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擡頭看了她一眼,只笑了笑。
圖舍兒輕聲道:“奴婢們小殿下小殿下的叫倒沒什麼,可秦王殿下和王妃,總不能一直孩子孩子的叫吧。這都快滿月了,也該有個名字了,至少,有個小名啊。”
商如意笑道:“你倒着急。”
圖舍兒嘟着嘴:“小殿下的事,奴婢怎麼能不急?”
“你急有什麼用,總得等他皇爺爺有空啊。”
“那,那陛下什麼時候纔有空啊?”
看着她一臉焦慮的樣子,商如意笑着剛要說什麼,一擡頭就看到臥雪從外面走了進來,腳步比平時快不少,一進來便對着商如意行了個禮。商如意立刻問道:“如何?”
臥雪輕聲道:“奴婢問了在兩儀殿那邊服侍的人,說陛下剛剛睡了一會兒午覺,現在去內廷遊玩,好像在千步廊。”
“哦。”
商如意聞言點了點頭,便要起身讓人準備一下,可臥雪又上前一步,輕聲說道:“奴婢回來的時候聽說,齊王殿下今天也進宮了,好像也是知道陛下在內廷遊玩,也跟着過去了。”
“齊王?”
一聽說宇文呈進宮,商如意的眉頭蹙了起來。
她想了想,立刻起身道:“給我更衣。舍兒,一會兒陪我和孩子去內廷。”
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圖舍兒也明白,商如意一定是要去找皇帝陛下的。原本這些事她是不能多嘴的,可畢竟日子還沒到,她也只能硬着頭皮輕聲勸道:“王妃,你還沒出月子,這麼出去,萬一着涼了怎麼辦?這可是要坐下病的。”
商如意道:“今天外面太陽還好,也沒什麼風,不打緊的。”
“可是——”
“聽話!”
這個時候商如意也不兇她,但只兩個字,圖舍兒便也知輕重了。只能嘆了口氣,跟臥雪一道服侍她換了一身衣裳,再稍事梳洗了一番,便陪着商如意出了門。
走出千秋殿的時候,圖舍兒還有些提心吊膽的,幸好天公作美,今天的確天氣不錯,接連幾天的秋雨雖然讓天氣涼了一些,但今天倒是有好太陽,也沒什麼風,加上她給商如意找的衣裳比別人這個時候穿的厚實了一些,倒是不太擔心會漏風。於是一路抱着襁褓跟在商如意的身後,走了一段路就進了內廷。
秋天,內廷也換了一番景色。
之前鬱鬱蔥蔥的草木這個時候凋謝了一些,但一些能凌霜傲雪的花木卻綻放出了另一種風采,尤其走過一片花圃的時候,這裡栽種了不少的菊花,一朵又一朵的碩大的花團開得正好,本是清冷之物,卻在這個時候顯出了一種絢爛的精神來。
牆角的楓樹、桂樹,紅的紅,香的香,無風也搖曳,顯得熱鬧非常。
不過,這樣的美景也並不能讓商如意駐足,反倒是被襁褓裹得嚴嚴實實的孩子第一次走出千秋殿,見到這樣新鮮的景緻,雖然可能他也看不懂什麼,可這樣新鮮的體驗倒是令他興奮不已,不停的在襁褓正掙扎扭動,發出嘟囔的聲音。
圖舍兒忍不住笑道:“小殿下開心啦。”
襁褓裡的孩子吹了個口水泡,引得她直笑。
商如意回頭也笑了笑,但立刻又轉過頭去看向前方,幸好今天內廷沒什麼人,加上花木並不豐茂,她一眼就看到千步廊前方不遠的留步亭內的兩個人影,正是宇文淵和宇文呈。
這個時候,宇文淵坐在長椅上,而宇文呈正站在他面前,似在低聲說着什麼。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從圖舍兒的手上接過襁褓,輕聲道:“跟着我過去,一會兒到了那邊,你就別走了,遠遠的候着便可。”
圖舍兒也有些緊張,但極爲聽話的點點頭,也深吸了一口氣,跟着商如意上了千步廊。
他們走得不快,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靠近留步亭,而玉公公還帶着幾個小太監揣着手在廊上候着,顯然是宇文呈前來求見,被屏退到了這裡,人雖不少,卻連一聲咳嗽喘息都不聞,加上靜默無風,所以離得還不太近的時候,就能聽到宇文淵低低的聲音傳來,若有若無的遊過耳畔——
“你舉薦他?”
“是。”
“炎劼,這一次你擅自回長安,朕沒有跟你計較,但東都如何打,誰去打,朕自有定論,你就不要插手了。”
“父皇,兒臣並非要插手此事。”
“那你剛剛——”
“兒臣是要爲父皇分憂。”
“……”
“父皇,東都繁華更甚長安,暘帝在那裡經營了十數年,城池堅固,殿宇精美,百姓富足,富商巨賈數不勝數,這樣的好地方,豈能留給樑士德,蕭元邃這種鼠輩?就算這些都可以不論,我們只居關中一地,難稱天下,洛陽是一定要拿下來的,兒臣有心爲父皇一戰而取東都。”
“……”
宇文淵沒有立刻開口。
這番話其實不用宇文呈說,誰都知道洛陽的重要,誰也都知道,宇文淵想要拿下洛陽,可宇文呈竟然自己請命出兵,這不僅讓漸漸走近的商如意腳步沉了一下,連宇文淵也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道:“朕知道你有孝心,但洛陽……不是那麼容易拿下的。”
宇文呈上前一步,急切的道:“父皇,兒臣爲父皇盡忠效力是天經地義的,爲什麼就不肯讓兒臣出兵呢?父皇總不可能還要讓——”
他的話沒說完,宇文淵就打斷了他:“朕怎麼想的,與你無關!”
說到這裡,他的口氣已經生硬起來。
隨意的揣測聖意,是朝中每個人都在做,卻絕對不能在皇帝面前露出半分的事情,即便是自己的親兒子,宇文淵的臉上也已經露出了不悅的神情,似乎再要說下來,他便要變臉。
而就在這時,宇文呈突然道:“父皇,你莫非是擔心兒臣的傷。”
說到這裡,宇文淵的臉色又是一變。
再擡頭看向這個小兒子,和他額頭上包紮的傷處,他的眼神變得柔和了一些,道:“你的傷——”
宇文呈笑道:“兒臣的傷早就沒事了。不信,兒臣拆給你看!”
說完,他竟然真的伸手,一下子就把纏繞在頭上的紗布扯了下來。宇文淵原本還想阻止,可也來不及了,一擡頭就看到了他臉上的傷處,頓時大驚:“你——”