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可久能爬上知府這位置,自然不是什麼簡單人物,什麼人可以得罪,什麼人不可以得罪他相當清楚。
他也是有背景的,南直隸顧家同樣是有名的官宦世家,而且他和兄長顧可學都金榜題名,高中進士,也曾名噪一時。
但是,跟龍溪陳氏和海商豪門比起來,他們家還是差遠了,他可不想爲顧家招惹這麼強大的敵人。
不過,他也不是什麼貪官污吏,他爲官還是比較清正的,如果這事沒有龍溪陳氏的介入,他甚至敢把宋應奎這個從四品的參議幹翻,現在有了龍溪陳氏的介入,他可不敢這麼幹了。
怎麼辦呢?
龍溪陳氏不能得罪,誣賴楊聰這種事他也不會去做,開玩笑呢,楊聰可是在狀子裡寫的明明白白,當初在惠安的時候人家就和龍溪陳氏的陳文傑結下樑子了,這會兒人家還一點事都沒有,肯定也是有後臺的。
兩邊他都惹不起,看樣子只能和稀泥了,希望能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他拿着狀子裝模作樣的看了半天,這才擡起頭來,朗聲道:“此事雙方各執一詞,而且雙方皆無證據,本官也不能妄下定論,尚需多方查證後再做處理,大家都散了吧。”
說罷,他竟然就這麼揮手帶着一衆親隨和衙役,走了!
“......”
知府大人這出唱的,在場的包括楊聰,包括吳堂,包括宋應奎,包括一衆落榜考生,包括四周看熱鬧的,都差點被他雷的當場石化了。
顧可久可管不了這麼多了,他的確急着去查證,畢竟這事關係到府試弊案,他可不想雙方越鬧越兇,鬧得他下不了臺。
他畢竟是一府主官,有些事情,他只要下令去查,還是能查的到的。
很快,各種消息便陸續傳到他耳中。
原來,這楊聰就是惠安楊家楊榮的長孫。
原來,這陳文傑就是都察院御史陳九德的兒子。
原來,這楊聰是因爲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張嶽的女兒跟陳文傑結怨的。
原來,這陳文傑當初在惠安真被楊聰收拾了一頓。
原來,這楊聰的後臺是府衙通判徐階,而且,楊聰跟府城有名的士紳,也就是府衙檢校史致軒關係也很不錯。
徐階的背景顧可久自然清楚,這陽明一脈可是跟海商豪門不相上下的龐然大物,所以,徐階的事,他很少去管,人家愛幹嘛就幹嘛,只要不招惹他便成。
這也是他不知道楊聰這號人物的原因所在,他既然不管徐階的事,自然不清楚徐階在跟一些什麼樣的人交往,至於惠安的縣試,整個泉州府下轄晉江、南安、同安、惠安、安溪、永春、德化七個縣呢,惠安又不是排在前列的大縣,他自然不怎麼關注。
這些信息一歸總,他便明白了,這事如果任其發展下去,恐怕會發展成爲陽明一脈和海商豪門之間的一場大火拼。
你們可千萬別在這火拼啊,如果搞得泉州“城門失火”了,我條池魚就要遭殃了。
這事他可不敢任其發展下去了,必須馬上從中說和,讓雙方趕緊收手。
龍溪陳氏那邊他暫時還說不上話,這徐階跟他關係倒還算可以,畢竟兩人同在泉州府任職,而且徐階還是他的屬下,招他來商議一下還是可以的。
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查的差不多之後,他便命人去請徐階了。
徐階自然知道這知府大人找他是爲了什麼事,這事整的,他這會兒都快笑出豬叫聲來了,陳文傑這一手臭棋下的真好啊,這簡直是把知府大人往他這邊推啊!
這個強大的助力,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他得了知府大人的召喚,立馬一溜煙跑到顧可久的書房,並裝出一副親切的樣子,微笑着拱手道:“知府大人,不知招下官前來有何事交待?”
顧可久見狀,嘆息着站起身來,上前把着他的胳膊,將他拉到一旁的客位上坐下來,這才苦笑道:“徐大人,你們這些神仙要打架,好歹先知會我們這些凡人一聲啊,這一下就搞的整個府城都轟動了,本官着實有點吃不消啊!”
這口氣,徐階一聽就明白了,知府大人這是想大事化小呢。
這大事能化小嗎?
就算能也要給它攪黃了啊,開玩笑,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就這麼算了,他可準備了一堆後手,等着跟龍溪陳氏過招。
很多事,龍溪陳氏這會兒估計還矇在鼓裡,他的勝算相當的大,怎麼可能收手。
他愣了一下,這才假裝羞愧道:“唉,知府大人,下官真是羞愧啊,下官也沒想到會搞成這個樣子,當初那陳文傑跟我那知交楊聰鬧矛盾的時候下官以爲他們只是小孩子胡鬧而已,沒怎麼放在心上,沒想到,龍溪陳氏這次竟然會下此等狠手。”
狠手?
什麼狠手?
人家不就是想收拾一個小小的楊聰嗎,這也叫下狠手?
顧可久不解的問道:“徐大人此言何意啊?難道那陳文傑不但想收拾楊聰,還想收拾其他人?”
徐階半真半假道:“知府大人,這事下官已經查出點眉目來了。這龍溪陳氏是早有預謀的,宋應奎就是他們派過來的,他們這次不但想收拾楊聰,還想收拾趙炎趙大人,甚至,有可能的話,他們想連您都一起給拉下馬啊!”
“啊!”,顧可久城府再深也被嚇的變了臉色,龍溪陳氏竟然想收拾他和趙炎,不會吧?
他有些難以置信的道:“徐大人,這事沒這麼誇張吧?”
這事對於顧可久來說自然沒有這麼誇張,人家龍溪陳氏可沒想收拾這位知府大人。
但是,徐階不能讓顧可久這麼想啊,他假假意思無奈的嘆息道:“唉,知府大人,您想啊,他們爲什麼要派宋應奎前來呢,壓制趙炎只是一個方面,另一方面,宋應奎這個左參議也就是個從四品的閒職而已,他就不想再向上升一小階嗎?”
顧可久聞言,臉色更難看了,從四品的左參議再往上升一小階不就是正四品的實權知府嗎,難道龍溪陳氏真打算收拾他?
徐階暗暗觀察着他的臉色,最後嘆息道:“知府大人,下官剛接到城北洛江驛站的快報,宋應奎命驛站八百里加急傳訊,將泉州府試作弊的事告到學政大人那裡去了,看樣子這龍溪陳氏不把我們一網打盡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知府大人,我們要早做準備啊!”
顧可久聞言,臉都黑了。
好你個吳堂,好你個陳文傑,好你個宋應奎,你們這是完全不把本官放在眼裡啊!
龍溪陳氏,你們欺人太甚了,真當本官就是待宰的羔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