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過去與未來
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撒照在臉上，如同一隻溫柔的手，輕撫面龐，將人喚醒。
卡倫睜開眼，看見小康娜正用手觸摸着自己的臉。
“餓了？”
聽到卡倫說出這個，小康娜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顯然，她現在對這個詞仍有陰影。
卡倫見狀，歉然道：“抱歉。”
“不，沒事，我纔不會怕這個。”
小康娜雙手叉腰，挺起胸膛。
她想表現得勇敢，以她的性格，怎麼能容許自己有害怕的東西存在？
可是這種強裝出來的姿態並沒能維繫太久，大概因爲是面對親近的長輩吧，小康娜放下了手，嘟起了嘴，好吧，她怕。
卡倫在她腦袋上揉了揉，小康娜每天都要早起做作業，卡倫則因爲要熬夜工作睡得比較晚，起得也就相對比較晚，但小康娜卻堅持要和自己一同用早餐。
所以，每次卡倫醒來後，都會問她餓不餓，擔心自己起得太晚，把她身子餓出了虧空，畢竟她還正處於長身體的階段。
雖然，比起自己，小康娜更擔心卡倫會餓，她清楚卡倫的餓癮不是源自於對傳統食物的缺乏，但她卻對此寄託了一種樸素的情感，就是卡倫如果三餐都好好地吃，可能就不會那麼容易激發出餓癮了。
按了一下牀頭櫃上的鈴鐺，卡倫就去洗漱，走出休息室後，希莉就提着早餐進來了。
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上午，卡倫就只給自己剝了一個雞蛋，喝着豆漿，其餘的早餐都推到了小康娜面前。
“你就吃這麼點麼？”小康娜問道。
“待會兒要去古曼家，要留着肚子，不要浪費希莉的勞動，你吃了它。”
“哦，好。”
小康娜每天吃的藥丸足以滿足她的生存和發育所需，而人類的食物，就純當是零食了，以她的身軀，正常飯量能抵得上幾十個菲洛米娜。
雖然拿菲洛米娜和龍族比飯量有點欺負人，但能被拿來對比，也證明了菲洛米娜的優秀。
小康娜將藥丸掰開，扭一扭，舔一舔，再在豆漿裡泡一泡；
然後一邊吃着一邊嘟囔着嘴問道：“算公務麼？”
陪着卡倫公務出差，就能減免部分今日的作業量。
“算。”
“好的。”
小康娜很開心。
普洱對小骨龍的教育很上心，每次她一離開，就必定會給小康娜提前制定好學習計劃和作業方案。
原本，卡倫同意了阿爾弗雷德的建議，讓雷卡爾伯爵組隊去那處開拓空間爲自己找尋神器【嘆息之刃】，普洱知道後，晚上在牀上對着自己的耳朵呢喃說夢話：
“尋找神器，是每個探險家夢想中的至高任務喵。”
它知道卡倫沒睡着，卡倫也知道它說的不是夢話。
但它太會了，這種迂迴撒嬌求要的方式，誰都受不了。
還得卡倫親口說出：要不，你也去吧。
它還扭捏上了，說小康娜的學習離不開它，艾倫莊園的綠化離不開它，總之，家裡太多繁瑣的事它很難走得開。
它拒絕了，然後晚上繼續說夢話。
有些人的心思，你看破了也不會感到反感，卡倫只能再次命令它去，它很“爲難”地同意了，去的時候還帶上了家裡的一條狗。
現在，距離雷卡爾伯爵的尋寶團離開，已經十天了，工作正在有序的推進中。
負責當嚮導和提供所有便捷服務的，是安德魯的父親，卡倫沒有廢安德魯而是將他掛在酒店大門進行懲罰後，這位身體殘缺的老開拓空間人還特意向卡倫表示過感激。
現在，當初那個混賬小子成了紀律部下屬的一支行動大隊的大隊長，晉升速度很快，這不是因爲卡倫的特殊關照，是他自己幾次參加敢死隊掙出來的功勞。
卡倫一邊喝着豆漿一邊翻看着桌上的文件，皮洛給自己回了信，打包票會幫卡倫一起申請到參觀第一騎士團的資格。
這個包票是值得信任的，因爲就算卡倫自己單獨申請，上面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維克已經搞定了封禁空間，達成了訪問日期。
這件事進展得很順利，卡倫現在是秩序之鞭紀律部的部長，維克是自己的第一秘書，他的重新崛起，讓教內一些高層認識到以前那種對前任大祭祀“拉斯瑪”的批判風潮已經結束。
事實也的確如此，隨着大祭祀逐步整合上下掌握了教廷的實權，以前的一些權力鬥爭變現方法，可以放下不用了，包括將“拉斯瑪”打做“守舊派”的批判行爲。
卡倫早就察覺，拉斯瑪和這位大祭祀之間，不應該是敵對關係，雙方之間甚至可能還有不爲外人所知的默契。
總之，維克的前任大祭司學生的身份，現在越來越吃香了。
最後則是羅蒂尼先生的事，阿爾弗雷德已經完成了這項計劃所有相關人員的布控，只需要卡倫一聲令下就能開啓收網。
但卡倫並未急着收網，一是對方距離計劃真正發動還有一段時間，對方應該是想讓羅蒂尼成爲維恩首相後再開始；二則是背後真正的大魚還沒浮出水面，牽引主導這一計劃的，必然是一位大人物。
那位的級別，可能和自己差不多，甚至，比自己還要高。
卡倫不是怕了幕後的那位，而是想着反正要得罪，不如等那位的身份暴露出來後，給他一場難堪，或者乾脆針對他以及他的派系，發動一場極具針對性的報復。
身爲秩序之鞭的二號人物，總得留下點高規格的戰績，不整倒一條大魚，反而會顯得得位不正。
小康娜吃完了藥丸，還順便將早餐全部吃乾淨，然後，她又開始有點犯困了。
這讓卡倫有些奇怪，按理說，以小康娜的生長速度和習慣程度，不應該再和一開始一樣吃了藥丸就犯困纔對。
看來，自己得發個公函詢問一下研究員是不是藥丸的配方有什麼問題。
十點半了，卡倫站起身。
小康娜一個激靈，馬上問道：“要去古曼家了麼？”
“你先眯一會兒，我去隔壁樓轉轉。”
“哦，好的。”
小康娜回到自己小課桌前，雙手迭在桌子上，頭枕着手臂開始睡覺。
走出辦公室，來到過道，聽到開門聲，菲洛米娜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
她現在日子過得很清閒，卡倫只要不出辦公室，她就只需要待在自己辦公室裡休息，順便一桶一桶地啃零嘴。
零嘴是外婆做給理查的，傲嬌的外婆從不承認自己在投喂費爾舍家的姑娘。
但她似乎忘了，理查的飯量是不可能以桶來計量的。
卡倫留意到，菲洛米娜身上流着汗，她的辦公室裡也是有內置空間的，雖然沒有卡倫辦公室裡的精緻景緻，但空間足夠大，可以讓她在裡面修行。
“你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吧，待會兒去古曼家。”
“好。”
菲洛米娜沒拒絕，回辦公室洗澡去了。
維克這時走了出來，他的黑眼圈現在是越來越重了。
有卡倫這樣願意放權的領導，真的是痛並幸福着。
“多注意休息。”
卡倫說了句廢話。
維克：“感謝您的關心，我會的。”
“嗯。”
卡倫真不敢讓維克猝死過去，這樣的話他和拉斯瑪之間的賬，又要多出一筆。
維克笑道：“如果死了，再被您甦醒，好像就不會那麼容易疲憊了。”
“呵呵。”
那樣的話，賬又要再多一筆了。
在維克的陪同下，卡倫視察了隔壁審訊城堡裡的工作。
那裡，毫不誇張的說，就是“人間煉獄”。
不要奢望在神權體系下會講什麼人權，真要去上綱上線的話，這些變質的神官，其實就是“叛教者”，而神教對叛教者的懲處力度，向來是沒上限的。
沙漠戰事進入僵持階段後，內部的大清洗也就開始了。
維克親自主持操作，緝拿、審訊、牽連，不留情面，原本的監獄城堡居然住不下人了，暫做文娛活動的城堡也被改造成了監獄。
在這裡，想象的到的和想象不到的酷刑，都有，只要有切實的證據，真的不怕你不交代。
紀律部的不少神官，都是剛從前線下來的，很多原本就是開拓空間裡的秩序之鞭，骨子裡是帶暴虐的，對這種刑訊手段更是熱衷，甚至是享受。
一番視察後，走出城堡，看到外面的鳥語花香，還真有種重新回到人間的感覺。
“說情的、威脅的信，應該收了不少吧。”
維克迴應道：“有說情的，但沒威脅的，部長您現在的聲望，比您自己預想得要大得多。”
“繼續幹吧。”
“已經在加快進度了，上秩序審判庭都是一批一批地進行，卻還有不少的在排隊呢。”
“呵呵。”
“您有什麼指示麼，部長？”
“手段可以再激進一些。”卡倫說道。
“額……”維克已經覺得自己很激進了。
卡倫伸手戳了戳自己的額頭，對維克說道：“要再打破一點常規。”
“可是，如果這樣的話，以後……”
“以後的事，我們就不用擔心了。”
“是，部長！”
維克立刻精神振奮起來。
他誤解了卡倫的意思，他認爲以後跟着卡倫，神教內的一切，都將被崛起後地位絕對超然的卡倫給鎮壓，自然不用擔心以後被反攻倒算的事情。
卡倫的意思卻很簡單：諸神歸來就在眼前，你老師回來得只會更早；還擔心以後好不好有什麼意義，有沒有以後都不知道呢。
馬車已經被準備好，在卡倫面前停了下來，小康娜和菲洛米娜已經坐在馬車裡了。
等卡倫坐上車時，看見車窗外奔跑過來的理查。
他不是翹班了，今天其實是秩序神教的休沐日，大家都在默契加班，所以理查這屬於正常休息。
伴隨着馬車一起出來的，還有安德魯指揮的行動大隊，下轄五個秩序之鞭小隊，都是精銳，他們負責卡倫的安保。
除非悄悄地便衣離開，否則在正式出門場合下，這已經是最低配置了，卡倫想取消也取消不了，總不能到如今的地位了，還要親自打打殺殺，他自己無所謂，秩序之鞭還想要這份體面呢。
馬車行駛到了古曼家門口。
熟悉的那輛轎車停在前面，卡倫下了馬車後，向斜坡下的花圃看了一眼，居然又發現了自己的小姨夫達克蹲在那裡抽着煙。
不同的是，以前是惆悵的、無奈的，現在，達克的嘴角上揚，連吐出的菸圈都是往上走的。
聽到身後動靜後，達克回過頭，然後馬上站起身，繃緊後背：
“軍長大人！”
隨即，他意識到自己口誤，立刻改口道：“部長大人！”
達克審判官……不，現在是達克裁決官了，他以前混得不好，不是沒原因的，其他人都以能稱呼卡倫“軍長”爲榮，他這裡居然還在改口。
卡倫原本還想着下去和他一起抽根菸，緬懷一下過去，但看他這個緊張樣子，想想還是算了。
安德魯率領安保人員，對這裡完成了布控。
德隆老爺子一身紅色的主教神袍，領着全家站在院門口迎接卡倫，後面還站着一衆神官。
卡倫原本計劃是靜悄悄來吃一頓飯的，親人聚一聚。
但外婆拒絕了，說她還邀請了德隆的學生以及同僚主教一起來家裡做客。
這個要求，德隆是不好意思提的，但外婆不在乎，她的丈夫她自己可以數落嘲諷，但在外面，她其實很注重給自己丈夫面子。
尤其是，她很清楚自己丈夫那顆想要炫耀的心，到底有多麼強烈。
老爺子紅光滿面，像是出門時抹了一層橄欖油，卡倫走過來時，他再次以極其洪亮的聲音行禮：
“拜見部長大人！”
身後的家人以及應邀而來的區裡神官們一起行禮。
卡倫的記憶力是極好的，德隆的同僚也就是主教大人們自不必說，德隆的這些資深學生現在也是大區管理處的政正副部長，也是記得名字和職位的；
但卡倫還是主動要求德隆給自己一一做介紹。
一番禮節性的寒暄接觸後，衆人進屋，卡倫坐在客廳沙發上，德隆和幾位主教陪坐，其他人只能站着。
爲了混時長，
卡倫只能詢問起各部的工作情況以及工作困難。
他是秩序之鞭系統的大人物，按理說這是越權了，但在約克城大區，沒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外婆在餐廳裡用勺子敲起了盤子，意思是要開飯了。
客人們全都很默契地告辭，沒人會因爲沒留飯而感到被怠慢，能被邀請過來直接和卡倫接觸交流，就是最大的滿足。
就像是早先時候卡倫尋求和執鞭人共進午餐時一樣，吃的是什麼根本就不重要。
只剩下古曼家的人後，氛圍一下子就輕鬆多了。
艾森先生終於坐了下來，喝着茶。
他拉了拉達克的褲腿，但就差要把自己妹夫的褲子拉下來了，妹夫還是不敢坐下來。
“我去廚房看看。”
德隆走進廚房，關上門，特意佈置下了一個屏蔽陣法後，開始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外婆一開始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丈夫，但過了會兒，自己也跟着笑了起來。
前幾天在被自己告知今天會邀請同僚和學生們來家裡做客一起見卡倫時，唐麗夫人就已經看着自己丈夫在牀上連續做了好幾個晚上興奮的蛆。
笑完之後，德隆還不住地對唐麗說道：
“我的外孫，我的外孫，我的外孫！”
唐麗夫人對他翻了個白眼，說道：
“謝謝你告訴我這個天大的秘密。”
家宴開始，原本在飯桌上很是煎熬痛苦的艾森先生，胃口不錯，吃得也很自如，反倒是他的妻子、妹妹和妹夫變成了“新艾森”。
和卡倫同桌吃飯時，顯得無比拘謹，原本是很熟悉的人，但經過軍團裡的上下層級認知後，一時是很難改回來了。
其他人都吃好了，放下了餐具，只剩下理查和菲洛米娜還在繼續進食。
“我先上去休息一下。”
卡倫起身離席，上樓來到理查的房間，在理查牀上躺了一會兒後，菲洛米娜走了上來，繼續負責貼身安保工作。
“吃飽了麼？”
“嗯。”菲洛米娜點頭。
“洗碗去。”
“是。”
菲洛米娜下去了。
爲了她能吃飽，外婆準備了三套席面，這會兒廚房裡碗碟肯定堆積了一大堆，她自己吃飽了拍拍肚子就上來了，顯然不合適。
又躺了一會兒，卡倫準備離開了，下樓後，看見廚房裡，外婆和菲洛米娜兩個人站在洗碗池邊，外婆在洗碗，菲洛米娜站旁邊看着。
外婆：“你讓開，別影響我洗碗。”
菲洛米娜：“我是奉卡倫命令來的。”
外婆：“卡倫讓你來做監工的？”
“來洗碗的。”
“你已經洗碎了三個盤子了。”
“是因爲盤子太脆了。”
“呸！”
餐廳裡，理查和德隆一人手裡拿着一個拖把。
理查在勤懇拖地，德隆站在那裡看着廚房，眼裡，全是自己青春的影子。
理查的母親凱曦端着剛煮好的咖啡站在餐桌邊，神情麻木地看着廚房；
她的眼裡：
有自己的過去，也有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