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目光閃爍着,下意識的低下頭,可宇文曄就蹲在她面前,只一擡眼,就能清清楚楚的直視她不安的眼神,商如意看了他一眼,眼神更慌亂了幾分。
她只能看向另一邊,囁喏道:“什麼事?”
“……”
宇文曄靜靜的看着她,竟也沒有任何責備和怒意,甚至在燈火搖曳中,他的眼神也比往常兩人這般相對時更平靜許多。思量許久,他沉沉道:“我不問你和他之間,你也不問你對他到底是什麼——什麼感情。”
商如意的呼吸一窒。
宇文曄道:“我只要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今後,不準再爲他冒險。”
“……”
“他已經走了,你做什麼他都不會知道,也不會回來。王紹及死,也算是爲他報了一筆仇。”
“……”
“你能做的,都做到了。這就夠了。”
“……”
“如果你真的要王紹裘死,我可以爲你做到,我甚至可以向你保證,不論天涯海角,我都一定會拿下他的人頭。但我不允許你再拿自己的安危去做交換王紹裘的性命,去爲那個人報仇。”
“……”
“他不值得,也沒有人值得,你明白嗎?”
“……”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商如意一直沒有說話,沉默得彷彿不在此間。
但她的心跳,卻越來越劇烈。
她睜大雙眼,呼吸急促,心跳如雷,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眼前平靜得令人不敢相認的宇文曄,更聽着他口中平靜鄭重的話語,許久,都沒辦法迴應他一個字。
宇文曄,竟然會對她說這些話?!
他,從來沒有問過自己和楚暘到底發生過什麼,商如意知道,他並非不關心,也不是不在意,只是,他們都給彼此的心裡留了一點空間,那哪怕身爲夫妻也不去侵佔,甚至輕易觸碰的地方。
這一次,自己孤身犯險的做法,顯然超過了那一點空間的程度。
而他在意的,卻只是自己的安危。
若他生氣,斥責自己,或者勒令自己不準再去做那些事,商如意或許還會據理力爭;但他這麼說,商如意反倒無話可說,甚至忍不住去想,如果今天自己真的遇到了危險,如果王紹及手下的人撞上,傷了,或者殺了,那會如何?
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舅父舅母,和沈無崢,不僅如此,還要讓他們爲自己傷心。
更,再見不到他……
只這麼一想,商如意幾乎是本能的顫抖了一下,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和恐懼從心底裡升起,令她戰慄不已。
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感覺到她的眼睛一下子紅了,宇文曄立刻皺起了眉頭——說他沒有生氣那是騙人的,在水神山腳下,看到蘆葦叢中的她的身影的時候,他怒火中燒,只恨不得把她從馬背上拖下來狠狠的揍一頓纔算;可是這一路回來,他卻反倒冷靜,尤其是想到了前些日子她身陷西突厥,自己一邊焦急的趕路要去解救她,一邊又在心裡暗下的那些決心。
有什麼話,他們都要好好的說,他不想再經歷失去她的煎熬。
所以這一次,自己是壓着火氣與她好言好語,怎麼到頭來還是快把她惹哭了?
真的要哭了?
想到這裡,他伸出手,輕輕的觸碰了一下商如意微涼的臉頰:“如意?”
下一刻,他就感到自己的手掌被商如意一把握住,用力的貼上了她有些冰冷的臉頰,更是用他粗糙的掌心輕輕的摩挲起來,那種柔軟和在他的掌心慢慢變得溫暖的觸感,令宇文曄的心一瞬間便軟化了下來。
他道:“如意……”
話沒說完,商如意俯下身來,紅撅撅的嘴脣一下子貼上了他的脣。
“……!”
宇文曄的身子一僵。
而近在咫尺的那雙有些發紅的,含淚的眼睛也看着他,目光卻比往日更閃爍,也更溫柔,她柔軟的嘴脣貼在他的脣上,過了許久才鬆開一些,卻並沒有離開太遠,兩個人的呼吸甚至還絞纏在一起。
商如意顫抖着,輕聲道:“對不起。”
“……”
“我,我今後,不會了。”
“……”
“我也不想再遇到什麼危險,我——捨不得你。”
宇文曄的眼瞳微微一震。
而說完這些話,商如意似乎自己也有些愧疚,更有些不好意思,眼中的紅倒是褪去了,可臉頰上立刻飛過一片紅暈,襯得她的眼睛在這樣晦暗的光線下更明亮了幾分。她眨了眨眼,似乎被他近在咫尺的熾熱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急忙便要往後縮。 正好這個時候,門外也傳來了臥雪的聲音:“秦王殿下,王妃,膳廳那邊快要擺好飯了。”
商如意已經不敢再看他,只急忙應着:“哦。”
說完,便起身要走出去。
可就在她剛剛走過宇文曄的身邊,正要過去開門的時候,突然感到身後一陣風襲來,還沒回過神,她的手腕就被一隻發燙的手用力抓住,狠狠的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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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她下意識的低呼了一聲,可聲音甚至還沒成形,就被一雙堅實的手臂用力的抱進那熟悉的胸膛裡,隨即,宇文曄不再忍耐,將之前壓抑的怒火都在此刻化作了脣齒間的猙獰和發泄,用力的吻住了她。
商如意的後背一下子繃緊了:“唔……”
她想要說什麼,可所有的聲音都被那滾燙的,狂熱的吻吞噬了下去,而這還不夠,宇文曄還用力的緊抱着她,兩個人剛剛沐浴完畢,原本就帶着幾分水氣熱度的身體在毫無間隙的摩擦中,很快便肌膚火熱,四肢綿軟,商如意彷彿被順了毛的貓咪一般,漸漸軟化在他的懷中,一雙手臂從寬鬆的廣袖中伸出,在晦暗的光線下散發出珍珠一般瑩白的光芒,卻像是柔軟的藤蔓,慢慢的攀上他的肩膀,更環住了他的脖子。
兩個人,再無一絲嫌隙,緊密的交纏着,擁吻着。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門外的臥雪一直懂事的沉默着,久到商如意幾乎快要在這一吻中窒息,宇文曄才慢慢放開了她。
只見她小臉漲得通紅,眼中更有一絲恍惚的水霧。
而宇文曄看着她花瓣般的脣在剛剛自己的一番肆虐下變得微微紅腫,更被啃咬得齒痕林林的樣子,嘴角露出了一抹滿意的笑意。
他輕聲道:“這樣就對了。”
“……”
商如意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他說的“這樣就對了”,是指剛纔她對他說的那些話,還是自己剛剛意亂情迷下的馴服,甚至迎合,但只一聽這話,臉更是紅得彷彿要滴出血來,原本交纏在他脖子後的雙臂立刻縮回來,還軟綿綿的推了他一把。
宇文曄踉蹌着,順勢後退了兩步,微笑着看着她。
商如意也不再說話,只咬着還紅腫的下脣,低頭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衣衫,再用還算帶着點涼意的手背貼了貼臉頰,讓自己看上去正經一些,這才走過去打開房門。
臥雪仍然站在門外。
等候了那麼久,她一聲都沒再多吭,只是看到大門打開,商如意氣息仍有些不勻的站在面前時,她立刻低下頭去,露出了有些發紅的耳尖。
商如意輕咳了兩聲,讓自己看上去正經了一些,道:“你剛剛——”
臥雪忙道:“奴婢看到已經有人往膳廳那邊送飯菜了,所以特地過來給秦王殿下和王妃傳話。”
“哦,我知道了。”
商如意點點頭,又往裡退了一步,道:“你進來給我梳頭,梳好了我就過去。”
臥雪領命,走了進來。
房間裡,彷彿還殘留着一點淡淡的,旖旎的氣息。
這令臥雪更不敢擡頭,連站在房間中央的宇文曄都不敢看一眼,倒是宇文曄自己揹着手,看着商如意重新坐回梳妝檯前,任由臥雪拿起木梳,慢慢的爲她梳理長髮,而這期間,她只一直低着頭,甚至不敢與銅鏡中一直盯着她的宇文曄對視一眼。
但眼睛,卻是亮晶晶的,閃爍不定。
宇文曄微笑了一聲,然後道:“我下去,跟申屠泰他們交代幾句,一會兒你先去膳廳吧。”
商如意仍不擡頭:“嗯。”
宇文曄便轉身走了。
他一走,房間裡立刻好像空了許多,商如意這才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銅鏡中映照出的空蕩蕩的屋子,不由自主的輕嘆了口氣,可再看了一眼身後的臥雪抿着嘴,要笑不笑的樣子,她立刻又紅了臉。
好歹,頭髮梳好了。
臥雪又另找了一件端莊些的衣裳給她換上,便陪着她出了房門,往膳廳走去。
這一路上,卻只看着滿目瘡痍。
雖然是宇文家在太原的舊宅,但因爲被西突厥和王紹裘聯手攻下太原後,他們找到了這個地方,將守宅的人殺了個乾淨,宇文愆奪回太原後,將此地的人全部厚葬,又命人重新打掃了一番,可終究恢復不了往日的氣派。
亂世的侵擾,可見一斑。
商如意一邊走,一邊看着月光下牆腳屋檐的斑駁痕跡,正在心裡嘆息着,拐過一個彎,就走到了花園的入口。
膳廳,就在另一邊。
可是剛一走到園門口,她就停下了。
因爲園中立着兩個身影,一個是妖嬈嫵媚的綠綃,一個是挺拔俊美的宇文愆,兩個人不知說了什麼,宇文愆後退一步,對着綠綃長身一揖。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