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說得好聽。”樓湛天諷笑道,他突然往我這邊看來,目光冷得駭人。
我嚇得倉皇地逃跑,畫面一轉,又來到爺爺他們挖東西的地方。
只不過,現在時間已變,來到爺爺追趕戴菊香到牛頭山的時候。
爺爺制服了戴菊香,準備超度她,他手裡拿着一張救苦往生普渡符。
超度的方式有多種,除了念往生咒,還有用符。
救苦往生普渡符,就是用來超度鬼怪投胎的一張符咒。
符超度鬼雖說是強制性的,還需要這隻鬼有懺悔的心,要是這鬼不想懺悔,不想投胎,這符也沒啥用。
“戴菊香,我答應大妞會超度你,好在你本性不滅。”爺爺說着,把符拍向戴菊香。
他大念道:“普皆冥成拔度途,三苦施如九玄族,爲男爲女身自承,富貴貧賤汝自斟,敕汝等衆急急超生,敕汝等衆急急——”
我知道後面兩個字是‘超生’。沒等爺爺唸完,一道疾光閃過,符瞬間粉碎。
憑空出現樓湛天的身影,我心裡一緊,知道他想做啥。
爺爺一點也不意外,沉下臉道:“我答應超度她,這次算了。”
我鬆了口氣,幸好爺爺沒想拿戴菊香作祭。
說明戴菊香形成極陰煞鬼,不是爺爺促成的,不是爺爺,難道是樓湛天?
但被樓湛天接下來的話否絕了,他冷笑道:“正愁找不到煞鬼,就出現一隻,連老天都在幫忙,豈能放過這個機會?”
“阿音也希望超度她,要是讓阿音知道——”爺爺面露豫色。
他還沒說完。就被樓湛天打斷了,“只要不說出去,阿音不會知道。”
我已經知道了,我嘀咕道,再看爺爺,他似想起啥,“阿音沒讓你帶她來?”
爺爺很瞭解我,知道以我的性格肯定會跟來。可他不是和樓湛天聯手欺負我嗎?
“我把她引到山後面,順便練練她的膽。”樓湛天道。
“你明知這一帶鬼物不少,她又是九陰之體,咋能把她單獨留在那裡?”爺爺質問道。
“我幻了幾張你化畫的符,不僅能爲她壯膽,普通的鬼也會見之避讓。”樓湛天淡聲道。
原來樓湛天騙了我,他給我的符不是爺爺畫的,是他自己幻化出來的。
他在符上施了法,能令弱鬼懼怕,我氣得要死,他咋能這樣?害我誤會爺爺。
怕我跟來、知道黑盒子的事,就不要帶我來嘛,用得着這樣騙我?
“若阿音出事,我跟你沒完!”爺爺氣惱道。
樓湛天沒理會爺爺,他擡手一掃,疾風驟起。
頓時泥土漫飛,我下意識捂住眼睛,等風止之後,離戴香菊不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坑。
坑裡埋了那隻黑盒子,樓湛天如玉箸般的手指掐着複雜的訣,口中疾念着我聽不懂的咒語。
爺爺不再阻止樓湛天,而戴菊香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向黑盒子。
她被爺爺施法縛住,無法動彈,只能發出尖厲的鬼吼聲。
黑盒子黑光大作、散發出濃烈的鬼氣,樓湛天和爺爺面露喜色。
“不要!”我想起楊大妞,忍不住衝了過去,擋在黑盒子前。
不知爲啥,我靠近之後,黑盒子就失去光彩、鬼氣也瞬間散去。
“失敗了。”樓湛天蹙眉,眸間劃過一絲失望。
“看來煞鬼作祭沒用。”爺爺說完,唸咒安撫已浮暴的戴菊香。
他又拿出一張救苦往生普渡符,再次超度戴菊香。
隨着爺爺唸咒聲起,一股睏意向我席捲過來,我的眼皮漸漸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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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師傅,我媽傻了,求您給她看看吧。”
“她被戴菊香吃了一魂,我也無能爲力。”
我是被外面的說話聲吵醒的,是爺爺和楊福來。
掀眼一看,我發現自己回到家了。昨晚的事歷歷在目。
我趕緊下炕,跑到屋外,見楊福來在求爺爺。
“阿音,醒了?”爺爺看到我出來,不再理會楊福來。
我一開口就問,“爺爺,你咋找到我的?”
因爲我是故意躲起來的,不知爺爺他們找了多久。
“你身上有我的符。”爺爺揉了揉我睡亂的頭髮。
明明是樓湛天的符。我癟嘴道:“原來這樣啊。”
我知道樓湛天只能感應到我有沒有危險,卻把符忽略了。
“阿音以後不能這樣了,要是遇到危險咋辦?”爺爺語氣略帶責備。
“嗯。”我焉焉地應道,心裡很煩躁。
既怕爺爺和樓湛天知道我破壞他們鬼祭,又不解他們暗地裡的行爲。
我也想不通,爲啥我能夢到牛頭山發生過的事,還不限時間段。
爺爺他們要那個黑盒子做啥?黑盒子有啥來歷?
看着笑得如往常一樣和藹的爺爺,我突然覺得陌生。
“阿音咋啦?是不是哪不舒服?”爺爺發現我不對勁,擔憂道。
“爺爺,我沒事,超度戴嬸子了嗎?”我搖頭,不敢讓爺爺發現我的異樣。
爺爺說超度了,我又問:“她咋形成極陰煞鬼的?”
我想爺爺肯定會弄清楚原因的,果然,爺爺確實找出原因了。
原來戴菊香初成鬼時,毫無意識地飄蕩,竟遇到一隻修爲很高、但不知魂體咋會重創的鬼。
這鬼的鬼氣不斷外泄,不能動彈,鬼吞食鬼氣是本能。
戴菊香吞噬了那隻倒黴鬼的鬼氣和修爲,又經過陰氣充足的地方。
“戴嬸子的運氣真好啊。”我不由驚歎道。
這樣可遇不可求的機遇,都讓戴菊香碰到了,要是她沒被爺爺超度,日後就更難對付了。
“是啊。”爺爺深以爲然。
我和爺爺說着話,把楊福來晾在一邊。他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楊福田夫妻的喪事一過,就得安排楊大妞姐弟的去處了。
他們現在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姚氏又傻了,年紀尚小的他們,還需要人撫養。
楊福田兩個弟弟也過得緊巴巴的、吃飯的嘴又多,於是,姐弟倆成了燙手山芋。
推來推去,最後。楊曉笙給鄰村一對不會生養的夫妻領養了。
楊大妞則被同村一戶姓汪的人家收養了,汪家只有一個比她兩歲的傻兒子。
汪家人對楊大妞視如己出,但村裡人背地裡都說,她是汪家給傻子準備的媳婦。
如今楊大妞變得沉默寡言,對外界的閒言閒語毫不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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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如白駒過隙、彈指即逝,眨眼間,到了我十四歲暑假這年。
我讀書比別人晚,憑着一股不服輸的衝勁。成績從最初的倒數第一,拼到了如今的名列前茅。
剛開始上學時,我經常被人嘲笑、欺負,但欺負過我的人總會倒大黴。
所以,漸漸沒人敢欺負我,卻坐實我災星的稱號。
其實,是樓湛天收拾那些人的,儘管我已開始跟爺爺學本事。他還是默默地保護我。
他看我的目光,也一年年地變化,總讓我覺得不安。
這幾年的七月間,他和爺爺都有去牛頭山,企圖開啓黑盒子。
我跟過幾次,見他們一直沒打開黑盒子,就熄了好奇心。
這天,爺爺去外村給人剃陰頭。我提着籃子去菜園摘菜。
回來時,經過康老三家的果林,他和阿牛叔的鄰居賈仁打在一起了。
路過的村民都圍在果林外看熱鬧,我也走過去看。
村民看到我,紛紛避開,村裡能上學的孩子不多、成績好的更少了。
加上我還跟爺爺學本事,村民們都不敢當面罵我災星了,偶爾也有人和我打招呼。
“老子弄死你這個爛賊、兇手!”
“操你孃的,吃你幾個果子又咋樣?”
“呸!咋不說你還把狗打死了?”
康老三和賈仁打得不開交,邊打邊辱罵對方。
從他們的對罵聽出,原來是賈仁手腳不乾淨,偷摘了康老三的果子。
他偷了就偷了,還把看守果林的狗打死了,偏偏康老三也不是好貨色。
兩人就由吵架、發展到大打出手,越演越烈。
我看了一會,就走開了,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晚飯後,爺爺教我畫六合敕令符中等級最高的符。
六合敕令符是一整套符,裡面的符種類繁多,效用、等級各異。
畫符很耗費精神力,也講究天份,有些人學個幾十年,都停留在低級符類,或啥都學不會。
還有些人用不了幾年的時間。就學到最高級的符類,恰巧,我就極有天賦。
爺爺說,像我這種命格純陰的人,雖是鬼物眼中的美食,卻很適合修道。
“爺爺,啥時候教我別的?”我提筆之前,忍不住問道。
因爲爺爺只教我符咒、和各種靈異常識,卻不教別的。
“那你啥時候跟爺爺學剃陰頭?”爺爺笑着反問。
“術法和剃陰頭是兩碼事,再說學的類型太多,反而不精。”我反駁道。
“你看爺爺學得精不精?”爺爺笑問。
“也不知道爺爺打哪學來的。”我小聲嘀咕道。
我對爺爺的好奇,是從當年方翠蘭請我們到尚海市開始的。
只知道爺爺啥都懂,中年時常住牛頭村,纔開始給人剃陰頭的,也不知他師從何處。
“認真點!”爺爺看我走神了,敲了我的頭一下。
我剛要呼疼,外面就有人着急地喊爺爺,並伴隨着狗吠聲。
“好像是賈大嬸,她咋帶狗帶來了?”我奇怪道。
爺爺已經走到外面了,我連忙跟出去,看到跟狗一樣趴地上的賈仁,嚇了一大跳。
賈仁好像隨時都可能撲過來一般,我退開幾步,定眼細看。發現他身上多了一道狗影。
爺爺以前說過,未成精的動物附在人身上,會有影子顯出。
“爺爺,賈大叔被狗魂附身了?”我問爺爺。
“沒錯,他不僅被狗魂附身,他自己的魂魄,也被擠出體外。”爺爺看了一會,下定論道。
“譚師傅,這咋辦啊?”賈大嬸泣不成聲。
我突然想起果林的事,“爺爺,他白天打死了一條狗,會不會是?”
“打死一條狗?”爺爺皺眉,問我當時的情況。
爺爺聽後,點頭道:“可能是了。”
“汪汪汪…………………”
像附應我和爺爺的話似的,賈仁衝我們吠個不停。
他這樣子很滑稽,要不是賈大嬸在。我會憋不住笑的。
“賈仁家的,去把狗屍找回來,給狗辦喪事。”爺爺對賈大嬸道。
賈大嬸本來哭得要死,聽到爺爺的話,頓時目瞪口呆、忘了繼續哭。
看她傻懵懵的樣子,我忍不住道:“賈大嬸,我爺爺在跟你說話呢。”
“譚、譚師傅,您說啥?要給狗辦喪事?”賈大嬸愣愣地問。
“你家男人爲了偷果子,把狗打死了,狗怨太重,必須消除它的怨氣,讓它主動離開。”爺爺耐着性子解釋。
“爺爺,不能直接把狗魂驅出來嗎?”我問。
爺爺聽我這麼說,瞪了我一眼,“看守果林本就是狗的職責,爲了口腹之慾。把它打死,你說該不該?”
我想也沒想,就搖頭道:“當然不應該!”
爺爺頓了一下,又道:“還有,這狗魂和賈仁的身體非常契合,才能把他的魂魄擠掉。要是強行驅離,他的身體會嚴重受損,到時就算找回他自己的魂魄。都活不了。”
“噗!狗魂和賈大叔的身體非常契合?”這下,我忍不住噴笑了。
因爲人被狗魂附身很稀奇,不少村民聽到消息,趕過來看。
這會,村民們聽到爺爺的話,全鬨然大笑了起來。
“譚師傅,您會不會看錯了,我男人是人。身體咋會和狗魂契合?”賈大嬸驚恐道。
我能理解賈大嬸的心情,她可能無法接受自己的男人和狗搭上邊,或因此以爲自己和條狗睡了很多年。
不過,她這話有些質疑爺爺的意思,令爺爺臉色瞬沉,“當我是瞎說?那你另找高明吧!”
“譚師傅,我不是這個意思,求您救救我男人。”
賈大嬸慌了,生怕爺爺真的撒手不管,急聲求爺爺。
“真想救賈仁,就按我的話去做。”爺爺語氣稍緩。
“好、好,我都聽譚師傅的。”賈大嬸不敢再多說啥了。
爺爺見賈大嬸落下賈仁,準備自己走,說道:“人你先帶回去。”
“哦,好。”賈大嬸懼聲應道,可卻遲遲不敢過去拉賈仁。
來的時候,她敢牽賈仁,是因爲不知道賈仁是被狗魂附身,現在怕得要死。
爺爺沒理她,手指微動,好像在掐算啥。
“阿音,進來!”爺爺神色一凝,喊我跟他回屋。
我一看,就知道爺爺有事跟我說。“爺爺,有啥事?”
“阿音,幫爺爺一個忙。”爺爺神色變得有些凝重。
我心突了一下,“爺爺,你有啥事就直說吧。”
“等等!”爺爺道了一聲,閉着眼、掐算了起來。
爺爺到底要和我說啥事?擺出這等架勢。
過了一會,爺爺猛地睜開眼,自語到:“果然如此!”
“爺爺,你在算賈仁魂魄的下落?”除了這個,我想不出別的了。
“沒錯!”爺爺點頭,他剛纔算不出他魂魄的下落,又算了一次。
“在哪?該不會要我去找?”我心覺不妙。
“陰曹地府!”爺爺看着我,一字一頓道。
不等我開口,爺爺又道:“阿音,還真得由你把魂魄找回來。”
“魂魄離體,咋可能跑到陰曹地府?爺爺,你會不會算錯了?”
我震驚不已,一般非死亡離體的魂魄,根本不可能淪落到陰間的。
而且,爺爺要我去找?這不是要我去送死嘛?
“錯不了!”爺爺語氣篤定,又問我:“阿音,肯不肯幫爺爺這個忙?”
我猶豫了,陰間那種地方,哪是活人能隨便去的?
可我又不忍拒絕爺爺,咬脣問:“爺爺,那我會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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