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纏綿悱惻

更新時間:2013-11-2 18:41:28 本章字數:14822

東方語心下莫名的緊了緊,也許是她敏感,她總覺得梵淨師太眼下所說的每句話,都話裡有話,聽着令人心裡覺得玄乎之極。愛睍蓴璩

可偏偏她又挑剔不出什麼不同尋常來。

無論是關於她的生母梅如歌的事,還是關於她本身的事,都讓她有種墜入迷霧難見天日的感覺。

“師太,我母親她當年嫁給我父親,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隱情?”少女暗下咬了咬牙,其實她真正想問的是,她到底是不是東方夜的骨肉,不過,這種懷疑只是她突然閃念的事情,自是不便在眼下這種情況唐突詢問。

她默默思忖了一會,只好暫將疑惑壓下,又問道:“你知不知道,我母親當年爲什麼會中毒?又是誰對她下的毒?”

“這個……”梵淨師太笑容有些僵,而眼神也躲避着少女那明亮透澈的目光,左右而言它,道:“這些事情我想還是你父親比較清楚。”

東方語聞言,幾不可見地動了動眉梢,她說東方夜比較清楚,並沒有否定自己不清楚。

可梵淨師太爲什麼不肯對她言明?

既然有那麼多秘密不想讓她知道,爲什麼又偏偏要刻意提起?

儘管東方語此刻疑惑滿腹,但她看梵淨師太的神情,便知梵淨師太不欲再說下去,或者說至少不想在此刻讓她瞭解那些被層層迷霧覆蓋着的秘密。

既然這樣,她又何必非要勉強,相信凡事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這樣想着,東方語原本激動迫切的情緒便漸漸平靜了。

因爲梵淨師太這一席話,座上衆人俱各懷心思安靜了下來,一時只聞得衆人極輕微的咀嚼聲,卻無人再說話。

梵淨師太似是有意活躍氣氛,她目光轉向那冷漠出塵的妖魅男子,忽然道:“墨白,你父親,嗯,我是說安平王爺待你還好吧?”

她這樣奇怪的說話的方式,一瞬將墨白與東方語的心都給拎了起來。

墨白聽聞那個名字,眼眸微微飛閃過一絲複雜情緒,並沒有說話,只是客氣式的點了點頭,算是作答。

梵淨師太看着,忽然感嘆起來,“你從小身體不好,你一定還沒去過北辰吧?有機會的話,你其實應該到各處走走,尤其應該到北辰遊歷一番;就算是增長見聞也好開闊心境也罷,總比一天到晚窩在東晟這個地方要強。”

梵淨師太每一句話,都讓人覺得奇怪而陡生摸不着頭腦之感。

東方語心下疑惑莫名便重了起來。爲什麼梵淨師太會這樣規勸墨白?爲什麼還特別注重讓墨白到北辰遊歷?難道墨白與北辰之間還存在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

“師太,你一定早就認識墨白了吧?小的時候你是不是經常見到他?”

少女眨着明亮眼眸,笑意微微看着那態度隨和的女子,有意無意試探着問道。

“認識他——嗯,我可比他那什麼師傅還要早,我記得第一次看見他,他那時不過兩歲大而已……想不到,一晃眼,他已經長這麼大了。”梵淨師太並沒有意識到什麼,只是隨意答了一句,說着,面容上還微微泛起感慨的回憶之意。

她的目光每次掃過那妖魅男子時,都透着一股奇怪而怨懟的情緒。

她那綿長幽遠的感嘆聲落在墨白耳裡,霎時便令那容顏妖魅的男子眼神縮了縮,而他長睫輕扇的眼底,竟在一瞬泛起多種情緒來。那裡包含了莫名痛楚、驚恐、落寞還有抗拒。

東方語眼光悄然流轉,卻不期然捕捉到墨白妖惑眼眸那複雜的神色,心下微微覺着揪緊的同時,疑惑更如層層疊疊分不清的網縱橫交叉着覆在她心頭。

“師傅說得好,你們有興趣的話,隨時歡迎你們到蛟玥。”那容貌豔絕的溫和少年,看衆人沉默,率先接過話來。

東方語淡然看着那神色透一絲寂廖而眸光復雜的妖魅男子,有意打破眼下這種令人心情沉重的氣氛,逐揚起笑顏,附和着寧楚,開始詢問起一些有關蛟玥的有趣聽聞來。

寧楚這個人不但長相豔絕,氣質高貴,又聰慧絕倫,還是個完全沒有架子的謙謙君子,他那溫和含笑的容顏,配着他動聽聲音的娓娓而談,舉手投足間的儒雅風情,還有那恰到好處的笑話穿插,這個特別的早膳終於在他那些妙趣橫生的見聞裡,帶起了一片歡樂笑聲。

按着墨白的意思,他們一行人用過早膳之後,自是應該告辭離去的;但梵淨師太卻似乎能看破他內心想法般,在他開口與東方語商量這事之前,突然感嘆起來,她一個人隱居在這裡十幾年,難得一下來了這麼多人,熱鬧起來,她也覺得自己年輕了。

也不知寧楚是不是臆測到她的心思,便在一旁溫和接過話來,道:“小語,墨白,明天就是師傅她老人家的生辰,你們不如在這再多住幾天吧?”

東方語看了看那似滿不在乎,卻又目光閃閃溢滿期盼的女子,想了一下,覺得也沒什麼事非急着離開不可,便微笑着,點頭道:“嗯,師太,今年我們一起陪你過個熱鬧的生辰,好不好?”

梵淨師太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點頭,眼角眉梢皆藏不着滿溢的歡喜之色,連聲道:“好、好、好。”

墨白見狀,只得悻悻將在腹內醞釀半天的話給吞了回去。

這一天,梵淨師太似是有意將自己的醫術傳授給東方語般,幾乎一有閒暇,便捉住東方語到她跟前,恨不得一下子將自己幾十年的見識與經驗都教授給東方語。

天色很快黑了又亮。

爲了讓梵淨師太過一個特別的生辰,東方語這天一早便起來,拉着夏雪與胭脂一道到廚房忙開了。

在忙碌了一個時辰後,由東方語主僕三人特別製造的生辰禮物終於新鮮出爐了。

除了一個五彩繽紛的生日蛋糕,自然少不了寓意福壽綿長的長壽麪;此外,還有合她們主僕三人之力精心製造的彩蛋。

這些彩蛋一共八隻,它們的特別之處在於那雞蛋小小的橢圓蛋殼之上,皆由三人三雙手,分別按照八仙給皇母娘娘拜壽的情景,歷歷鮮明地描繪在上面。

一隻只雞蛋在她們巧手之下,便成了憨態可掬的小神仙。

這個生辰,梵淨師太無疑過得十分歡喜,爲了迎合她的喜好,東方語還強行讓寧楚與墨白這兩大美男扮了耍寶的小丑來逗趣,跟隨墨白而來的威崖與成剛,自然也要按照某語的要求加入表演團。

這隔絕在觀音廟峭壁後的庭院,這一天,便成了五光十色的舞臺,而這裡所有人都被那風姿卓絕的少女或威逼或利誘,拋下身份臉面,按需演活每一個角色;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讓那個自稱寂寞了十幾年的梵淨師太過一個絕對難忘的生辰。

在梵淨師太許了願,開始切蛋糕的時候,就着東方語對梵淨師太的稱呼問題,還曾發生了一場小小的爭執。

“小語,你別一口一個師太師太的叫我,讓我聽着覺得自己就像個不近人情的老太婆的一樣,要不你跟寧楚一樣,喚我師傅?”

壽星當道,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裡,自然是梵淨師太最大,他們作爲晚輩的應該儘量順着她,滿足她,讓她高高興興纔是。

東方語聽聞她這個要求,心下怔了怔,雖然只是一個稱呼,但讓她改口隨寧楚來叫師傅,她心裡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

“師太……,”少女將那甜香味美的蛋糕咬了一口,在嘴裡慢慢咀嚼着,感受食物的美味,沉思一會,眸光微微掠過墨白,道:“師傅二字可不好亂叫的;我覺着,不如隨墨白一樣,叫你師姑?這樣,既不會把你叫老了,又不會讓人誤會我們是師徒關係。”

“你這孩子,怎麼如此較真,其實按着我與你母親的關係,你叫我一聲姑姑也行。”梵淨師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掠了墨白一眼,又在寧楚臉上轉了轉。

東方語見她不再堅持,心下微微鬆了口氣,她真擔心梵淨師太一定要她稱呼師傅,這可就讓她有點左右爲難了。

幸好,梵淨師太還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這個看似無傷大雅的稱呼,卻間接反映出一個問題,而這個問題,此刻這三個少年男女還未能體會到梵淨師太的用心,自然只是將它當一個小事帶過了。

接下來,爲了盡梵淨師太盡情高興,所有人都用心圍繞着她,絞盡腦汁地做了討她歡喜的事情,而他們當然也做到了,這一天,便在衆人歡聲笑語中慢慢迎來了夜色。

夜,寂靜寒涼,如無聲流逝的水。

淡淡的,緩緩的,在不經意間便遠去。

窗外蒼穹高掛的殘月仍在梢頭上冷清地瞪大眼睛看着人間;那清輝落落,透過樹梢躍入窗臺,映照在牀沿邊上。

牀上那翻來覆去的人兒,在無數次開合雙眼之後,終於無奈地呼着長氣,悄然起來,擡頭盯着窗外那一彎殘月,沉吟了一下,便披上衣衫,輕輕開了門,走了出去。

她爲了不驚醒衆人,躡手躡腳一路走到前院,不過她一到那個繁花茂盛,藤蔓攀生的院子,卻驚訝地發現原來這個夜晚還有人與她一樣失眠,而且還早她一步到了這人院子,安靜坐在那樹下的石凳,微微仰着頭,目光幽遠地對着天上那一輪孤清冷月。

“小語,你也有興趣出來賞月嗎?”溫和的聲音帶着令人安心的情緒,低低出自那容顏豔絕的少年。

“今夜月色如此醉人,不出來對它對影,豈不辜負了上天的美意。”少女調皮眨眼,悠然的聲調裡含着促狹。

寧楚看着月色下少女朦朧泛着明媚笑意的容顏,忽然道:“不如我們去一個更好的地方賞月?”

少女懶洋洋一笑,道:“這敢情好呀。”反正她也睡不着,有人陪着賞月吹吹冷風,說不定那些擾得她心神煩亂的念頭便會清靜下來。

寧楚見她含笑點頭,目光微微往她腰際凝了凝,道:“嗯,我說的這個地方,距離有些遠,你不介意……?”

少女順着他的視線瞟了一下自己,隨即明白他的意思。

反正她與他之間坦坦蕩蕩,沒做什麼虧心事;她也不是什麼食古不化的老頑固,用不着抱着那些男女授受不親的古董教條,在這爲難自己。

“那還說什麼,趕緊走吧。”

寧楚見狀,便大大方方伸出手臂挽着她纖腰,施展輕功掠出了高牆,往山林高顛而去。

當然,寧楚也是個極爲細心之人,這種寒意漸深的季節,他是不可能將東方語帶到什麼冷風料峭的高山之顛賞月去的。

他只是將她帶到一個地勢相對開闊的矮坡,而這個地方還有一個美妙之處,便是他們立身之處,可以清晰看到月色下那波光粼粼的一頃湖泊。

這個在半山腰的湖泊,湖水奇清,月色就如一面巨大的鏡子,將一切都清晰地倒映出來。

“小語,你此際最大的願望是什麼?”夜風習習張揚着那帶着水氣的涼;寧楚看着目光明波閃閃的少女,心情完全放鬆下來,便隨意的問了句不着邊際的話。

“我此際最大的願望?”

少女坐在草地上,率性踢着腳尖前的青草,望着腳下那碧波如洗的湖泊,淡淡道:“其實我這個人最討厭束縛;我一直都渴望能夠些自由自在的生活,最希望的便是能夠無拘無束的遊歷天下;這江山名利權勢地位,對於我而言,既遙遠又陌生,我想過的生活就是這麼簡單。”

少女聲音頓歇,眉宇間微微浮出一線隱憂,神情染了夜的涼意,入到那豔絕少年的眸,便醞釀成了一種落寞的味道。

她聲音含着期盼又透着莫名的無奈,緩緩道:“我最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能夠閱盡天下醫書,做一個出色的大夫。”

寧楚眼睛垂下,掩去眼底一瞬而起的莫名煩擾。

道:“你想要閱盡天下醫書,爲的是徹底治好他,對吧?”

少女愕了一下,隨即覺得沒什麼好掩飾的,便微微一笑,坦然大方地點了點頭,道:“嗯,墨白體內的毒,積累時間越長,對他的身體危害便越大,我真怕……”

“總之,我會想辦法儘早找出可行的辦法,試着慢慢將他體內的毒素疏導出體外。”

少女微微笑了笑,絕世容顏上明亮的眼眸沉澱了自信,夜風默默張揚着她渾然天成的超卓從容。

寧楚安靜看着她弧度優美的側臉,心,卻在她這聽着十分平淡的語氣裡,被一種莫名的情緒慢慢填得飽滿,彷彿身體某一個空虛的角落,因着她那絢麗綻放的容顏,而鮮活滿足起來。

“別說我了。”少女笑眯眯扭頭,目光鋥亮,就像清晨那乍現的霞光落在她眼眶一樣,閃閃的,透着令人渴望有暖意,看得那笑容溫和的豔絕少年心下莫名的狂跳了一下。“你呢,你最大的願望又是什麼?”

“以前,我將治理好蛟玥當成我畢生的理想,我希望無論我走到蛟玥任何一個地方,都能看到百姓們臉上掛着平和滿足的幸福笑容。”寧楚緩緩開口,神色含一絲寂寞,又夾着一絲淡漠。

東方怔了怔,隨即懶洋洋一笑,打趣道:“嗯,寧楚,你是因爲身爲蛟玥的太子,所以將你未來肩負的責任當成了你的理想。這個不算數,這說到底那只是一種責任,理想是藏在你心底,你最渴望的,卻不一定做得到的事情。”

“不算嗎?”少年低低咬着這三字,神色間隱現釋然,他目光如月,也隨着那冷清的亮輝,靜靜映落在下面的湖泊,掬一抔清亮幽遠,卻照不出心底所隱藏的模糊輪廓。

就如此刻他心裡對旁邊少女的感覺一樣,也是模糊美好的,劃分不清明顯界限。

他對她之間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就如親人一樣;可除此之外,他每一次靠近她,又會不自覺隱隱的覺得歡喜。

的確,就如她說的一樣,在未遇到她之前,他覺得讓蛟玥的百姓都過上他在心底刻畫那種幸福,便是他畢生最大的理想;可今晚經她一言戳破,他才發覺,原來他一直爲身份所縛,連自己的理想都不曾敢有。

但現在,他眼角輕掠,藉着冷清的月光,將少女那肆意輕揚的從容慢慢地刻入了心底。

他忽然發覺自己有了一個清晰的目標,如果她將閱盡天下醫書作爲其中一個願望,那麼他今後願傾畢生之力,爲她蒐羅這天下醫書。

不爲什麼,他只是不願意在少女那雙透澈明麗的眼眸裡,再看到它呈現那種擔憂的落寞。

“那我再仔細想想,想到了再告訴你。”寧楚略略側頭,如畫眼眸凝着少女,他嘴角流露的淺淺笑意,總讓人覺得溫和而舒適。

“那說好了,想到了一定記得告訴我。”少女悠然輕笑,忽地站了起來,她拍了拍沾在衣裳上的草屑,看着月色下波光隱隱的湖泊,忽然有了高歌的衝動。

想到便唱。

此刻,此情此景,月光盈盈,山黑水清,少女旋轉着天藍色的裙裾,像山間精靈突然誤落人間一樣,輕盈起舞,飄逸而唯美的裙裾便在她率性旋轉裡,飛掠張揚,隨着夜風翻折起一朵朵藍色的浪花。

大文豪蘇東坡那首《水調歌頭》,被冠了音符的靈性,掬一抹淡淡憂愁,輕輕地緩緩地自她微啓的絳色櫻脣飄了出來。

歌聲融了感情,字句便生動鮮明;寧楚聽着少女那輕聲的憂婉吟唱,腦海裡不自覺隨着她的歌聲,而自發浮現出一幅生動鮮明的畫面,一幅親人兩地分離,月圓人缺的遺憾畫面。

歌聲悠揚,情感哀愁婉轉,少女舞姿絢麗,卻綻放着悽愁的無奈,不熱烈不炫目,但卻似有人用筆,在少年心裡一筆筆慢慢清晰刻了下來。

絕美的畫面,冷清的殘月,平靜的湖泊……,徐徐攜着夜裡寒意的風,掀動着少女飄逸靈動的裙裾與那縷縷沉澱在歲月裡寸寸長長的髮絲。

寧楚取了腰際那支碧玉蕭,輕輕靠近那弧度誘人的薄脣,優美的旋律和着少女的歌聲與那肆意飛旋的舞步,在這寂靜美好的月夜,緩緩自那支碧玉蕭流瀉而出。

少女驚訝於他的悟性,更吃驚於他音律上不凡的造詣。她沒想到,她只唱了一遍,他就能記得旋律,並且準確無誤,融入那種扣人心絃的情感,將這一曲水調歌頭給唯美地詮釋出來。

有音律相伴,有月色鼓掌。少女這率性而起的輕歌曼舞,唱得淋漓盡致,跳得暢快盡興。

良久,少女嬌笑聲聲撫上自己微微殷紅的頰,緩緩停住了那精靈般的舞步,笑道:“哎呀,不行了。跳不動,唱不動了。”

少年見狀,隨即也收了蕭音,微笑道:“累了?那坐下來歇一會吧。”

東方語二話不說,立時就着草地坐了下去。寧楚看着絲毫不掩映性情的卓絕少女,心下微微泛起莫名歡喜。也隨即席地而坐。

“寧楚,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免費的樂師。”少女眨着明亮眼眸,目光閃閃看着少年,笑意隱隱透着一股狡黠的味道,“你那天在山腹前看見我,是不是早就認出我來了?”

寧楚心下微愕,似是沒想到那件事會被她識破。

“如果我說,那天晚上,我雖然給你們做了免費的樂師,但實際上,我並沒有刻意接近你們,也沒有窺探你們容貌的意思,你信嗎?”

東方語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反應過來,他這話的弦外之音,是想告訴她,其實在他們相遇之前,他一直都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

少女狐疑側目,明亮閃閃的眼神就這樣定定凝進寧楚眼眸深處,但他的目光也是這樣平和寧靜,對她這樣明顯的眼神直直不避不讓,大方而坦然。

這樣磊落坦蕩的眼神,除非這人演戲入骨;否則便是全然真誠的坦蕩。

東方語微微一笑,她相信寧楚說的是真話。

“那你當時爲何會出現在那個地方?”

“我是循着激越的缶聲而去的。”寧楚沒有隱瞞,他人生十幾年裡唯一癡迷的便是音律。

而腰際那支碧玉蕭,自到他手上之後,一直便沒再離開過他。

音符可以盪滌心靈的污垢,可以讓煩燥的情感漸漸歸於平靜,可以讓無處發泄的慾望得到平復與解脫,有了這支碧玉蕭相伴,他的情緒一直都在他控制自如之下,溫和平靜,像涓涓細流的溪水一樣,安靜蜿蜒流向它既定的方向。

但這一刻,在這個殘月的秋夜,他突然發覺他自豪的那份控制力,微微出現了失控的情況,他的心跳,也會因爲某個人某些事而加速;他的血液也會有不再如水一樣溫和無聲,而激動熱烈澎湃沸騰的時候。

寧楚睜着眼眸,上挑的眼角無聲彰顯着他的聰慧絕倫;他靜靜凝視着少女風姿綽約的容顏,很好地將體內那股熱烈的波動掩映着,微微含笑的脣角,洋溢着他能令人寧靜舒適的力量。

少女聽到這個答案,瞪着眼睛愕了一下,隨即面露微微得意,笑嘻嘻地歡快起來。

擊缶這手絕活,那可是她最自豪的事之一。

東方語並不知道,這個殘月孤清的夜,她與寧楚在這矮坡賞月起舞,高歌談理想論人生的愜意歡笑裡。

有人同樣反覆難眠,並且在他們之前就出了那個院子,朝更遠更深更茂密的森林而去。

只因那妖魅容顏呈着病態蒼白的男子,不願意他鬱憤而舒的劍氣會驚動到其他人。

當他在森林裡握着那鋒利冰冷的長劍凌厲揮舞劈刺落葉的時候,東方語也隨着寧楚一道到了附近的山坡。

墨白一輪狂劈亂揮之後,感覺心裡那鬱悶之氣終於消散了不少。

然後,他安靜下來,調整紊亂的內息。

然後,當他睜開眼眸的時候,因爲四周極致的安靜,所以,矮坡那邊隱約的歌聲便一下穿過層層障礙,直達他耳膜;而他也在一下子,幾乎在聽聞那婉約悠揚的歌聲的瞬息之間,便已知曉高歌舒暢的人是誰。

沒有遲疑,他迅速掠起,如雪衣袂便在這樣寒涼的夜風下獵獵翻飛,隨着他飛掠的動作在空中形成一波波幽美的浪花。

他到了矮坡附近,卻倏地停下了腳步,因爲他遠遠望見了那精靈般的少女,與那溫和含笑的豔絕少年,輕歌曼舞之間,極爲融洽和諧,清輝月色靜靜灑落他們身上,令人只覺奇異的契合與絕美。

墨白的腳步便再也無法前進一分,他悄然將自己的身體隱在了一棵大樹後,然後,靜靜地目不轉睛地望着那邊山坡處,輕盈歌唱吹蕭起舞的少年男女,再安靜傾聽着他們微微歡聲帶笑的輕鬆交談。

良久,他眼眸落寞的顏色便在夜風習習下,一分分地深了下去。

而他自己根本不覺,垂在身側那暗紅木樼花的袖沿,因着他握得越來越緊的拳頭,由順垂而漸漸變得鼓鼓直立。

“公子。”一直安靜站在他身後的玄衣少年,掠望着那邊山坡處愉快交談的男女,再也壓抑不住心頭憤怒,道:“你爲什麼不過去。”

“我爲什麼要過去?”墨白輕輕反問,聽他的語氣不似反問成剛,反倒像是在反問自己。

他與寧楚相比,寧楚實在優秀太多了,只一點,便是他永遠也比不上的;那就是寧楚有健康的身體,可以陪着少女平安到老,但他——他在心下無聲譏諷自嘲一笑,卻只怕永遠沒有這樣的機會。

半晌,他收回視線,垂下眼眸,忽然淡淡道:“我們走吧,不要打擾他們。”

他溫醇的嗓音,仍舊十分醉人。成剛卻從他冷冷淡淡的語調裡,聽出了受傷的味道。

成剛皺起眉頭,冷冷地盯了那邊山坡一眼,才大步邁在妖魅男子身後離去。

回到那個古怪的院子,墨白睡意全無,思緒紛涌如潮,心情無論如何都無法平靜下來,他一進入房裡,便將成剛趕了出去,而自己點着豆大的油燈,坐在桌前發呆。

潔白的宣紙被他寫了、揉了、再扔了,一張接着一張,宣紙上面始終只有兩個字。

那便是擡頭處,曲折輕淡的墨汁寫着:小語二字。底下便是空白一片。

其實被他扔在垃圾箕裡的廢紙,有很多張上面都寫了密密麻麻的字,但卻沒有一張讓他滿意,所以,他不停地寫了,撕了,再扔了。

到最後,他擡頭望了望窗外那微微透出淺青的天際,終將一聲沉沉嘆息落在風裡,而一張潔白宣紙上,亦只廖廖留下兩行字而已。

他拿了桌上的茶杯,將那張僅有兩行字的宣紙給壓住,然後,目光往某處深深地凝望了一下,旋即便轉身走了出去,悄然無聲走入那繁花草樹之中,孤獨地穿行過那個他熟悉的陣法。

翌日,東方語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牀。

而在她起牀之後,目光在衆人裡巡梭了一遍,都沒有發現那個妖魅男子頎長俊美的如雪身影。

她心下無端一沉,這情況太奇怪了。

夏雪看了她一下,欲言又止地搖了搖頭,卻在無人看見的角度,悄悄塞了一張紙到少女手裡。

東方語愕了一下,迫不及待便低頭看向紙張。

只見上面的筆跡骨清秀奇,但卻似乎隱含着某種拖沓的無奈感。

那張紙上面,只有兩行字。

擡頭:小語。

結尾:我走了。

沒有署名,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就像只是單純的冰冷無情地陳說着一個事實。

東方語立時感覺體內有陣涼意飛速竄過。

不是因爲這短促的信,而是因爲這上面的語氣,冷漠得讓人驚心,也令人莫名的惱怒。

“這是什麼意思?”少女揚眉,那黛黑的眉毛因她壓抑不住的惱怒而微微抖動了起來,她將那張潔白的宣紙舉在空中晃了晃,宣紙迎着陽光,在地面落下孤寂的影子,“他親手將這東西交給你,然後就跟我來個不辭而別?”

夏雪眼睛裡微現錯愕,她似乎還未見過少女如此惱怒的生氣模樣。

看少女暗地磨牙的神態,似乎真的惱得很呢。

“不是。”夏雪搖頭,“這張紙是在他房間桌子上發現的。”

墨白,你丫丫的混蛋!

少女氣得在心下發起狠來。莫名其妙跟她玩哪樣!

生她的氣?他有什麼好生氣的,她又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

“就是說,你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離開的?”

夏雪點頭,道:“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麼時辰走的。”

混蛋,混蛋!

東方語在心裡恨恨又罵了幾句;忽然擡步往墨白之前所住的房間走去。

她進入房內,一眼便看見那隻擠滿白色廢紙的垃圾箕。手動,指尖一扣,再提起反倒,垃圾箕裡面的廢紙便被她嘩啦啦地倒在了桌子上。

有些是揉皺便扔進去的,她張張展開;有些是撕碎了的,她拼湊不起來;只能依稀憑着隻字片語猜測着上面的本意。

夏雪跟在她身後,看着她的舉動,也默然在旁邊幫忙,將那些被丟棄的宣紙,一張張燙平,整齊地疊放起來。

少女便一張張慢慢地無聲閱讀,漸漸地,她原本透着鬱憤惱怒的臉色,便這張張皺巴巴的宣紙裡,變成了心疼,明亮眼眸漸漸無聲染上一層迷濛。

張張被人丟棄的宣紙,那點滴墨汁的字裡行間,都在無聲地訴說着那人對她的情意;還有他在字裡行間小心翼翼透露出來的一種自卑的情緒。

良久,少女輕輕閉上眼睛,任憑眼睫將她心底翻騰的情緒緊緊鎖在眼底。

傻瓜!

一聲含嗔透惱的暗罵,少女風姿卓絕容顏便忽然綻放出一抹驚豔人眼的絢麗笑靨。

夏雪看得呆了呆,有些不明所以試探喚道:“語姑娘?”

“嗯,我們走吧,”少女睜開眼眸,流轉眸光裡,又再是一貫的漫不經心,瀲灩笑意裡,她目光忽然一凝,道:“等等,先將這些東西燒了再出去。”

那些載着某人攪騰心事的宣紙在她一聲低語裡,在嫋嫋輕煙裡化爲了灰燼。

“語姑娘,我們今天也回帝都嗎?”夏雪跟在她身後,看着她意態輕揚的神采,有些拿捏不準她的態度。

“不。”少女笑晏晏昂頭,看着幽遠的藍天金日,“我們在這再住一段日子。”

某個人喜歡亂吃飛醋,那就讓他吃個飽好了。

少女笑吟吟眯着眼眸,腳步輕盈,神態悠然愜意。

夏雪看得呆了呆。

語姑娘這轉變也太大了吧?剛纔還怒氣衝衝恨不得要找人拼命;哦不,是想要找公子拼命的架勢,怎麼一轉眼,就像個沒事人一樣,笑得比院子裡盛放的花兒還燦爛?

梵淨師太對於墨白的不辭而別,似乎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不滿,只是淡淡地說了句:“哦,他不愧是那人的弟子,連脾氣稟性都相似得很。”

言語之間,神態浮出一線嘲弄,與隱隱的痛恨。

但隨即,她看着那姿容卓絕的少女,又十分高興道:“小語,你在這多住些日子。”

她親熱地拉着東方語,眼含怨怪地瞟了那神色溫和容顏豔絕的少年一眼,道:“你不是想要多瞭解一些解毒的法子嗎?那正好,反正我這輩子也不打算再另收徒弟,偏那個人自小驕傲,不肯學我這身醫術;你一定不忍心見我將這身醫術帶進棺材去吧?”

東方語聞言,愕然擡眸望了望寧楚。

聽梵淨師太這意思,是打算將醫術傳授給她了?

寧楚卻垂着眼眸,像是沒看見少女那微微透着質疑含着求救的眼神。

他堅持了十幾年的東西,當然不會因爲梵淨師太幾句自憐的激將而改變。

梵淨師太有意將醫術傳授給東方語,那也是他樂於見成的事;他又豈會出面救場。

“師姑,你還年輕,以後有緣再多收個徒弟也未嘗不可。”東方語收回視線,心下有些薄惱起來,直罵寧楚不仗義。“當然,現在有機會向師姑你請教醫術上的事情,那是我求之不得的榮幸。”

梵淨師太那聽聞她前句本來便要冷下來的不悅臉龐,因爲她及時的後半句,飛快地收斂了起來,目光復雜地看了少女一會,才淡然道:“嗯,既然這樣,你要在這多住些日子。”

“這裡如此清靜美好,就是師姑你現在要趕我走,我也要在這賴着呢。”少女輕輕嬌笑,彎起了眉眼含着幾分撒嬌的姿態。

逗得梵淨師太心下大樂;而寧楚看見她嬌憨甜美的模樣,莫名的便覺心下激盪起來。

“反正早一天晚一天回東方府那個地方,也沒什麼差別。”少女眨着明亮眼眸,嫣然含笑臉龐盡是不以爲然的神色。

梵淨師太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眼睛不時閃過一絲複雜情緒。

她目光忽然凝在了少女頸項之處若隱若現的木質飾物上,緩緩地含着一絲小心翼翼,道:“小語,我記得你說過,你脖子上那個木質吊飾應該是你母親留給你的遺物,對吧?那你可一定要好好保管它,千萬不要弄丟了。”

東方語聞言,訝然低頭垂目瞄了自己脖子一眼,這話她已經是第二次聽梵淨師太對她提起了。

她想了一下,伸手將木質吊飾取了下來,目光含着疑慮,反覆地看了又看。

“師姑,是不是這塊吊飾還隱藏着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所以你才一再叮囑我要小心保管?”

“沒有。”梵淨師太眼底一瞬閃過莫名複雜的慌亂,有些勉強地笑道:“我只是覺得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遺物,是她留給你的念想,既然它陪伴了這麼多年,你一定也很珍視它,這才忍不住嘮叨了兩句。”

少女垂下眼眸,默默沉吟了一會。

既然梵淨師太不肯說實話,她再追問也沒用。

接下來,她便佯裝不在意將這事忽略了過來,而專心向梵淨師太探討起醫術上面的事情來。

天色很快又暗了下來。

東方語幾人用過膳後,各自回房早早歇下了。

因着昨夜她與寧楚出去賞月又唱又跳的關係,今晚,她特別好眠,並且睡得特別沉。

誰也不知道,在下半夜,衆人皆酣睡的時辰。

一道頎長俊美飄逸的身影,匆匆穿行過院前那大片繁花草樹,他熟悉地出了那看似只是景觀的陣法之後,徑直奔東方語的房間而去。

門,是緊鎖的。但軒窗卻是敞開着。

他沒有遲疑,薄薄嘴脣微微漾出一抹激動的笑意。隨即便自敞開的軒窗,往裡面縱身躍去。

月光依舊冷清,透過樹梢擠過窗臺,無情灑落冷硬的地面。

淡淡輝映着牀榻上呼吸綿長在酣睡的少女。

小語,我就是傻瓜!

我怎麼能夠懷疑你;我怎麼能夠放棄你!早在我遇見你清澈純淨對我展開笑靨的一刻,就確定你是我心中想要的溫暖,確定你就是能夠與我相陪一生的時候,我的生命便再也不能沒有你。

我可以放棄這天下任何東西,唯獨不能放棄你!

自你那優美的倩影,明媚笑容印在我心上開始,你便是我的骨我的血我的肉,我的生命,我的一切一切!

這世界沒有你,那便沒有了我的存在!

這世上,我亦只有你而已。你不離,我便不棄!就算你要離去,我亦不會放手,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便會永遠糾纏你到不休。

那抹頎長的身影,落在暗影裡,靜靜凝望着呼吸均勻的少女,眼眸赤果果不加掩飾地流露出他心底最真實的感情。

目光流瀉,淺清含着熱烈;冷淡中漾着無限溫柔。

那揉合着冷清與深情的目光,幾乎灼熱得可以將冰融化;亦幾乎可以驚醒沉睡的少女。

男子那溫柔的眸光慢慢浮出隱隱笑意。

看見她,有了她。他空落的心,他無所依的生命才找到了根,才落到實處;而只有她明媚的笑容,能讓他感覺溫暖。

笑意飽含深情,眼光熱烈奔放。腳步無聲靠近,他緩緩俯身,透着華豔清涼氣息的薄脣,狠狠地,帶着一股灼熱的力度,重重印上了少女嬌豔絳紅的脣。

他存了心立了意要用這種親密的方式喚醒她。

少女突然遭到狼吻,當即驚得汗溼重衣。她沒有來得及睜開眼睛,擡手便是凌厲的一拳。

不管它是夢境還是現實;敢這麼不要命調戲美女,那自然要付出代價。

不過,她好像忘了一件事,她的拳頭並不如她想像般具有殺傷力。

粉拳舉起,立時便被溫暖的大手給包住了。

而那狠狠壓在她嘴巴的薄脣,在她惱怒反抗的情形下,仍然不離不棄,十分契合地粘着不放。

尚在睡夢中的神智一下徹底驚醒過來。

瞪大眼眸的一瞬,卻不期然地對上一雙妖惑氤氳着某種熱烈氣息的眼睛,還有一張她熟悉到閉着眼睛都能認得出來的妖魅容顏。

她又惱又氣裡,雙手下意識要推開將她禁錮在牀榻與他頎長俊美身體的男子,然而,她忘了她已經失敗了無數次的事情,她每次推他,除非這人願意,否則以她那點力氣,這人根本巋然不動壯實得跟鐵塔似的。

推不動是吧!

東方語氣恨極了,好姑娘都知道怎麼對付夜闖閨房的男人。

狼吻?

哼,就你會嗎?

少女在心下惱怒地嗤笑了一聲,隨即忽地張開嘴巴,以無比凌厲迅捷的速度,狠狠地一口咬下了男子透着誘人氣息的薄脣。

血液那種特有的猩甜味道一下便充斥了她的舌尖,更沾染得他的脣豔紅勝火。

丫丫的,墨白你這混蛋,這下該放手了吧!

然而,這次,東方語顯然估計錯誤了。一改以往溫柔力度的男子非但沒有因爲被咬而鬆開她;反而順勢深入,緊緊&14963;住少女那三寸丁香舌,更加熱烈地加深了這個纏綿的吻。

東方語明顯驚愕了一下。但她心裡那股氣惱還未消呢,這會是絕對不肯如了墨白的意,與他纏綿長吻的。

憑什麼你生氣轉身甩個冷臉,留幾個冷冰冰的字就走人;憑什麼你想回來就回來,你想親密就親密?

少女在心下氣惱地想着,眼眸裡陡然泛起了惡狠狠的光芒。

她左手悄悄地動了動,拇指輕輕按在了食指上那枚戒指。

不肯放手,不肯起來是吧?

那她就讓他好好睡會。那枚戒指,她從來都不會摘下來,而裡面藏的小針,也沒什麼要命的毒藥,但能讓人昏睡的麻藥還是有的。

少女眼底涼涼笑意剛起。

指尖未動,便忽然覺得身上某個地方一麻。

“小語,你別頑皮。”墨白終於站了起來,不過他並沒有理會滲血的嘴脣,而是微喘着粗氣,長臂一撈,便將動彈不得光會瞪眼的少女抱在懷裡,妖惑眼眸微微透着溫柔與得意,道:“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姓風的果然都一個德性,同樣都是混蛋。

風絡那個禍害人的混帳,對她使了陰手,點她穴道,差點還迫她成了什麼狗屁側妃。

想不到,今天,她再次栽在了這姓風的手裡;還是栽在同一個陰溝裡。

她惱啊,她恨啊!

她激憤得想殺人啊!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那個十分溫柔抱着她的男子,大概早被她凌遲了,至少在他抱着她離開房間之前,就已經被大卸八塊。

不過,她氣憤她的;這絲毫不影響墨白的心情;只見他微微上翹的嘴角,明顯流露出他此刻心情特別好。

“小語,你知道嗎?看見你現在生氣的嬌嗔模樣,我真想在這裡將你剝光,然後一口將你吞下腹去,誰讓你這模樣如此誘人呢。”

“嗯,你最好別再用這種眼光看我,否則我真怕自己會把持不住。”

男子無視少女那氣恨得想殺人的目光,繼續抱着她往外走。

“或許你不介意我們——嗯,開啓某些方面的先鋒,比如你曾說過那先上車後補票什麼的。”

少女本來氣得鐵青的臉,在聽聞這句話後,立時很不給力地轟一聲紅透了。

男子雙眸倏地似着了火,他深深凝定少女這副嬌羞模樣,當即覺得小腹一緊,十分艱難地吞嚥下卡在喉嚨的口水。

東方語雖然全身動彈不得,但她的身體卻能敏感地感覺到,抱着她的男子,那溫暖的身體驀地僵了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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