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奕宸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言來表明他此時此刻的心情,眼珠子像是要炸裂開來一樣,死死地盯着陸謹初,大有他說錯一句話便掐死他的衝動。
“你把剛纔的話再重複一遍給我聽!”
陸謹初的淚凝於眶,沒有流下來,也沒有半分示弱。在商場上,他蓄謀已久的計劃在顧奕宸面前破裂,即便是敗了,他也不願意表示出一點點的悲傷。
但在孩子這件事情上,陸謹初有一輩子的時間,是在懺悔。
“孩子葬在洛杉磯,後來婧言帶走了,若我沒有猜錯,就在g市的永久墓園。”
收斂了話裡的戾氣,已經有秘書敲門推開來,走到陸謹初耳邊,跟他說高層辭職、跳槽的事情。
垂放在身側的手驟然一握,緊了緊再鬆開,像是做出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她此生不願意提及,說給你知道,也不是讓你疼到至死,顧奕宸,談婧言此生,你來負責,若你做不到,我一定會把她帶走,不管是十年後,還是二十年後。”
在你心中捅下這把刀子的人已經走遠了,但心疼的你卻還留在原地,一動不動。顧老爺子的葬禮,談婧言死去的孩子,突然像整個世界塌下來一樣重重地壓在顧奕宸身上。
他不說話,也不跟任何人有眼神交流,日日夜夜守在靈堂。
談婧言只當他是因爲老爺子去世的消息而心情低落,所以沒有多說什麼,默默照顧着三個孩子,還有顧向東跟江念初。
葬禮結束的時候,顧奕宸訂了一張飛往洛杉磯的機票,陸謹初說孩子被談婧言帶走了,他知道,去,不過是想在那個地方,多看一眼。
是第一眼,也是最後一眼。
兩天後,顧奕宸回來,帶着一瓶流沙,談婧言給他開門的時候,只對望了一眼便俯身緊緊抱住。
挺拔的身體搖搖欲墜,談婧言擔心地回抱住顧奕宸,問了他一句:“你還好嗎?”
耳邊是她的聲音,腦海裡卻是醫生面帶憐惜說的話,他說孩子做了引產,得知孩子失去的那一刻,談婧言瘋了。
原來,她瘋了的原因,是因爲孩子。
原來,她在美國經歷了天堂與地獄之間的掙扎。
原來,她所承受的,遠遠要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許多。
在醫院的時候,顧奕宸的臉色蒼白得就跟牆壁一樣,呼吸也變得很困難,像是一個詛咒,拼命在他耳邊提醒着,談婧言爲了他受盡了多少苦痛。
那種從心底涌上來的苦痛,淹沒了他整個人,七尺男兒,他竟淚流滿面。
“顧奕宸……”
談婧言抱着他,感覺到他越來越緊的擁抱,還有壓在自己身上越來越重的力度,有些擔憂地出聲。
“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一句都不跟我說……”
談婧言覺得很疑惑,這突如其來的質問,是因爲什麼。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跟我一起去永久墓園好嗎?我想看看她,是不是還沒有給她取一個好聽的名字,叫顧念好不好?”
談婧言的眼眶,瞬間涌上溼意,喉嚨哽塞地話都說不完整:“你,知道了?”
永久墓園。
談婧言把孩子葬在這裡,她卻很少來,怕每一次都回憶起那痛苦不堪的歲月,提不起力氣來好好過之後的生活。
顧奕宸坐在墓碑前,給孩子買了一束特別漂亮的鮮花,還有一個小小的蛋糕,說着抱歉,沒有陪她過生日。
談婧言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掉下來了,她不忍聽下去,狼狽地跑下臺階。
顧奕宸會知道這件事情,跟陸謹初肯定脫不了干係,這些日子,顧家動盪不安,接連發生的事情已經讓談婧言提不起多少力氣,頭腦裡一片渾沉。
大約是過了三個小時,已經是下午六點多鐘,天色慢慢變黑,天氣也越來越冷。談婧言坐在臺階上,等着顧奕宸,肩膀上落下一件外套,暖意襲來的時候,擡起頭來。
顧奕宸伸出手來,談婧言看着他,緩緩將手放在他冰涼的掌心,自然而然地靠在他的懷裡,聽着那一聲一聲沉穩的心跳聲。
“說完了嗎?”
“嗯。”
顧奕宸閉上眼睛,深呼吸,聞着談婧言身上特有的香水味,聲音淡淡:“你說,她會不會怪我來得太晚,我跟她說對不起了,不是爹地不想來,而是爹地不知道。”
談婧言的鼻頭都是酸的,她抱着顧奕宸,搖了搖頭:“不晚,還不晚。”
這天夜裡,顧奕宸纏着談婧言要了她一整個晚上,兩人把這段時間來心裡面所有的壓力都釋放在了情愛上面。時而溫柔,時而狂躁,卻也是像兩條纏繞着生長的藤蔓,分不開。
之後的一個星期裡,對於g市來說,算是一場動盪過後的掃平。
寰亞進行大規模整頓,喬紹謙坐在了總經理這把椅子上,陸謹初回美國,將g市的一切工作全權交付給了蘇子莘。
外界傳言,蘇子莘以陸氏35%的股份爲要求,若給,她便留。
顧家老宅。
孩子們在客廳裡嬉戲玩鬧,談婧言在廚房擇菜準備做飯,這些天,江念初的身體不是很好,跟顧奕宸商量之後,談婧言帶着孩子來老宅住。
顧白離開之後,老宅變得更加安靜了,多了孩子,也多了玩鬧嬉戲的聲音。
江念初扶着額頭從樓上走下來,聞着香味來到廚房。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談婧言聞聲,笑着轉過頭來說沒有,江念初看着她,幾句話在嘴邊停留了很久,想了想才說出來——
“一直想跟你說聲對不起,聽晚喊你媽咪,我就在想,你能不能護她一輩子。現在我想不用問也能知道答案了,很謝謝你,把以寧的孩子視若己出。顧家支離破碎,剩下的,我想好好珍惜。”
談婧言手裡的動作停下,她低眸微抿脣。
已經跟蘇子靳聯繫上了,也跟他說,此生若是可以,便不要把聽晚帶走了,讓她姓蘇,做顧奕宸的孩子。
蘇子靳答應了。
他想,用一輩子來懲罰自己,愛過以寧,卻也傷透了她的心。
“我跟奕宸商量過了,婚禮就不舉辦,我們就這樣以最平凡的方式,走完這一生。”
江念初莞爾:“你們覺得好,便是好的。”
晚飯,顧奕宸沒有回來吃,江念初讓談婧言帶孩子們出去散散步,自己來收拾餐桌。天氣很冷,給三個小傢伙穿上雪地靴後,一個個像是脫繮了的野馬飛奔出去,在雪地裡玩得不亦樂乎。
給他們帶了帽子還有護耳,手套,嚴嚴實實的根本不怕凍着。
談婧言對雪沒有那麼大的熱情,即便是孩子們招手喊着媽咪媽咪來,也沒能吸引她。庭院裡有幾架鞦韆,是顧向東讓人給孩子們做的。談婧言就坐在上面,雙手撐着雪地,一動一動,背對着門口的位置,看着孩子們在雪地裡玩鬧。
舒小白髮了一條鏈接到微信裡的時候,談婧言正拿着手機給孩子們拍照,顧奕宸跟另一個女人的*照片就這樣出現在了視線中。
舒小白的語氣很是調侃——
“這種時候都忙成狗了,顧奕宸還有時間跟女人約會啊,談婧言,你要不要跟你老公約法三章什麼的,讓他離女人遠一點,這一個個都不知道你們恩愛着,還以爲他是單身,拼了命撲上來呢。”
談婧言點開那張照片,上面顧奕宸跟一個女人站在一起,角度上看,女人像是貼在顧奕宸身上,面容模糊,看不清楚又是哪個當紅明星或者是名媛淑女。
“在我不在的時候,你就是這麼關注我的?”
身後傳來熟悉的嗓音,低啞中還帶着笑意,談婧言沒有立馬驚慌地收起手機,這個動作反而有種做虧心事的感覺。
要知道,拍出這種照片的主角可不是自己。
鞦韆繩索被顧奕宸握在手裡,車子剛開到門口就聽見孩子們的笑聲,從停車到下車、關上車門走過來一連串的動作,談婧言都沒有擡起頭來,拿着手機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專注地都沒發現自己就站在身後。
俯身湊上前一看,才知道,是今天傳出來的緋聞。
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女明星,活動上湊過來一下就出了這種新聞,想紅,也得想着是踩在誰的身上。看樣子,是打算經歷一下雪藏的感受了。
顧奕宸在心裡腹黑了一下之後纔開口,卻發現談婧言沒有他想象中很生氣的模樣,反倒是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進了屋子。
孩子們都還在雪地裡瘋玩,談婧言徑直離開的行爲明顯就是把孩子留給顧奕宸,好讓他不會纏上來。
“寶貝們,你們媽咪生氣了,爹地要去哄哄她,來來來,我們去跟爺爺玩。”
把小葵往背上一放,背好來,另一隻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另外兩個孩子給拎起來,畫面簡直就是千年一遇。嚇得江念初連連喊他放下孩子放下孩子。
顧奕宸拍了拍肩頭上的雪,看向江念初:“媽,晚上孩子們就託你跟爸照顧着了,婧言今天心情有些不好,我去哄哄她。”
都還沒來得及問是怎麼回事,顧奕宸就已經跑上了樓,沙發上,顧向東放下手中的報紙,抱起噠噠噠朝自己跑過來的聽晚,蹙了蹙眉頭——
“還是讓他們搬回去水幕漣吧,老宅房子都這麼多年了,隔音效果也不是多好。”
江念初食指抵着脣,跺了跺腳:“你小點聲!”
談婧言上樓之後,就把外套脫下隨意掛在了衣架上,掀開被子就躺了進去,也不知道這個冬天要什麼時候纔過去,天冷的時候就越發不想動。下午給孩子們講故事也沒有午休,這時候爬*,抱着軟乎乎的被子,覺得眼皮都變得沉重了。
耳邊傳來上樓梯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緊接着房門被擰開,談婧言閉上眼睛,不用看就知道來人是誰。
顧奕宸進屋之後,也是第一時間脫下外套,有地暖的緣故,穿着襪子在地板上走着也不覺得冷。
“談婧言,你是在吃醋嗎?”
笑着走到*邊停下,看着被子裡縮成一團的小傢伙,嘴角勾起,好久沒有看見談婧言爲自己吃醋的樣子了,不知道爲什麼,覺得特別新鮮。
談婧言翻了個身,拉下被子來看顧奕宸:“你是不是太多情了,我又沒有問你什麼,我對那種事情一概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
顧奕宸有些不以爲然,他怎麼都感覺談婧言話裡面冒着酸氣呢。
“這樣啊,我還打算跟你商量一下,寰亞跟談氏下一個合作案的代言人,就選她了呢,聽說最近炙手可熱,是娛樂圈的新人。”
說得一板一眼倒像是真的,照片上的畫面,說是談合作也不是不可能。談婧言立馬從*上坐起來,也不顧頭髮凌亂,看着顧奕宸,秀氣的眉毛一擰:“你認真的?”
“嗯?”顧奕宸挑了挑眉,“你不覺得她長得還蠻漂亮的嘛?”
“顧奕宸,你找死啊!”
談婧言隨手拿起一個枕頭就往顧奕宸身上猛砸猛砸,耳邊好死不死還是他低低的笑聲,一個不留神,顧奕宸就撲了上來,一把將談婧言抱住壓在了身下,奪走她手中的枕頭,特別自然,像是下意識的動作墊在了談婧言身下。
這麼熟悉的場景,讓談婧言漲紅了臉。
“要是真的,你打算準備怎麼處罰我,嗯?”
談婧言伸手抵着顧奕宸的胸膛,覺得他的壞笑簡直太刺眼:“要是真的,我就滅了你家顧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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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發現我今天加更了一千字呀
快誇誇我,誇誇我。
其實今天的章節倒有點像大結局了,不過我打算再膩歪幾天,月底完結~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