書雖然說不如京城戶部尚書,但好歹也是個掌控實權的職位,還是有那麼一點升遷的可能性的,南京刑部尚書就不一樣了,那純粹就是個養老的職位,坐上去之後,仕途基本上就結束了,除了等着年老致仕,其他的基本上就不用去想了。
張時徹這會兒才四十來歲呢,張邦奇自然不希望他們老張家下一代的希望就這麼毀了。
這事,該怎麼辦呢?
楊聰又想了想,這才問道:“這廷議之舉是誰提出來的?”
他可沒去早朝,這些人也只是說夏言想撤換南京戶部張時徹,早朝的具體情形他可不清楚。
徐延德聞言,不由賣弄道:“廷議是我提出來的,清風,你是不知道啊,當時的情形着實萬分緊急,夏言那老傢伙是咄咄逼人,好像硬逼着太子殿下點頭一般,詹事府那幫魂淡也是頻頻使眼色配合,誤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差一點就點頭了,要不是我一個機靈站出來阻止,這會兒估計南京戶部尚書之位都易主了。”
楊聰聞言,不由一愣,這廷議,竟然是徐延德提出來的!
他原本以爲,應該是夏言提出撤換南京戶部尚書張時徹,然後嚴嵩或者其親信順勢提出組織廷議,反正這會兒朝中的重臣大半都是他嚴嵩一黨的人,廷議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沒想到,這廷議竟然不是嚴嵩的黨羽提出來的,這老狐狸,什麼意思?
按理來說,他沒必要這麼猴急啊。
反正,廷議也是他佔絕對優勢啊。
這事如果沒有通過廷議,甚至沒有通過嘉靖,嘉靖不發飆纔怪呢,嚴嵩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楊聰仔細一想,頓時明白了,嚴嵩是在坑夏言呢!
這老狐狸,玩的好一招一石二鳥之計啊,既奪了南京戶部尚書之位,又把夏言給坑進去了。
如果太子朱載壡真的點頭了,在早朝的時候就把這事定下了,那夏言就慘了。
嘉靖就算不立馬把他給撤了,肯定也會因此對他心生厭惡。
你傢伙也太不像話了,朕這纔剛剛撇下政事想專心修煉,你就想“欺負”太子年幼,擅自撤換南京戶部尚書,翻了天了你!
嘉靖一旦對這個人心生厭惡,那這個人基本上就完了,夏言這明顯是在自掘墳墓呢!
那麼,這事怎麼應對呢?
如果真讓廷議來決定,張時徹這南京戶部尚書之位肯定是保不住了,如果想要保住張時徹的位子,就得想想其他辦法了。
他現在能做的,貌似就是讓人去挖戶部左侍郎鄢懋卿的老底,把這傢伙幹下去,這樣就不用廷議了。
不過,這樣也不能確保萬無一失,因爲嚴嵩還可以提出其他的人選。
如果嚴嵩提一個,他幹下去一個,那就有點太過了,估計幹不到幾個嚴嵩就該發現了,到時候,嚴嵩肯定又會調轉矛頭,聯合夏言來對付他,如果是那樣,他這幾年豈不是白裝孫子了?
想到這裡,楊聰猛然間反應過來,這事,沒這麼簡單,嚴嵩不但想通過此事把夏言坑進去,還想通過此事來試探他,看他是不是真的厭倦了仕途,打算歸隱山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