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愛過人嗎?
這句話彷彿一枚重心炸彈丟入,葉薇然本能的想到程以維,他臨死前那副深痛欲絕的樣深深刺痛她本就混亂的心。
她不知道有沒有愛過,只是在那段青蔥歲月裡,什麼都成了理所當然。
而在這個時候,作爲這句話的始作俑者卻在陽臺上瘋狂的飲酒,葉薇然雙腿交疊坐在牀沿,被他撕碎的衣服散在空氣裡,她裹着浴巾去衣櫃裡找衣服。
葉薇然不知道這男人又受了什麼刺激,怎麼想起問出這個樣的話來,要說邵正東的一個電話也不可能讓他如此瘋癲吧。
今晚,月色正濃,陽臺上獨自品酒的男人手執酒杯突然轉過身來,隔着玻璃門,視線聚焦在那抹正在翻找衣物的女人身上。
陸景琛眸色暗了暗了,酒杯裡深紅色的液體在他輕晃的動作的下漾起一絲妖嬈的色澤,他眯着眼瞧着女人光潔的後背,柔和的光下線,白皙的後頸和腰身構成一道迷人的曲線,修長的腿外露,男人喉結輕滾兩下,一時間竟覺得美酒都失去了原有的美味。
他一口吞下剩餘的酒水,輕聲拉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後背猛然一熱,葉薇然手裡拿着家居服,她擡頭,一眼就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投擲在牆壁上。
“想好了麼?”男人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強大的氣息逼近,陸景琛雙手跟着從她腰部穿入,交叉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重複道,“你愛過人麼?”
葉薇然沒想到他會重提這個話題,她的後背抵在男人灼熱的胸膛,這麼近的距離,她幾乎能感受到他那顆心臟的迫切。
這樣看來,他似乎是很在意的。
葉薇然的沉默只會讓陸景琛更加確定,她以前和程以維定然是有一段過去的,而且還是刻骨銘心的一段。
“程以維是麼?”陸景琛冷然一笑,將她轉過身來,葉薇然死死拽着浴巾,男人食指在她淡色的脣瓣上來回摩挲,深邃的眸底彷彿含了某種吸附力,恨不得把她整個人都吸附進去,“呵,葉薇然,程家欠我們兒子的命,你敢想着他,我就剁碎程家的人。”
葉薇然嚇得不敢亂說半句,她知道陸景琛什麼都做得出來,程家是她的死穴,陸景琛的威脅她根本無力反抗。
男人惡狠狠的瞪着她,有種她敢說愛過,他就要毀滅整個世界的架勢。
原來陸景琛不是忘了那個他們曾經擁有過的小生命,而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一直沒動程家,就看她夠不夠聽話。
其實冷靜下來一想,這個男人想對一個人好真的能寵的昏天暗地,就像對她,葉薇然能感覺到陸景琛的用心,只是她這個人思想比較固執,在藍瀾的事情上怎麼都無法釋懷。
她想,如果沒有藍瀾,她和陸景琛會不會很幸福?
“你是我的女人,只能愛我。”見她好半天沒反應,陸景琛大言不慚的命令,眸底閃過一抹厲色。
“那你呢,你愛過別人麼?”葉薇然揚起臉看他。
明知道他有,葉薇然還是忍不住問出聲來,非要等到他說出來才死心。
陸景琛菲薄的脣動了動並沒有給出答案,他的視線下意識往下移,手指只需輕輕一挑,女人胸口的風光半露,一起一伏的波動有很好的吸引力,男人沒能忍住,俯下身再次咬了下去。
“疼!”葉薇然秀眉緊擰,因爲疼痛而喘着粗氣,胸前的起伏更爲洶涌。
男人看得雙眸猩紅,熱吻一路往上,在她淡色的脣瓣停留,突然低低出聲,“你還知道疼?”
葉薇然皺着眉默默承受,她別過臉不想和陸景琛近距離對視,男人伸手鉗住她的下頜,迫使她看着自己,擡起戴着黑色手套的那隻手戳向自己的胸膛,揚高聲線,“葉薇然,我心裡比你難受一百倍。”
葉薇然瞪大雙眸瞧着那張放大的俊顏,眸底涌動着複雜的情緒。
說實話,她很少看到這樣的陸景琛,那雙深黑色的眼裡彷彿含了無數的哀慼,令人心疼。
“我只想給你陸太太的身份,或許對普通家庭來說這是最容易的事,然而,對於我,你知道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麼?”他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像是要刻在人心上。
她知道,當然知道,張亦茹來找過她,不然她也不會知道他心裡這麼苦。
只是景琛,不是我不理解你,而是藍瀾的事真的太讓我心力交瘁了,我不知道能撐到什麼時候。
你有你的苦,我也有我的苦啊。
陸景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指尖往下,弄得葉薇然渾身都顫抖起來,最後他戳了戳女人起伏不定的胸口,低沉沙啞的聲線帶着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魄力,“葉薇然,你這裡不許想着別的男人。”
“那你呢,愛過別人麼?”葉薇然沒辦法躲,乾脆把話說個透徹。
陸景琛吐出一口氣,帶着淡淡的酒香,葉薇然以爲他什麼都不會說,誰知男人卻緩緩開了口,“是,曾經愛過,那也只是曾經,那份愛我放下了,葉薇然,你不明白麼?”
放下了?
“我明白什麼,你說你放下了,爲何還要偷跑去見她?”
這話一出,葉薇然頓時就後悔了,覺得自己的問題真是愚蠢至極。
好在他沒有生氣,耐心的跟她解釋,“我說過了,我不能放任瀾兒不管,我欠她的,就如同你欠程以維的,明白了麼?”頓了頓,他又道,“葉薇然,你可以試想一下,如果現在程以維活過來,他有事,你會不管嗎?”
當然不會!
只是景琛,真的換過來,以你的脾氣會容忍麼,你有沒有想過呢。
“是,我不會容忍,也不會讓你和他見面。”陸景琛彷彿能洞穿她的內心,嘴角揚起的弧度冷冽,他薄脣抵在她發冷的脣上,“別那樣看着我,我就是那麼霸道,自私,你咬我啊。”
葉薇然只差沒吐血,還有比他更令人抓狂的人麼?
好吧,她不會和醉酒的人爭論。
陸景琛的意思很明顯,他不會放任藍瀾不管,更不會放掉葉薇然的手。
哪有這等好事!
景琛,只怕你的想法要落空了,她絕不是認命的女人,一旦絕望,定是不會屈服的。
平靜之後,陸景琛拉着她在沙發上坐下,語重心長的勸道,“然然,在這裡我再重複一次,等瀾兒的病治好了,我一定給她另外的生活好不好?”
她說不好有用麼,乾脆懶得出聲。
男人深色的眸底閃着從未有過的堅定,更像是一種保證,差一點葉薇然就要答應了。
她抿着脣沒說話,默默低着頭像是在想男人話裡的真實性,陸景琛執起她的手背放在脣瓣親吻,“你說說你,這麼僵着有什麼意思,還不是讓自己不痛快?”
是,她確實不痛快!
陸景琛的這句話徹底點醒了葉薇然,既然沒有退路,還不如利用他對她的愧疚另想辦法。
“你想怎麼樣?”葉薇然很聰明的給出這一句。
她知道,陸景琛苦口婆心的和她說了這麼多,必然是想得到什麼。
一半威脅,一半妥協,都是他給她最致命的回擊,真是一點退路都沒有。
果然,只聽陸景琛沉聲道,“我想回到過去,在雲城的那段日子。”
特別是他生病的日子,雖然待在醫院很悶,但有她的陪伴卻很充實,那種望眼欲穿的感覺這輩子他只在她身上體會過。
“景琛,我可以試着理解你,不過,既然話說開了,我也想說幾句。”
“你說。”陸景琛神色微鬆,多日以來積壓在心底鬱結也隨着葉薇然的這句話而漸漸消散了不少。
只要不再過這種冷清爭吵的日子,什麼都可以。
“不能關着我,我知道你是爲我好,怕老爺子殺過來,可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
“行,我會安排好。”
他不怕麻煩,就怕她冷眼相待,只要重歸於好,什麼都好說。
“還有,我想見誰你也不能阻止。”
嗯哼,越來越過分了啊!
陸景琛深知她的意思,很自然的想起邵正東,爲了葉薇然能屈服,他竟然點頭答應,“不過,有一個人你不能單獨見他。”
“邵正東!”男人看着她的眼狠狠吐出三個字,爾後厲聲警告,“他那個人狼子野心,然然,邵正東根本沒你想得那麼好,他們家的情況你知道麼,邵家的祖訓比我們陸家的還要變態,所以,你想都不要想。”
陸景琛的意思很明顯,以葉薇然的身份別想嫁進邵家。
葉薇然差點噴笑,這男人還真激動,是不是想得太遠了?
這是在藍瀾的事情出來以後,葉薇然第一次笑得這般明媚,有些事情說開了也好。
男人看得心海一陣盪漾,伸手將她擁入懷中,薄脣抵在她耳邊保證,“什麼都交給我,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有時候默默接受事實也是另一種生存方式,只要她一天不釋懷藍瀾的事,陸景琛就會鎖着她,真的沒有必要再鬧下去。
陸景琛有一句話說對了,何必苦了自己。
這兩天陸晚馨一直住在陸家大院,陸老爺子忙着婚禮的事根本沒時間管她,後天的訂婚宴雖然規模不大,但老爺子是上了心的,不過也正是如了陸晚馨的意,趁着一衆人等忙碌,吃了午飯之後,陸晚馨特意差遣老爺子的司機送她過去嚴子軒的公司。
嚴子軒是接到前臺的電話,說是未婚妻在公司外面等他。
剛踏出臺階,就聽到一陣刺耳的女音傳來,帶着磅礴的怒意,“嚴子軒!”
嚴子軒單手插頭,順着聲音的來源望去,一眼便看到了臺階下的陸晚馨,她穿着一件淺粉色斗笠裝,站在那兒,頗有種大家閨秀的風範。
她沒帶百里清塵過來!
嚴子軒小跑過去,狹長的鳳眸染滿笑意,“馨兒,你回來了?”
陸晚馨撇撇嘴沒說話,她雙手環胸,剛纔在家不覺得冷,現在等了男人好半晌,早就凍得手腳冰涼了。
嚴子軒牽過她冷冰冰的手,拉着她往公司大廳走去,“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去公司的咖啡廳。”
陸晚馨冷笑,冰冷的手從男人溫熱的掌心抽回,嚴子軒回神瞧着她,“咖啡廳?呵,不怕你老婆看見麼?”
嚴子軒的手掌捏在一起,這個女人,他寵愛了十幾年,以爲他所做的一切都理所應當,是不是該換一種方式了?
“馨兒,我老婆很通情達理,她知道我們已經是過去了。”
“你!”陸晚馨臉色猛然僵住,一時沒反應過來嚴子軒對她的態度。
老婆,呵,叫的還真順口。
這才分開幾天,他就結婚了,這讓她怎麼接受?
寒風凜冽,兩人站在公司門口,誰也沒妥協。
陸晚馨輕咬發被凍得發白的嘴角,“算了,我就在這兒說幾句話就走。”
嚴子軒也沒勉強,公司門口人來人往確實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但他從來就沒避諱過自己和陸晚馨的這層關係,畢竟他和陸晚馨一早就定下婚約,陸晚馨未婚妻這個身份,在江城依然存在。
出於骨子裡的那種本能,嚴子軒到底捨不得陸晚馨受苦,最終脫下外套皮在她身上。
同一時間,林暖夏還在家裡幫忙準備晚餐,嚴媽媽打完電話後回來,她將在廚房忙碌的林暖夏拉過來。
“媽,什麼事?”
嚴媽媽什麼都沒說,而是在廚房打包她們剛剛做好的點心,準備晚上的時候端出來,不多時,她將手裡的食盒遞給林暖夏,“這個,給子軒送過去,這孩子午餐肯定沒吃好,就說裡面的點心是你親手做的。”
林暖夏完全不能理解,“……”
她這樣去公司真的好麼,畢竟她的身份還沒有公開,直接闖過去不會惹嚴子軒生氣吧?
嚴媽媽心浮氣躁,她幾乎沒有任何解釋,先是吩咐司機去開車,接着便拉着林暖夏往外走,“我們一起過去,不過,到了咖啡廳之後,你要一個人去送給子軒。”
上了車,林暖夏忐忑不安的問,“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嚴媽媽吩咐司機加快速度,她拉過林暖夏的手,在她手背上輕拍,語重心長的告知,“陸晚馨過來了,懂了麼?”
林暖夏單手擰緊食盒,抿着脣沒說話,陸晚馨去找嚴子軒了,這個時候她過去合適麼?
今天是他們結婚的第十天,她記得非常清楚,兩人還沒有過肌膚之親,林暖夏自然知道嚴媽媽想要做什麼,無非就是要她去阻止嚴子軒和陸晚馨發展的可能。
只是,她好像還沒有這個資格。
嚴媽媽像是看出她的猶豫,繼續開口,“夏夏,你聽媽說,你現在已經是子軒的妻子,就應該拿出做妻子的權利,還能讓陸晚馨在你面前橫嗎,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媽給你頂着,不要怕!”
林暖夏一直都知道嚴媽媽深明大義,卻沒想過在出了這樣的事情之後還能如此貼心的站在她這邊,沒有嫌棄她的出生,那麼她還有什麼理由不努力?
車子快速穿梭在馬路上,沒一會兒便到了嚴家所在的公司。
下車之前,嚴媽媽再次給她打氣,“去吧,媽在車上等你,如果陸晚馨敢欺負你就給媽打電話。”
林暖夏拿着食盒下車,擡眼的瞬間,她一眼就看到馬路對面相擁的男女,她站在那兒怔怔的看着,那一幕刺傷的不止是她的眼。
她咬住脣,站在原地深吸口氣,從兩人擁抱的姿勢來看,無疑是陸晚馨主動的。
不要臉,當初怎麼甩人家的忘了麼!
林暖夏穿過車流,踩着高跟鞋走過去,手裡的食盒被她捏的死緊,一雙泛着迷人色澤的眸子映出兩人相擁的身影,越來越近,她眸底的厲色也越來越濃。
男人的手臂徒然被人攥住,兩人沉浸在無限的悲傷中無法自拔,根本沒意識到某人的靠近,緊接着,林暖夏將自己的男人從陸晚馨身邊拉回,舉高手裡的食盒,嬌滴滴的開口,“老公,聽說你午餐沒吃好,我特意做的點心。”
嚴子軒好看的面容浮現些許錯愕,他微微側頭看向身旁突然出現的女人,精緻的脣瓣抿得死緊。
陸晚馨更是沒想到林暖夏會突然過來,更是把嚴子軒搶了過去,她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委屈,譏諷的笑道,“呵,來得可真準時,林暖夏,你這手裡的東西配得上子軒的身份麼?”
她的嘲笑讓林暖夏的拿着食盒的手僵住,但面色依然沒什麼變化,在職場那麼久也不是白待的。
林暖夏挑了挑眉,略紅的脣瓣泛出堪稱冷豔的光澤,“陸晚馨,我和我老公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你又是以什麼身份來這兒,前任麼?”
她的話令身旁的男人微微皺眉,側目,嚴子軒看到的是林暖夏精緻的輪廓。
三言兩語,陸晚馨便被林暖夏擊得無話可說,她只好將求救的眼神投給林暖夏身邊的男人,“嚴子軒,你就任由她來指責我麼?”
以前,嚴子軒是最捨不得她受委屈的,在名流圈裡,不說她是陸家的千金小姐,更是嚴家公認的兒媳,在江城,她們這一輩裡,根本就沒一個女子能與她相提並論。
更別說有人故意用言語刺傷她了。
可如今,男人給出的答案卻是,“馨兒,你忘了,她已經是我老婆了。”嚴子軒扭頭看向身旁的女人,他拉起林暖夏的手,目光柔得彷彿能滴出水來,“謝謝,中午飯確實沒怎麼吃好。”
陸晚馨一張美豔的臉氣得青紫交加,她幾乎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對男女,曾經口口聲聲說愛她一輩子,寵她一輩子的,護她一輩子的男人,竟然會連着林暖夏這個賤人一起惡意中傷她。
“好,這是你說的,算我賤!”陸晚馨雙眸泛紅,刺骨的冷風中,她顫抖着手指了指眼前秀恩愛的一對男女,最後視線定格在嚴子軒那張妖孽的臉上,“以後,你別後悔。”
話說完,她轉身哭着跑開了。
嚴子軒當即鬆開林暖夏的手就要追出去,林暖夏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拉住,低聲在男人耳旁說了句,“老公,媽媽也來了。”
果然,一聽這話嚴子軒激動的情緒漸漸緩過來,男人魅惑的雙眸落在陸晚馨離開的方向,林暖夏跟着男人望去,陸晚馨早已不見蹤影,只剩下川流不息的車流。
嚴子軒推了推她,而後把食盒塞回到林暖夏手中,“回去吧,這個我用不着。”
男人孤立的身影緩步走向臺階,林暖夏站在風中看着,直到他的身影沒入也沒從那個方向離開。
身後響起高跟鞋摩擦地面的聲音,林暖夏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來了,她看着公司門口,一開口聲音已經帶着細微的顫抖,“媽,嚴子軒生氣了。”
嚴媽媽走過去和她並肩而站,她伸手覆上林暖夏的肩,柔聲安慰,“媽知道,不過能讓他沒追出去就是最好的一步不是麼,以前他只要有關陸晚馨,無論多大的事都會延後。”
呵,是麼?如果她剛纔不是把嚴媽媽搬出來,嚴子軒怕是早就追出去了吧。
她看得出來,陸晚馨應該是想明白了,找嚴子軒來複合的吧。
副總辦公室內,再次見到陸晚馨的嚴子軒再也無心工作,腦海裡一直想着陸晚馨的那些話。
她說,他不夠愛她,不然也不會這麼快就結婚了。
她還說,好像有點後悔了。
嚴子軒煩躁不已,也就在這個時候嚴伯父的內線接過來,交代他晚上一起回家。
他自然知道這是母親的意思,故意讓父親看着他,好讓他不去找陸晚馨。
傍晚,父子倆同時進門,嚴媽媽招呼他們二人洗手吃飯,林暖夏把炒好的菜端上桌。
餐桌上,氣氛凝重,四個人都默默低着頭扒着碗裡的飯粒,想着心事。
林暖夏坐在嚴子軒旁邊,她一擡頭就見到嚴媽媽給她不停的使眼色,林暖夏僵硬的嘴角扯了扯,她夾了一塊辣子雞塊放到嚴子軒碗裡,笑着開口,“這個是我剛學的,你嚐嚐。”
嚴媽媽緊皺的眉頭總算舒展開來,卻沒想到,嚴子軒卻絲毫不給面子,他看了眼顏色不錯的雞塊,放下手裡的碗招來傭人給他重新盛了一碗飯,嚴父剛要訓斥,只聽嚴子軒道,“我不愛吃辣的。”
林暖夏咬着脣坐在那兒,尷尬的不知所措。
她從小的生活除了葉薇然清楚,沒有一個人瞭解她的過去,這樣的氣她受得多了,只是真的發生,還是有些難過。
林暖夏清楚,必然是她今天突兀的出現讓嚴子軒動了怒,惹了陸晚馨傷心。
那有什麼關係,嚴媽媽說的沒錯,她纔是他的妻,幹嘛要躲着藏着?林暖夏並不認爲自己有什麼錯,依然低着頭吃着碗裡的食物。
嚴媽媽見不得林暖夏受委屈,在嚴子軒放碗之前她踢了踢老嚴的腿,嚴父這才發表聲明,“我決定了,讓夏夏進我們公司任職。”
這話一出,對面的兩人皆是一驚。
林暖夏早就想出去工作了,但又怕嚴家不同意一直憋在心裡沒說,這會兒嚴父自己提出來,她無疑是非常興奮的。
嚴子軒立刻拉下臉,發表自己的意見,“我不同意。”
“同不同意你說了不算,我只宣佈我的意思。”嚴父冷哼。
“爸,媽,你們能理解我一下麼?”嚴子軒只覺得身心疲憊,“我和馨兒纔剛分手,如了你們的願娶了別的女人,現在我心裡不痛快你們還不讓發泄了?”
這話對於林暖夏是何等的殘忍,嚴子軒的話換而言之,他娶她無非就是給家裡一個交代,完全仗着嚴媽媽喜歡她。
嚴媽媽心疼的看了眼嚴子軒身邊的林暖夏,也跟着起鬨,“誰不讓你發泄了?這是兩碼事,夏夏進公司又不影響你。”
陸晚馨想複合?呵,沒門兒!
她的兒子是想踹就踹,想要就要的麼?
嚴子軒揉了揉發痛的眉心,良久纔開口,“怎麼不影響,我和暖夏的關係還沒公開。”
“那就公開啊,她本來就是老闆娘。”嚴媽媽不甚在意。
她本來就是這個意思,讓江城所有的人都知道林暖夏是他們嚴家的媳婦,看陸晚馨還敢來騷擾!
“爸,媽,我看這樣吧,你們把我安排在最底層,我從最初開始做起。”
她這話一出,三個人皆是一怔!
哪有人老闆娘不願意當,願意給員工差遣的?
他們這些名流圈裡的人實在想不通。
“我不想你們太爲難,再說了,我皮糙肉厚的,風裡來雨裡去習慣了,要真讓我坐在辦公室內我還無法靜下心來。”林暖夏一臉釋然,她看了眼身旁頭大的男人繼續開口,“當然了,你們也別曝光我的身份,正好我也可以幫你們參謀參謀底下人的意見,公司有什麼情況,我也可以在家說說,可以好好改善不是?”
這樣說來確實不錯,但,會不會太委屈她了?
嚴家夫婦還是覺得不可行。
嚴子軒也沒想到林暖夏會做出這個決定,就算跟在葉薇然身邊,再不濟也是個助理,辦公室的領頭人物,一旦進去嚴家的公司,最底層做的都是些打雜的活,辦公室的那羣女人,嚴子軒多少清楚一些,專挑新人的刺。
如果她堅持不下去豈不是更好。
“那好,我同意。”這樣想着,嚴子軒便發表聲明,放下碗直接上樓去了。
嚴子軒走後,嚴媽媽再次問,“夏夏,你真的想好了?”
“我想的很清楚,這也是一種歷練。”
見她態度堅決,嚴父也在這個時候開了口,“那好,如果實在堅持不下去就告訴爸爸,我會另作安排的。”
“好,謝謝爸爸。”
陸景琛和葉薇然訂婚的前一天,按照約定葉衛川今天會過來,葉薇然一早就開始等父親的電話,然而等到中午,得到的是父親再次病重住院的消息。
這下,葉薇然真的無法參加訂婚宴了,她必須馬上趕往雲城,而陸景琛在這個時候根本無法脫身,明天就是訂婚典禮,江澈這個時候也不能離開。
陸景琛這個時候還在大院忙碌,爲了不引起老爺子的懷疑,葉明娟早在前兩天就被陸景琛安排到了別處。
她趕緊打電話告訴陸景琛爸爸生病的消息,已經在吩咐傭人幫她收拾東西。
陸景琛當即答應下來,囑咐她別擔心,明天忙完之後晚上會過去。
葉薇然一心記掛着葉衛川,陸景琛的話她也沒放在心上,明天是訂婚宴,陸景琛怎麼可能抽得開身?
這個時候雖然忙碌,陸景琛還是沒能放心,特意吩咐江澈把葉薇然送到機場,還叮囑一定要讓她登機之後離開。
飛機上,葉薇然想明白許多事情,這兩天她和陸景琛果真沒有再爭吵,或許有時候她真的太鑽牛角尖了,脾氣一上來怎麼都控制不住。不管陸景琛有多霸道暴戾,對她是極好的。
一個人到了雲城,葉薇然竟有種想哭的衝動,她從來沒有離開雲城這麼久,以後跟了陸景琛,回來的更是會少吧。
急匆匆趕到醫院的時候,走廊上站了不少人,除了夏依依和公司高層,還有程以銘。
葉薇然紅着眼掃了這羣人,一口氣沒緩過來差點就此倒了下去。
這麼多人都來了,包括公司內部的董事,爸爸定然是凶多吉少了。
“薇然!”程以銘第一個發現她,眼見她面色慘白,趕緊走過去將她扶着,男人眸底滿是心疼,“你還好吧?”
“爸爸怎麼樣了?”葉薇然顧不得其他,抓着程以銘的袖口急切的問。
程以銘沉重的搖了搖頭,“不知道,醫生說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
葉薇然頭目眩暈,眼前一黑,差點就此倒了下去。
耳邊是男人急切的呼喊聲,“薇然,薇然!”
葉薇然眯起眼,一旁等待的一干人等也朝他們這邊看來,她低聲在程以銘耳邊道,“我們借一步說話。”
兩人到了無人的角落,程以銘痛心疾首的開口,“薇然,對不起,我知道葉家變成這樣都是我爸爸從中作梗。”
葉薇然沉痛的閉了閉眼,她單手支撐着護欄,胸口的位置如刀割般難受,良久才緩緩出聲,“不怪你,我爸爸太過於勢力,葉家被有心人覬覦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怪我,不該和他較勁離開葉家。”
“我會想辦法的,按理說一個夏寧沒這麼大的能耐,背後必定有人。”
“以銘,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自責,這件事我會慢慢處理,你先回去吧,別讓程伯父知道。”
程以銘好不容易見上她一面,又怎麼捨得這麼快離開,“讓我陪陪你吧,在江城還習慣麼?”
其實他更想問,以後是不是見你一面都很難了?
“我很好。”
談話在這裡結束,還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們。
訂婚儀式確實簡單,除了老爺子平日裡的幾個好友和重要親戚,幾乎沒有其他賓客,當然也包括邵家。
陸景琛這人吧,有些事一旦聽在心裡肯定會想辦法解決,他一方面想讓葉薇然出席,一方面又不想讓葉薇然和邵正東見面,所以他在老爺子面前吹了一陣風,回絕了所有意欲來參加訂婚宴的重要賓客,還在電話裡說,等結婚的時候一定大辦。
沒想到安排好了一切,葉衛川卻出事了。
訂婚宴結束後,陸景琛和葉明娟紛紛接受親朋好友的祝福,總共才四桌,可見這場訂婚宴確實簡單。
好不容易熬到夜晚,葉明娟和陸景琛一同離開酒店,男人上了車便開始打電話,要求訂今晚飛雲城的機票。
葉明娟並不知道葉衛川病重的事,陸景琛這個時候去雲城,她只覺得奇怪,“姐夫,是姐姐想家了,你想陪她一塊兒回去一趟麼?”
其實她心裡想的是,爸爸爲什麼沒有來。
陸景琛打完電話,側目看向身旁堪稱美豔的女人,像,還真是像!
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她不是葉薇然,他也沒有想擁有這個女人的衝動,感覺真是個很奇怪的東西呵!
“是,你姐姐想家了,我帶她回去看看,你爸爸之所以沒來,在家等着呢。”陸景琛這樣說,葉明娟這纔打消心裡的疑慮。
以陸景琛對葉薇然的縱容,這個決定並不值得她大驚小怪。
把葉明娟送到張亦茹那裡之後,陸景琛簡單交代下便急匆匆往機場趕,甚至連身衣服也來不及換。
這期間,陸景琛接到藍紫打來的電話,“姐夫,不好了,姐姐生病發高燒,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黑暗中,男人眼裡有疲憊之色閃過,他揉了揉突跳不止的眉心,立即決定,“你別慌,我讓江澈過來。”
“姐夫……”藍紫顯然不滿意這樣的答案,還想說些什麼。
陸景琛深黑色的眸子閃過一抹厲色,沉聲道,“藍紫,今天我訂婚,必須陪着葉薇然。”
電話那頭的女人一聽這話,心冷如冰。
呵,是啊,他今天訂婚,又豈會記得舊人?
……
掛斷電話,陸景琛乾脆將電話關了機,吩咐江澈一些事情之後直接飛去雲城。
兩個小時的飛行,到了雲城,男人的心彷彿得到一股莫名的心安,明明才一個晚上加上一個白天沒見,他卻怎麼也難掩見面的喜悅。
然而當陸景琛行色匆匆趕往醫院,他看到是程以銘陪在葉薇然身邊,兩人並肩坐在醫院的長椅上,低着頭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從男人的這個位置看,程以銘神色柔和,似是在安撫着葉薇然。
陸景琛菲薄的脣抿成一條直線,他伸手鬆了鬆頸間的領帶,一身黑色純手工西裝的他不同於往日的嚴肅,倒是增添了一抹少許的驚豔之色。
男人高大的身影慢慢逼近,凌厲的視線射在不遠處的一男一女身上,身上的疲憊立刻散去。
沉穩的腳步聲打斷葉薇然和程以銘的談話,擡起頭,葉薇然眼裡有淚光閃過,程以銘也跟着起身,“薇然,我先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他並不是怕陸景琛,只是不想葉薇然太爲難。
葉薇然本以爲某男會發脾氣,沒想到只等來他一句,“累壞了吧?”說着,男人便跟着坐下,“爸爸怎麼樣了?”
“情況很不好,景琛,我想留在雲城照顧他。”葉薇然眼圈發紅,說實話她真沒想到陸景琛真的會過來。
男人眼裡充斥着淡淡的血絲令她心頭一顫,莫名的想哭。
陸景琛看了眼對面重症病房,將她摟進懷裡安慰,“實在不行轉院去江城吧,那裡的醫術可比雲城強多了。”
“不行,爸爸在這裡生活了一輩子,肯定不會答應的。”
她就怕有個萬一,淪落在外面還是不好。
陸景琛黑眸閃了閃,他湊過身去在她額前印下輕輕一吻並沒有作答。
葉薇然哭着懇求,“景琛,我知道你考慮的是什麼,但爸爸只有一個,你答應我好不好?”
“然然,大婚在即,我又剛剛回到江城,爺爺很多事情都交給我,這個時候我根本沒辦法分身。”他要怎麼答應?
難道放任她一個人留在雲城受苦?
最關鍵的是,覬覦她的人太多,他才一天不在程以銘就來了,還有個邵正東,他真是防不勝防啊。
當然了,他也是怕她在雲城受委屈,葉家的情況他剛纔在飛機上稍稍瞭解了一下,怕是公司要易主了。
葉薇然卻依然堅持,“我知道,不需要你兩邊跑,我在這裡會好好的,只想多陪陪爸爸,留夏依依一個人在這兒我是斷然不能夠放心的。”
“讓我想想。”
他目前只能給出這樣的承諾,放她一個人在這兒是萬萬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