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3章 慈澗
宇文曄一邊往前走，一邊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提過的，洛陽附近的八關都邑嗎？”
商如意沒好氣的道：“怎麼不記得？圓子睡得好好的，你偏去給人家東戳一下西戳一下，幸好他睡得沉。”
宇文曄也笑了笑，然後很快斂起笑意，正色道：“炎劼這個人看人做事，眼光都不長遠，也很少能有大局觀，他都是興起來要做什麼就做什麼，幾乎不會有什麼全局的打算。”
商如意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種毛病她當然一早就看出來了，雖然是個毛病，可在尋常的日子裡影響倒也不大，可一旦上了戰場，小毛病就可能引出大問題來。
宇文曄接着道：“對他來說，攻打洛陽就是攻打洛陽，只要以最快的速度，最直接的路線打過去便是，而澗河這條路線對現在的他來說就是最直接最快的。”
商如意蹙眉道：“所以，他不會花時間繞過邙山，攻打虎牢，而是通過澗河直取洛陽。”
“是。”
“但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伊闕關離那裡不遠，駐軍有三萬人。”
宇文曄含笑看着她：“記性不錯。”
商如意道：“你纔剛跟我說了幾天，我怎麼可能忘。”
說着，她眉宇間的陰霾更深了幾分，道：“所以，三弟行軍是想要直接突破慈澗然後攻打洛陽，可他根本沒有考慮到，樑士德在八關都邑都有駐軍，加上慈澗本來就有人馬，他未必能夠那麼順利的通過這個地方。”
宇文曄點點頭，跟着道：“所以我剛剛說，慈澗對他很重要。”
“……”
“因爲他在這個地方拖的時間越長，對他越不利。”
商如意道：“若是這樣，那三弟他——”
宇文曄又道：“不過，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也未必盡如我料。若他能打出一番景象來，也算是我錯看他。”
商如意聞言，只輕輕的搖了搖頭。
從宇文呈完全沒有顧及樑士德在洛陽八關安排的駐軍，而直接從澗河通過直取洛陽的舉動，就看得出來他此戰能贏的機會不大，雖然戰場上的事瞬息萬變，可萬變不離其宗，瞎貓撞上死耗子的事情不可能那麼輕易的發生。
她喃喃道：“我只希望，兄長和申屠泰不要受什麼傷害牽連就好。”
說完，兩人便回了千秋殿。
從這天開始，便如宇文曄所說的，兩個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宇文曄的確不再每天往軍營裡跑，但似乎前些日子該忙的事情他都已經處理完了，這天之後他便在尚書檯起坐辦事，倒也沒有什麼大事，尋常的政務處理完之後，隔兩天往湯泉宮送一次消息。
一轉眼，送了三次消息過去了。
皇帝一走，宮中自然平靜無事，連一些宮女太監都開始偷懶，商如意倒也不多事，只碰上的時候說兩句，平時大多數時間都留在千秋殿照料圓子。
唯一跟之前不同的，便是金玉苑。
之前因爲江重恩的事，宇文曄讓她提醒楚若胭最好再留在金玉苑一段時間不要出來亂走，免得遇上皇帝惹他生氣，如今宇文淵遊幸湯泉宮，倒是給了楚若胭一個喘息的機會，雖然她意興闌珊，似乎也並不太珍惜這段可以出來遊玩透氣的機會，反倒是商如意擔心她之前禁足了半年之久，再這麼憋下去會憋出病來，所以隔三差五的去金玉苑看看她，而禮尚往來，楚若胭便也時不時的來千秋殿陪她說說話。這天，楚若胭又來了。
剛走進千秋殿，商如意親自迎了出來，看到她脫下的斗篷上抖落了一些細白的粉末，愣了一下：“這是——”
楚若胭擡頭看着她，笑道：“姐姐還不知道，外面下雪了。”
“哦？”
一聽這話，商如意便不把她往裡迎，反倒走了出去，站在大殿門口往外一看，果然，灰濛濛的天空中散落下了無數晶瑩剔透的細碎粉末，被風一卷化作一片雪霧，在千秋殿外空曠的院落裡凌空起舞，彷彿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空中揮舞着一張巨大的半透明的薄紗。
倒是一種別樣的美景。
商如意看得入迷，都沒察覺風向變了，正看着，突然一陣風捲着雪撲到她的臉上。
商如意被冷得哆嗦了一下：“唔！”
圖舍兒他們急忙扶着她回到大殿裡，殿內早就燒起了暖爐，被這麼冷熱一激，商如意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圖舍兒嗔怪道：“王妃這麼不注意自己的身子，看，着涼了吧。”
商如意懊喪的捏了捏鼻子，又瞪了她一眼，心說有人在你囉嗦什麼，圖舍兒這才撅了撅嘴退到一邊。
楚若胭道：“是我的罪過了。”
商如意忙道：“與你有什麼相干？只是我這兩天都有些頭重腳輕的，入冬了，總是要冷一冷。”
楚若胭點了點頭，又轉頭往外看了一眼，喃喃道：“這邊都下起雪了，恐怕湯泉宮那邊的雪要更大一些吧。”
商如意道：“真的嗎？”
楚若胭點頭道：“我小時候跟着父，父親去過幾次，那邊周圍都是山，比城內更冷一些，雪也更大，不過風景倒是好。殿下和姐姐將來若有機會，不妨過去看看。”
商如意笑道：“總有機會的。”
說話間，長菀和臥雪已經送了茶點上來，商如意捧着熱茶喝了一口，不知是不是因爲剛剛喝了兩口冷風的關係，一口熱茶喝下去嗓子眼有些癢癢的，她耐住了咳嗽的衝動，突然又想起什麼來，道：“湯泉宮那邊若是大雪，那那些湯泉——”
楚若胭道：“下雪倒不會影響那些湯泉，反倒是下雪的時候泡在泉水裡，是最舒服的。”
“是嗎？”
“是啊，”
楚若胭的笑容微微有些恍惚，彷彿又想起了幼年時的經歷，但這一次，她沒有沉浸在那幻夢中太久，很快就清醒過來了，再看向商如意的時候眼神顯得冷靜了不少，說道：“只是——”
“只是什麼？”
“湯泉宮那邊要比城內冷很多，雖然湯泉很溫暖，但若是日日都浸泡，恐怕體虛體弱的人也受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