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柔軟的觸感,伴隨着絲絲中藥的苦澀通過唾液傳遞了過來。喬木見好就收,趕在高墨瀾發飆之前趕緊鬆開了他。
“怎麼不是陳皮糖?”高墨瀾好像還在神遊似的沒回過神來,喬木悄悄的收起了碗正打算往後撤。
“誒?你喜歡陳皮味兒的?那我下次不買話梅味兒的了。”他嬉皮笑臉的打哈哈,人已經退到了門邊。
“你說什麼?!”
“木木?”見他走神,高墨瀾輕輕握了他的手,果然是在發抖。
之碗打鬆。街上的人很多,好不容易停了雨,又趕上中元節,三三兩兩的人羣都拿着水燈往河邊走。喬木和高墨瀾也夾在人潮裡往河岸的方向走去,因爲人太擠,他們就算牽着手也不顯得引人注意。也正因爲牽着手,兩個人才沒有被擁擠的人羣擠散開來。
喬木第一次知道還有專門給鬼過的這種節。但是一想到慕容府一百多條冤死的亡魂他就再也沒了探索這個節日淵源的興趣。兩個人在岸邊的小販那裡買了三盞水燈,各自寫上名字然後隨着人潮一起涌到河邊。
因爲有了這樣的預感,喬木更加沒有放鬆平日裡的練功。日子平淡如水的過着,每個人表面上都像是一池平靜的湖水,實際湖底下到底是怎樣的波濤洶涌卻無人知曉。
“墨瀾,你在想什麼?”自從喬木對他表白了之後就不怎麼叫他小師公了,總是沒大沒小的墨瀾墨瀾的叫着,他竟然也聽習慣了。
“沒什麼,什麼也沒有,我要下去還碗了,等下吃飯了我再叫你!”喬木腳底抹油趕緊溜之大吉。果然才關上門,身後就傳來了什麼東西砸到門板上的聲音,緊接着就是高墨瀾暴怒的咒罵聲。他拍了拍胸脯給自己壓驚,還好溜得快,不然肯定會被砸成豬頭。
“等等,你剛纔對我做了什麼?!”後知後覺的人終於反應了過來,喬木只覺得一股殺氣迎面撲來。
“啊?”冷不丁的聽到有人叫他墨瀾,他一下子怔住了,不知道叫他的是燕朗月還是喬木。
“中元節是什麼節?”喬木從小就在山上生活,對於民間的這些習俗並不是很清楚。所以當高墨瀾提起中元節要放河燈時他也完全不知道是什麼回事。
“嗯,好啊。”從高墨瀾手心裡傳過來的溫暖瞬間讓喬木的心安穩了下來,他衝他笑了笑,緊緊回握住了高墨瀾的手。
“嗯。”
一連下了三天的雨到傍晚時分終於是停了,高墨瀾今晚的心情看起來還不錯,雨停了之後還和喬木一起出門逛了逛。他知道自從慕容家出事之後喬木的心情一直很壓抑,儘管偶爾也會笑,但眉宇間總歸有了一抹淡淡的愁緒揮散不去。每每看到他盯着路邊四五歲的小女孩間或的失神,高墨瀾總是覺得很難過。他一定是想到了茵茵,那可憐的孩子也才五歲。
“爲什麼三盞燈都寫我的名字?”喬木有些不解的問高墨瀾。
“怎麼不是陳皮糖?”他突然想起每次在他喝過藥之後燕十三都會塞一顆陳皮糖在他嘴裡,高墨瀾下意識的就問出了口,卻沒發現自己忽視了最重要的問題。也就是他那一霎那的忽視,才讓喬木有了機會溜走。
“中元節又叫盂蘭盆節,在江南又被稱爲‘鬼節’。江南的習俗要在鬼節放流燈火,也就是水燈,替死去親人的亡魂引路。”高墨瀾一邊解釋一邊觀察着喬木的表情,果然在聽到最後一句時臉色有些變了變。
喬木摸了摸自己的嘴脣,不由的露出一個得意的笑。果然小師公的嘴脣好適合親親,柔柔的,軟軟的,讓人忍不住就想親上去了。
這些回憶在燕朗月死了之後他就再也沒敢回想,因爲太過甜蜜美好,只要稍微回想起一點點,都能把他痛得死去活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遇見喬木之後他卻總是不自主的就會想起和朗月在一起的所有細節。仍舊很痛,但是很奇怪,他卻突然覺得自己有了可以撐過去的勇氣。zVXC。
康瑞一行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在半路耽誤了些時間,竟然比他們還晚到了半個月。高墨瀾每日也只是在屋子裡打坐調息,並沒有什麼動作。喬木也沒有問他到底是來福州幹什麼的,爲什麼在客棧住了大半個月了一點行動也沒有。但他又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高墨瀾不動只是在養精蓄銳。他像在等待什麼時機,然後就像一直等待最佳時機進攻的毒蛇一樣猛撲出去。
高墨瀾感覺得到喬木的手正緊緊握着他的手,越是人潮擁擠的地方他抓得越緊,好像生怕自己會從他手裡掙脫然後消失不見一樣。手心裡感受着喬木的手掌傳過來的熱度,高墨瀾突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自己這是怎麼了,竟然覺得被他這樣牽着很有安全感。喬木的手很溫暖,跟當年的朗月一樣。不像他自己,四肢總是冷冰冰的。他都還記得以前冬天的時候,他老是從背後把手放到朗月的脖子裡。冷不丁的被他突然襲擊,燕朗月總是被凍得一個哆嗦,然後就會放下手中的事務扯着雙臂把人拉到懷裡圈住,一邊給他暖手一邊和他說些悄悄的情話。
“今天是中元節,聽說河邊在放河燈,我們要不要去看看?”“臭小子,你嫌命長了還是活膩歪了,啊,趁早說一聲,我不會嫌麻煩幫你解決的。”等他回過神來想惡狠狠的教訓人的時候喬木早已經溜之大吉了。高墨瀾隨手抄起桌上的一個茶杯就砸了過去,白瓷的杯子狠狠砸在門框上摔裂成無數碎片。喬木心驚的貼着門,一面慶幸自己溜得快逃過了一劫,一面又哀嘆荷包裡的銀子又該少了。打碎了客棧的杯子可是要賠錢的。
高墨瀾也不是沒有自省這樣下去不好,自己默認了他這樣的行爲會讓喬木以爲他還有希望。可是看着喬木好不容易露出來的笑臉他又不忍心連他這最後一點點的快樂也要剝奪。
“沒,沒做什麼啊,你不是喊苦麼,就是餵你顆糖吃。”
“沒什麼,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我們走吧。”
“你走神了,在想什麼?”所以說喬木最近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他也毫不在意,竟然就敢摸上了高墨瀾的臉!更更奇怪的是高墨瀾竟然對此毫無反應!
按理說佔了這麼大的便宜喬木心裡早該偷笑纔是,可是他卻意外的有些在意起來。高墨瀾今天看起來有些怪怪的,不但對他的毛手毛腳絲毫沒有反應,而且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說他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到底是怎樣的事纔會讓他剛纔那個表情看起來那麼難過的樣子。
嘴巴里正苦得要命的時候,高墨瀾突然感覺脣上一熱,喬木的氣息忽然灌滿了他的鼻腔。緊接着嘴巴里就傳來一絲酸甜,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喬木的嘴巴里送了過來。這種狀況下,他想吐也吐不掉,只能接了過去。好在喬木溫熱的脣很快就離開了,他嚐了一下,好像是話梅糖。
明明很想知道他的一切,結果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出口。喬木暗暗懊惱,他有預感,儘管高墨瀾現在可以接受他一些肢體上的小動作,可是關於他的過去,卻是自己無法也絕對不能涉足的禁地。
他一直避免回想起那個晚上的任何細節,他也從來沒有告訴過高墨瀾,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幾乎都睡不着覺。一睡着就做噩夢,漫天的大火,空蕩寂靜的府邸,還有茵茵冷冰冰的身體。那個時候他不分晝夜的練武也不全然都是因爲想要快點讓自己的武藝提上來,還有一部分也是因爲他睡不着,或者說不敢睡着。
反正很快就要結束了,如果那時候自己還沒有死,再好好想想這件事吧。現在,他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想那些。
“人家說在水燈上寫名字有兩種用意,一是讓死去親人的亡魂看見名字知道哪一盞是自己的家人放的。二是讓要親人的亡靈庇佑活着的人。三盞燈都寫你的名字,讓大家都庇佑你還不好?”
“當然不好,你等一下。”喬木說着又跑回剛纔那個小販那裡借了紙筆快速寫了什麼然後又跑了回來。他把寫好的小紙條貼在水燈的小旗子上,小紙條上赫然寫着“高墨瀾”三個大字。喬木把水燈放進河裡,看着它們隨着河水越飄越遠。
“爹,娘,茵茵,你們在那邊過得還好嗎?不要擔心我,我現在很好。聽說這個燈很靈驗,你們在天有靈千萬不要怪小師公。要是保佑我的話,也要保佑小師公平平安安的。因爲只有他平安無事,我纔會平安。”喬木說完還極其認真地磕了幾個頭。高墨瀾一直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好。這個傻子,都這種時候了,還想着替自己向死去的爹孃求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