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吳襄和祖大壽知道韋寶不可能和孫承宗大人扯上什麼關係的,尤其韋寶曾經搬出過京城閹黨的勢力,不管是錦衣衛,還是鎮撫大太監們,都屬於閹黨勢力,而且是骨幹勢力!
所以吳襄和祖大壽都搞不懂韋寶忽然到督師府來做什麼?韋寶即便尚未步入官場,算不上閹黨,也算是閹黨外圍一小卒子了吧?不可能和孫承宗大人扯上關係呀。
吳襄和祖大壽麪面相覷之後,站在衆人身後,靜觀其變,都不曾出聲。
他們兩個人身後分別站着隨行的吳三鳳和祖可法,吳三鳳和祖可法跟着衆人罵了一兩句,便停止了,並沒有謾罵不休。
主要因爲兩個人的父親在場,否則他二人肯定是打罵韋寶的急先鋒人物。
“韋寶來這裡做什麼?該不會真的已經和孫督師拉上關係了吧?”祖可法問吳三鳳。
“沒聽說過啊,應該不太可能,孫督師就算未必很清廉,但總的來說還是行事正派的,況且身爲帝師,平日自重身份,怎麼也不該結交韋寶這等銅臭商人吧?”吳三鳳答道。
“這就奇怪了。”祖可法納罕。
“沒啥奇怪的,估計是韋寶自己找來的,興許他和督師大人還沒有見過面呢。”吳三鳳分析道。
吳襄和祖大壽低聲交換了一下意見,所得出的結論也和吳三鳳祖可法二人差不多。
“兄長,韋寶此來定是與督師大人攀關係的。”吳襄道。
“小孩就是小孩,喜歡異想天開,他以爲結交了督師大人,就能對抗我祖家了?”祖可法不屑道:“督師大人何等身份,哪裡會管他一個鄉里少年的閒事。況且咱們也還沒有對他怎麼樣呢!等到真的對韋寶動手的時候,還給他機會告狀嗎?呵呵,死人又怎麼能告狀呢?”
“呵呵,兄長說的不錯,死人只能到陰曹地府去告狀了!”吳襄附和着笑道。讚賞韋寶歸讚賞,吳襄確實已經對韋寶很欣賞了,但是在韋寶不肯向祖家低頭這事上,他還是會堅定的和祖大壽站在一起。因爲祖家的大旗在遼西遼東不能扛鼎了的話,對吳家絕無什麼好處,吳家是背靠祖家乘涼的。
若非祖家的名望撐得住,他吳家也不會在他手上崛起的這麼快,絕對做不到遼西遼東世家大戶中的第二把交椅。
吳三輔和吳雪霞躲在門後,並未現行,所以吳襄並沒有看見兒子女兒,吳襄還以爲韋寶是自己來的呢。
一幫遼西遼東世家大戶們仍然對韋寶謾罵個不休。
孫承宗早就聽見動靜了,問身邊的江應詔:“那是何人啊?他們爲何事爭吵?在這督師府中吵架,成何體統。”
“回督師大人的話,那少年叫韋寶,是遼西本地人士,好像是爲大財主,剛纔就是他說願意資助大人和朝廷24萬兩紋銀,相助督師討伐後金。”江應詔回答道:“至於爲何事爭吵,真搞不清楚了。這幫人也是遼西遼東有頭有臉,世居於此的大戶人家了,爲什麼這麼多人會和一個少年吵起來?的確失體統。”
孫承宗嗯了一聲,並不下臺階,站在議事廳門口靜觀其變。
韋寶則一臉淡然的看着圍住自己的衆大戶,面無表情,不是很憤怒,也不是很擔心,在督師府中若是有人敢隨便動手,那大明就不必要督師了,顯然完全沒有威懾力嘛。
與韋寶料的差不多,這些人只是罵罵而已,並沒有人上前動手。
韋寶等他們罵了一會,進入一個小低潮,纔開口道:“大家嘴巴都說幹了吧?現在我說兩句,大家都靜一靜啊。”
一幫人安靜下來,要看韋寶說什麼。
韋寶道:“你們對我這麼大的怨氣,不就因爲我贏了大家的銀子嗎?我來問你們,我是不是贏了與吳三桂的比武?第二,我是不是有讓人用刀逼着你們下注?第三,若是比武的,輸的是我,你們會不會找我要銀子?我若是輸的傾家蕩產,被迫背井離鄉出外逃荒的話,到時候,到你們門前乞討,在場的,試問有誰會給我一口粥喝?”
韋寶連番發問,問的衆人沒話說了,他們其實自己也知道,願賭服輸,實在是怨不得韋寶,但韋寶這一下贏的實在太大,不說贏了這些人的家產。
至少贏了這些人手中大半的流動資金!
地主們的產業,主要集中在不動產上,流動資金通常不到一半,反正平均下來,每個大戶上回連着賭了兩次,差不多輸給了韋寶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家產,雖然未曾傷經斷骨,但是一下子損失了這麼大的一筆錢財,人人如喪考妣,痛心疾首啊!那些可都是祖上好幾輩子攢下來的金銀。
教他們如何不恨韋寶?
“好啊,大家都無話可說,是不是?我知道我一次性贏了大家這麼多銀子,大家都很生氣,對我韋寶心有不滿!所以,我特地給大家一條好消息!”韋寶臉上浮現了一點點笑意:“我知道大家這一兩個月定是爲了輸銀子的事情吃不香睡不好,在等着祖家吳家牽頭,幫你們弄回銀子,不管用什麼辦法都好,反正只要把銀子搞回去,即使是殺掉我韋寶也在所不惜!但我一來沒有違反大明律,是一個奉公守法的安分百姓。二來,我韋寶目前的財力即便算不上是遼西遼東首屈一指,至少也是前幾名吧?在場的不會超過五家人家能與我韋寶比拼財力!我不但有財力,還愛結交朋友,手底下還有不少死忠親隨,所以,想殺我韋寶,只怕也不容易,是不是?”
衆人聽韋寶說了一堆,分析的頭頭是道,但都不知道韋寶要表達的是啥意思?莫非韋寶跑到督師府來,只是想示威、想告訴他們,他們拿他韋寶沒轍,再恨他韋寶,他韋寶也能出入自由,更能到督師府來?
好氣呀!
不過,到此爲止,依然沒有人吭聲,都在等韋寶接着說。
韋寶微微一笑:“看來,大家都是同意我的話的,我要給大家帶來的好消息是,我已經做出決定,誰能在推舉我韋家莊的書函上簽字鈐印畫押,我便承諾,一定在三年之後,返還給大家輸掉賭金的一半,我那裡都是有賬目的!所以只要簽字鈐印畫押之後,便是我韋寶的朋友,以後便不能再將上回賭場的事情放在心上了!男兒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嘛。怎麼樣?現在你們可以安心睡覺了吧?”
韋寶的話剛剛說完,噪聲頓時重新起來,這回高亢程度更是超出剛纔許多!
“韋寶!你太黑了!才退還我們一半賭金?”
“韋寶,你吃人不吐骨頭啊!我輸了16000兩紋銀給你!豈不是要三年之後才能拿回來8000兩紋銀?”
“韋公子,不能全部退回給咱們銀子嗎?只要你把我輸的銀子全部退回,我現在就簽字鈐印,一輩子說你韋公子的好話!”
“韋公子,全退了吧?你家大業大,做做好事。”
衆人這回態度軟化了許多,不再是一面倒的謾罵,雖然還是有不少人很氣憤,但多數人已經轉了口風,改成了商量懇求的口吻。
其實韋寶之前開同窗會的時候,就已經透出過這個風聲了,這些人都知道韋寶早就有這個打算。
但是大家都很不甘心啊,三年之後才能退回半數的銀子,金額少,時間長,所以,衆人仍然傾向於靠祖家和吳家將銀子弄回來!本來事情就是吳襄召集的,吳襄有這個義務!
他們主要也是相信祖家有這個實力,打建奴,可能邊軍不咋滴,但是收拾個鄉里的土財主,再要是不行的話,大明邊軍乾脆解散算了。
“韋寶,你算個什麼東西?我們憑什麼聽你的!你要是聰明,現在跪下來,乖乖的雙手捧金銀,全數退回!我們會考慮放你一馬!否則我們衆人合力,將你趕出遼西,不費吹灰之力!”這時候祖可法怒不可遏的出來叫罵!祖大壽並沒有阻止祖可法,也認爲這個時候,他似乎該表明態度了,否則韋寶現在等於已經是在明着打他祖家的臉,要動搖祖家在遼西遼東世家大戶中的威信!
隨着祖公子明確表態,遼西遼東世家大戶們回過神來,也不懇求韋寶了,重新進入衆志成城的討錢模式,紛紛高聲讓韋寶現在就退錢。
韋寶靜等衆人叫罵的一個小間歇,撐着他們氣力的小低潮,朗聲道:“大家冷靜一點,冷靜一點,罵人只能顯得粗俗,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一貫的主張是,能動手的時候,千萬別吵吵,吵吵又不能把我吵死,是不是?我若也像你們一樣潑婦罵街,那咱們還配稱得上遼西遼東地面的大戶,風雲人物嗎?豈不與市井無賴一般?”
韋寶的話,既罵了衆人,更是直接侮辱剛纔帶頭的祖可法!明着諷刺祖大壽祖可法是市井無賴。
這對於祖大壽一家來說,是最傷人的話,因爲祖家世代將門,還真沒有出過讀書人,韋寶好歹現在也是秀才身份,家產也豐厚,說出來的話,隱隱當中已經有些分量了。
更加上韋寶說的話全在道理上,的確,不管是不是死敵,是不是有深仇大恨,人到了什麼時候,都應該注意文明禮貌用語的,說髒話粗話,除了顯得個人素質差,其他沒有任何好處。
“韋寶我日你娘!日你祖宗十八代!”祖可法怒不可遏的高聲叫罵!
這一下,不少人笑了,卻也覺得在堂堂督師府中,如此粗鄙不堪,的確羞恥與之爲伍。
孫承宗更是皺眉,很不高興,他還在場呢,雖然並沒有過去,只是遠遠的站在議事廳門口觀望,但總歸是在場的嘛,你說出這等髒話,當我是什麼人?是擺設?你祖家要造反?連我堂堂大明督師都不放在眼裡的話,你祖家豈不要上天?
祖大壽倒是不以爲意,吳襄卻已經滿臉通紅,暗暗責怪祖可法口無遮攔!這種場合,怎麼可以如此粗鄙?
韋寶淡然道:“我不跟毫無修養的人一般見識!大家若想解決問題,便冷靜一些!”
聽韋寶這麼說,羣情激奮的衆人,再次逐漸冷靜下來。
韋寶道:“我這個人,有個怪脾氣,就是不愛被人威脅,即便送了性命,也要講道理!我來問你們,這次事情的起因,是不是爲了利益?是不是因爲大家想贏錢?既然想贏錢,就沒有料到會輸錢嗎?小賭怡情,大賭傷身!強行豪賭,只能送命!我三年之後,答應退回一半銀子,是不是夠仁義?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不要忘記仁義!儒家修行的核心,不就是這兩個字嗎?人心中沒有了仁義,跟禽獸有和分別?如果你們非要逼我做禽獸的話,我大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法子!我可以帶着大筆金銀到京師居住,永不踏入遼西,故土雖然難離,但我坐擁豐厚家產,到京師,到南直隸,到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美景聖地,哪裡不比這裡好?你們能奈我何?那樣的話,你們除了一分銀子都拿不回來,還能落下點什麼?”
一聽韋寶這麼說,全場寂靜,鴉雀無聲!
吳襄和祖大壽也被韋寶的話鎮住了,包括臉膛黑的祖大壽,都有點被嚇白了。
其實韋寶若真的要逃,他們是沒有太多辦法的,尤其是現在關外戰事緊張,不太可能調動大軍回來的情況下。
更尤其是大家都知道韋寶有錦衣衛的關係,花個幾千兩銀子就足矣調動一隊百人,甚至千人的錦衣衛官兵來幫助押送,誰還敢公然殺錦衣衛的差人?
只是當明明白白的從韋寶口中聽到他可能會這麼做,其他人才真的感到害怕了,感到他們的銀子可能馬上要全部打水漂了!
當然,也有例外的。
吳襄、吳三輔、吳雪霞,甚至包括吳三鳳,就是另外一層想法了。
他們現在想到的是,原來韋寶早就想好了以退爲進這一招,但韋寶仍然答應歸還吳家的12萬兩黃金,這韋寶對吳家是真的很不錯呢!
甚至於,吳襄、吳三輔、吳雪霞和吳三鳳,都覺得有點羞愧,覺得吳家的確做的不太仗義!韋寶對吳家好,吳家又是如何對待韋寶的?
韋寶見自己的話將他們拿住了,現場落針可聞,全是自己個人的表演時間,感到滿意。
接着朗聲道:“所以呀,仁義,很重要。不可忘了儒家精神。另外,遇事要講道理,講道德,要遵循大明法度!只有這樣,做事才能順遂,凡事都有規矩有規則嘛。超出了規則,總是會遇到越來越大的阻力嘛。我堂堂正正的贏來的銀子,便是將官司打到朝堂,打到督師大人這裡,甚至打到陛下面前去,陛下會給出什麼態度,不用我多說吧?誰不遵循大明法度,誰就不打算做大明的臣民了嘛!是不是?你們就算是再氣,再恨,再挖空心思想害我,也都是枉然的,只能廢了你們自身的儒家修行!廢棄修身齊家的初衷,都是沒用的。我現在爲你們擺出來的,就是一條講道理,雙贏的陽光大道!這是一條最好的路!在這條路上,我希望我們遼西人,遼東人,大家都可以團結攜手,共同前行,忘記之前的小摩擦,一起迎接光明輝煌的未來,共同建設咱們的家園。你們要是相信我,還認同我韋寶是遼西人,就跟我走這條光明大道!這條最好的路!”
韋寶越說越高興,富有感情,不斷揮舞右拳,活像傳銷金牌講師。
但效果似乎不是很好。
“我們要全部銀子,現在就要,不要三年之後退回一半!”
“要銀子,要銀子!”
“要銀子,要銀子!”
……
衆人像是磕了藥在喊麥一般,不但整齊,而且響亮,很是團結呀。
韋寶並未受挫,微笑着看着一衆遼西遼東世家大戶們,就像是看一羣猴子在表演。
韋寶將兩隻手壓了壓,一副指點天下,笑看風雲的氣場,微笑道:“大家不要喊了,我都怕你們等下全都將嗓子喊啞了。你們若是一定要用這種態度,好,我只能現在就離開山海關,回我韋家莊準備啓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不怕告訴大家,我是不想走這一步的,但是我已經有所準備,只要我現在一個決定,立刻能飛鴿傳書通知京師,到時候,會有大批的幫手過來!當然,我也知道大家的實力,大家都是本地有頭有臉的大戶,七七八八湊一下,可以湊出一兩萬人馬,你們可能會想,不管我來多少幫手,你們都不怕!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們,你們湊一兩萬人馬,我的銀子就能湊十萬八萬!你們湊十萬八萬人馬,我就能湊二十萬,三十萬,四十萬人馬!大家不惜以本傷人的話,這門生意就做下去!我今天敢露面,就不怕告訴你們,即便你們現在一擁而上,將我韋寶殺死當場!你們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機會能贏!我不管是死,還是被挾持,我底下的人都會在京師找幫手!你們應該瞭解,我們雙方的損失,不會憑空消失,損失會變成源源不斷的銀子外流,流到各路幫手手裡去!一旦到了那個局面,就算你們願意傾家蕩產的繼續鬥下去,也沒有辦法贏!就算是你們合起來的人力物力財力要遠遠勝過我韋寶,你們也沒有辦法贏!爲什麼?因爲你們不但拿不回來之前出去的錢,還要不斷的往裡面扔錢。鬥一次,至少上百萬,十個八個回合下來就是上千萬兩銀子!你們如果想好了的話,就再準備比之前掏出來的銀子多一倍的銀子出來,繼續鬥下去。當然,這對於你們來說依然承受得起,不多。”
衆人聽韋寶這麼一算賬,頓時醒悟,一個個紛紛交頭接耳,沒有人再大聲吵鬧,轉而變成竊竊私語個熱鬧。
韋寶攤開兩手:“你們都是遼西遼東的風雲人物,都是本地豪傑,我韋寶是後生晚輩,本來是要隨同衆多長輩走一條陽關道的,但大家非要擠在一起上黃泉路,我也只能陪大家玩下去。擺在大家面前的這兩條路,我想已經很清楚了吧?要麼,大家準備比之前輸的銀子多一倍的銀子出來,要麼,大家在提舉我韋家莊的書函上簽字鈐印畫押之後,耐心等待三年後返回一半賭金。我現在就可以打借據給大家,這兩條路,該怎麼走,我給大家一炷香時間考慮!希望大家冷靜的,理智的考慮,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很有可能關係到遼西遼東的格局變化,甚至關乎對抗建奴的大業!我今天之所以要到督師府來說這番話,就是爲了對抗建奴的大業,只有建奴被消滅,我和大家才都有好日子過。不管我韋寶是貧窮,還是富有,我始終不曾忘記家鄉,不曾忘記朝廷,不曾忘記我們的大明,我們都是大明的一分子呀。”
衆人聽了絲毫沒有感動,只是佩服之餘,都很想嘔吐,見過不要臉的,像韋寶這麼不要臉的,還真是天下難找出來幾個。
一方面是商人談生意的精明市儈,一方面卻能夠全部用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用比官話還官腔的話修飾,說的多浩然正氣一樣。
“一炷香,現在開始計時!”韋寶笑眯眯的回頭衝王秋雅點個頭。
王秋雅還真的帶了香,就在隨身包袱中,不是提前準備好的,而是古人虔誠,經常要隨時隨地的祭拜祖先,拜菩薩拜佛祖啥的,甚至喝酒喝的高興了,都會拜把子認兄弟,所以香燭這些東西是常備之物。
王秋雅用打火機,啪的一聲點着了一支香,揷在了她面前地面磚之間的縫隙中。
吳襄、吳三鳳、祖大壽、祖可法等人差點沒有吐血,萬萬沒想到,韋寶倒彷彿又佔據絕對上風了?
是這個世界太瘋狂了,還是我們跟不上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